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然打了个哆嗦,一脸惊恐地看着离她越来越近的尉迟蝶。
一旁的安歌哪能忍得了这个,拳头握得咔咔作响,看着辛然的眼神充满着杀气。
尉迟离老脸一红,半路猛地转身,指着尉迟蝶大步走近,她恶狠狠道:“姐姐,你都听见什么了!”
尉迟蝶媚眼一翻:“我倒是从来不知道,我这妹妹还会撒娇呢。”
尉迟离恨不得找个地缝儿钻进去,她用力用左手握住右手,心中不断警告自己,这是姐姐,是姐姐,不能打。
对,不能打。尉迟离扬手一拳头砸在了树上,然后转身就跑。
丢人丢大了!
这皇帝办事效率还算是快,前一天说了放人,第二天就已经贴出告示昭告天下,此事传入百姓中,又掀起了一阵轩然大波,成了了家家户户茶余饭后的谈资。
而柳儒,也成为了天牢数十年来进去后,还能完整无缺竖着出来的第一人。
说书人连夜写了本子,将此事搬上了台,不过主角并不是官复原职的柳相国,而是卧薪尝胆冒险救出父亲的女中豪杰柳罗衣,很快,柳罗衣的名号更加在京城传开了,人人都说她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的才女,还是京城第一美人,引得无数姑娘羡慕,无数青年神往。
有多少人开始暗中寻人准备提亲之事,都是后话,暂且不提。
第二天,柳大人已经回府的消息就传到了尉迟离耳中,因为柳儒是皇帝亲自接出,所以尉迟离硬是拖着柳罗衣,没让她也去大理寺门口等着。
“公主,你已经换了数十套了,柳姑娘也在外面等了快要半个时辰,您怎么还没好?”辛然怀里抱着一大堆花花绿绿的快要将她脸都挡住的衣裙,闷声道。
“你说,见长辈,我穿太艳了是不是不大合适?”尉迟离看着身上那一套红衣,苦着脸说。
“是不大合适。”辛然点点头。
“那我还是再换。”尉迟离嗯了一声,伸手就要脱衣服。
“艳的轻浮,素的老气,华丽的摆架子,简单的没架子,墨色太严肃,黄的太活泼,青色不庄重,公主,都轮了一圈了,您说您就去见个大臣,又不是见婆家,何必如此费心?”辛然摇摇晃晃地发牢骚。
尉迟离无力地垂下手,往椅子上仰面一躺,不想动了。
“要不,我就让小柳儿一个人去,我就不去了,不想同这些个老油条打交道。”尉迟离仰着脖子,说话一颤一颤的,十分费劲。
“您是公主,又是柳大人的恩人,到时候就往他面前一站,该慌张的是他才对。”辛然说。
也是,尉迟离定了定神,不过是小柳儿的爹,有什么好怕的,她猛地翻身起来,昂首挺胸地大步走了出去。
柳罗衣就站在她门口,许是等得久了,正仰头看一棵树,她的侧脸被墨绿色的树叶映衬着,再加上纤长的身子和杨柳细腰,看在眼里,惊为天人。
听到尉迟离的脚步声,她微微转过头,原本神色冷淡的脸上突然绽开了笑意,勾得尉迟离也傻呵呵地咧开嘴。
柳罗衣没有多说,她同尉迟离还有柳玟裳一起坐上了马车,尉迟离能够感觉到,她今日是真的开心,不只是开心,更多的是轻松,往常的柳罗衣就像是绷紧了的弓,似乎时刻处在一种戒备状态。
果然,只有家人都没事了,她才能真正轻松起来。尉迟离偏头看着,用眼神去一笔一划描绘柳罗衣的五官。
谁知还没画完,马车就戛然而止,尉迟离无奈,只得先一步撩开帘子,下了马车,然后伸手去扶柳罗衣。
柳罗衣站定后,抬头去看写着柳府二字的牌匾,眼眸中一阵恍惚。
她终于回家了啊。
这个时常在噩梦中出现的地方,终于被打理干净,清掉了所有暗示破败的秽物,重新变得温暖,和欣欣向荣。
门突然被打开,一个黄色的袍角露了出来,尉迟离心下一惊,闪身挡在了柳罗衣面前。
那人走了出来,果然是沈颢,他脸上的表情似乎带着些悲怆,不过只是一闪而过,等看到尉迟离的时候,又是一个威严的大国皇帝。
尉迟离连忙低头:“见过皇上。”
沈颢点了点头,刚想说什么,又停住了话头,目光越过尉迟离的肩膀,尉迟离便抬脚往一边挪了挪,彻底挡住了他的视线。
沈颢面色微变,他又仔细看了尉迟离一眼,突然笑道:“你这孩子同柳家,似乎关系不错。”
尉迟离没说话。
“柳罗衣,柳爱卿已在屋中等你许久了。他这老狐狸,府上有着这么一个聪明机灵的女儿,却这么多年来未叫朕看到过。”沈颢说着,自己笑了起来,“你作画天分十足,若想要进宫来讨个女官做,便叫柳爱卿同朕说。”
“你娘当年,便是如此。”沈颢突然没头没脑地来了这么一句。
尉迟离攥紧了拳头。
沈颢没再说什么,他慢条斯理地整理了一下衣摆,然后转身便走,身后乌泱泱跟上了好大一群人,尉迟离松了口气,在他身后行礼。
“小柳儿,你若是想当官,和我回北域,多大的官都可以。”尉迟离突然扭过头,憋着一股气说。
还有一句话,“当王妃最好”,她愣是憋在嘴里,没好意思说。
三人一起进了门,只见府中的下人都已经配齐了,不知是何人配的,尉迟离留心看了一眼。
走过两道门,面前突然扑上来一个身影,尉迟离急忙躲闪,才没叫他抱错了人,只见柳儒一把抱过柳罗衣,沉声道:“罗衣。”
后面的柳玟裳也被他一把按进了怀里,三人痛哭起来,其实多半是柳罗衣和柳玟裳发出的动静,柳儒此人毕竟是条汉子,只是默默流泪。
他长得和柳罗衣有一点相似,同柳玟裳却更加相似些,他身材高大,过早出现了皱纹和白发,许是这场牢狱之灾所致,看上去历经沧桑,但棱角分明的长相还是可以看出来,年轻的时候也是一表人才。
“爹,你怎么样,有没有受伤?”柳罗衣流着泪,上上下下检查柳儒的身体。
“爹无事,就是苦了你们两个孩子。”柳儒叹息一声,伸手摸了摸柳罗衣的头,眼神中充满怜爱。
尉迟离看着这一家团圆的景象,心中也不由得有些发酸,她背过身去,不忍再看。
“爹爹,这是尉迟公主,就是她救了我们一家,她不但从陆云奎手里救出了我和阿姐,还帮忙救出了爹爹。”柳玟裳擦干眼泪,又哭又笑,他拉着柳儒走到尉迟离面前,一边擦着眼泪,一边说,“她武功极好,人也极好,还教我武功。”
尉迟离突然被叫到名字,急忙摆手道:“不不不,只是举手之劳,柳大人别放在心上。
柳儒慢慢擦掉眼泪,一步一步走到尉迟离面前,尉迟离看着他,心里有些发怵,于是也往后退了退,然后对着柳罗衣使眼色。
谁知道下一瞬,柳儒就对着她跪了下来,他猛地抱拳道:“柳儒,多谢公主救命之恩!”
尉迟离一下子傻了眼,这可是柳罗衣的爹啊,她不知中了什么邪,突然双膝一软,咣当也跪倒在地,抱拳道:“别别别,柳大人,举手之劳!”
第67章 公主抱
一旁的柳罗衣和柳玟裳见着此场景,都愣住了,一个连忙过去扶柳儒,一个赶快伸手扶尉迟离。
“公主,你这是干什么?”柳罗衣在尉迟离耳边问。
柳儒是个实在人,他睁大眼睛看了看尉迟离,突然长叹一声,便要俯身下去,似乎要磕头,尉迟离见状,来不及和柳罗衣回话,忙伸手扶住他,连连道:“使不得!”
二人一时间僵持不下。
“爹,您先起来,公主胆子小,受不得您这一拜。”柳罗衣急忙道。
“对对对对……”尉迟离点头。
柳儒看了看柳罗衣,又看了看一脸惊恐的尉迟离,终于还是站起身来,上前搀扶:“我实在是不知如何感谢公主,公主对我柳家有如此大恩,实在是……”
“柳大人不必如此,我同小,同柳罗衣关系极好,她的事便是我的事,不必言谢。”尉迟离见他起来了,这才敢站起身,擦了一把额头的汗水。
尉迟离听到了柳罗衣在她身后的轻笑声,不由得回头冲她皱了皱眉头,柳罗衣这才正色,走到柳儒身边,轻轻搀扶住他,柔声道:“爹爹,你在天牢那种地方,那里潮湿阴暗,定是受了很多苦,我们先进屋里说。”
柳儒看着柳罗衣的眼神满是慈爱,还有一丝担忧,他用袖子慢慢擦掉了眼角的潮湿,笑道:“好,许久不见,爹爹的罗衣出落成大姑娘了,爹爹却老了。”
柳罗衣被他一句话又惹出了眼泪,她低头擦着,没有说话。
“爹,您不看看玟裳,如今多强壮。”柳玟裳适时地跳出来,撩起袖子露出晒黑了一层的手臂,兴奋地弯了弯。
“好,好小子!”柳儒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
“尉迟公主,请。”柳儒一伸手,尉迟离冲他点了点头,随他进了屋中落座。
有婢女来上了茶,尉迟离拿起来喝了一口,然后眼带笑意地看着柳玟裳像个话痨一样冲着柳儒说这说那,她又将目光转向柳罗衣,只见她正坐得笔直,看着柳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