就当我……提早去进修了,不说什么来生下辈子,至少这辈子,我活得还算可以。
也希望你永远不要看到这张写得稀里糊涂的东西。我总是喜欢乱想,当时你提,我觉得挺好,现在却有些发怵了。
寄放的钱也有点贵。
不好意思当面跟你说,很高兴认识你,很高兴长大的这些年,是我们在一起,也很高兴,你能喜欢我。
受宠若惊,我也爱你。
……
柳词第一次拿到的时候没有当场拆开,她很冷静地办完了手续,把东西塞进包里,急匆匆地走出去。
打车回去的时候却心焦得厉害,最后在路边下车,自己在街边走。
后来钻进一家咖啡馆,点了一杯美式,打开袋子,看了起来。
看得眼眶酸涩,看得屏住呼吸,看得咖啡来了都不知道。
看得四周都是死寂。
好想贺毓,好想贺毓。
她的眼泪掉下来,又清醒地知道自己在外面,纸巾按在眼皮上,洇湿之后再拿开,继续看。
反反复复。
其实她们的这封信写得大同小异,她也早早地安排了之后的事。
这种预先悲哀并不是柳词专属,贺毓也同样。只不过她只表现在某些方面,谨慎与糊涂,乐观与消极,反义词在她身上形成枷锁,却被当成围巾,欣然接受。
可是冬天过去,围巾只会让人沉重,发热。
贺毓压根没过去那个坎,但是她已经最大限度地给了柳词承诺,去面对以后。她一跃而起,却没能像少年时跨过窗外的距离那样跳进对面的小窗,她掉了下去。
人终究难跟天抗衡,大火,焦炭,湖水,溺亡,全都是因果。
如果沈思君没有跟刘闻声在一起,如果廉晓礼没有搬到烟行笼巷,如果杨绰没有被拐卖,如果洪兰纹没嫁给贺峰峻。
如果刘婶没有泼汽油,如果廉晓礼没有被烧伤,如果柳词没走,如果贺毓是个男孩。
如果没在那天结婚,如果那天柳词陪贺毓去洗手间,如果那几个孩子没在湖边。
好多如果,可是偏偏没有如果。
沈思君跟刘闻声隐晦的两情相悦,廉晓礼为了避开流言来到了新的牢笼,杨绰还是帮了装成夫妻的人贩子,洪兰纹还是一意孤行嫁给了自以为值得托付的贺峰峻。
刘婶点了一把火,廉晓礼被烧伤,柳词走了,贺毓还是个女孩。
她们在十月的第一天结婚,柳词没有陪疲惫的贺毓去洗手间,贺毓没有力气却还是冲下去救孩子,可能因为本来就累过头,可能因为抽筋,可能因为别的,就沉在了湖底。
她自己也没想过会这样。
事实就是这样,人总是被命运驱策,好的坏的,没有反悔的余地,只能被动地接受。
雪梨汤味道刚刚好,柳词又看了一遍,放下手机,那些话早就印刻在她的脑海里,却总是忍不住去怀想。
我写了那么多的故事,偏偏没有写你。
这辈子最爱的人,老天都不肯善待你,那虚构的世界里,虚构的你,我想重写。
作者有话要说:还有[明天]的两章,放在周四更
第90章
周麦接到柳词的电话是在来年开春。
她的生活还是跟以前没什么两样, 片场跑,什么杂活都做。柳词电话过来的时候她刚一个角色杀青, 没有经纪人自己单干的小演员也很多, 周麦这么多年也习惯了。她那个姐姐即便没以前那么光芒万丈,但周麦依旧是那光晕边缘的萤火虫, 微弱地挣扎。
“喂?”
周麦本来打算先去化妆间卸了行头,但看到里面还有一个小偶像,她干脆出去了。
戏服很薄,冻得她有些发抖, 那边的柳词的声音传过来,“您好,是周麦吗?”
“对, 我是,请问你是?”
“我是柳词,我们之前见过的。”
周麦啊了一声,贺毓的事她也知道了,后来坐飞机去了b市上了一炷香。
贺毓的墓选址很高, 那一排她的最显眼,因为现在没人有这个排场,一个人占了三个位置, 一个抱着鲜花的小女孩雕像在墓后面,特别惹眼。
周麦跟谢永妍也认识,不过不太熟,微信都没加过。
但这不妨碍她知道这是谢永妍的手笔, 微信群里也有人说起来,一片惋惜。
谁都震惊,怎么会这样。
周麦当时去的时候也没联系柳词,她跟几个同系的同学一块去的,瓷像里贺毓笑容灿烂,跟最后一面也没什么两样。
贺毓的婚礼周麦因为在组里,也没去,还微信给的红包,当时贺毓还说她那么客气,转眼人就没了。
“噢,柳老师,您好。”
柳词开门见山,“是这样的,你之前说你希望我有个短篇能留一下,我这边有一个,你要看看吗?如果可以的话,我想和你见面当面听听你的想法。”
那边传来的女声冷静无比,周麦嗯了一声。
她也没多话,加了微信,邮箱里传来的剧本她打开,回去卸妆很快,赶着走。
同一个化妆间的是偶像转演员的一个年轻人,被叫做花瓶也不是一两次了,长得赏心悦目,但演技很差,偏偏公司力捧。
不过周麦对她印象不错,这个孩子也才刚成年,脾气好,就是一张脸经常没什么表情,也可能是天生就这样。
“周姐,你这就走了?”
玩手机的姑娘抬眼问周麦。
“嗯,全组的杀青宴见。”
这部剧是大制作,周麦的年纪虽然不大,但演的女主角的妈,早早死的那种。
漂亮的小姑娘哦了一声,“那再见。”
周麦挥了挥手,走了两步回头喊了一声傅泱,“桌上还有几个蛋黄酥,你不介意就吃了吧。”
傅泱说了谢谢,也没要起来送送的意思,她还穿着雪白的古装,假发套还没摘,看着就仙气飘飘,不过也有点那张脸的原因,看着就有距离。
周麦走得很快,回去连夜看了那个短篇。
她看了一点就知道写的是谁,是大学的时候贺毓跟她说过的,“我家的那条巷子。”
柳词的行文平淡之间有万钧之力,毫无赘述也能让人身临其境。天亮的时候,周麦揉了揉眼睛,她给柳词发了条消息,约见面的时间和地点。
……
柳词在公司也很多年,这个短篇是她从贺毓再次遇到的时候就开始构思的,贺毓走后,她更想要完成。
版权也被她完全拿在手里,谁都知道这个作品对她意义重大。
周麦想转型很久了,柳词会找她,也是当初贺毓跟她介绍周麦,“她啊,很辛苦的一个人,机会太少了。”
柳词有这个机会,恰好贺毓也要她成全。
这件事情水到渠成,资金都不是问题,偏偏卡在了选角。
柳词自己不懂戏,但对演员的要求很高,她在用从前来衡量这些被选进来的演员,以至于选角的进程拉了很长的战线,几乎拖到了又一年的深秋,柳词还没能找到她想要的人。
周麦倒是脾气很好,这个剧本改后很好,柳词的难搞也远近皆知,偏偏因为她的名气,反而更让人期待成片。
又是一天,周麦陪着柳词在继续选角色,中途周麦接了个电话出去了,柳词干脆去外面透透气。
柳语电话打过来问她忙不忙,柳词忙这个事忙好久,偶尔电话都没接,让柳语很不放心,甚至还想过来看看。
出差大半年的,那个房子也冷清了。
猫被寄养在柳语家,兔子被柳好养了。
也没过多久,却好像过了好久。
陌生的城市,待了几个月也熟悉了。柳词下了楼,她没让她助理跟着,自己去买了杯咖啡,等的时候屏幕上放着最新的综艺节目。
全是陌生面孔,以前贺毓在的时候还会给她介绍。
这个人啊,紧跟最新信息,什么都要尝个遍才好。
综艺是回放,现在的选秀节目参赛者越来越小,还没成年的也一抓一大把,柳词随便瞄了一眼,正好是一个叫余小河的个人solo。
小姑娘头发剪得短,乍看像个男的,镜头拉近眼神倒是很清亮。
柳词觉得这个名字有点耳熟,在一堆艺名里土得浑然天成,竟然也显得清新脱俗了。
咖啡的温度捂手刚好,柳词喝了一口,坐在窗边。
隔了一会她才反应过来,这个名字她的确听过,前两年贺毓打架,因为那个女孩。
也不算因为,但到底有过瓜葛的,没想到在电视里还能看到。
这两天天气不太好,南方的大雨纷沓而来,柳词才坐了几分钟,雨又下来了,来势汹汹,远处的高楼似乎都要被这种电闪雷鸣给劈到。
下午的天色瞬间暗下来,这雨下得柳词烦躁无比,她喝了两口咖啡,起身回去。
她的伞放在门外的收纳柜上,转身的时候正好有人推门而入,冲进来一个湿哒哒的身影,柳词这两年身形越发消瘦,好不容易被养回来的肉又没了。
这种伶仃感使她看上更孤高,像是一片无处可飘的云,流浪的味道。
来的人冲劲很大,柳词没注意,连人带伞往一边歪了去,冲过头的人回头,啊了一声,伸手扶了柳词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