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岚:“……”
什么玩意???
没等燕岚详问,早朝已经开始了,文武朝臣宗室分三列入殿。
燕岚不是京官,以前都是跟在宗正府后头,宗室大臣人少,纵然他故意中间空着一段以示距离也不至于太过于靠后,平日里倒也无妨,但今天有大宗正那一席话,他总觉得自己站得不太对劲。总有一种自己已经是外戚了的错觉。
一定是错觉。他心想。
但大宗正给了他当头一棒。
只见大宗正中气十足地口称:“老臣有要事禀报。”
燕岚隐隐觉得哪里不对。
大宗正先整了整朝服,手握笏板,对着今上,亦可能是对着站在今上后侧的长公主,大声道:“前日里听太后想为长公主选婿,老臣有一人推荐。蓟侯领镇北将军世子名赵歌者,生而聪颖,幼而循齐,长而敦敏。且能文能武,行诗作赋兵戈骑马无一不在话下,老臣以为,当配长公主。”说完,也不待群臣反应如何,侧身迈开一步,将身后的燕岚暴露在了皇帝眼前。
燕岚一口粗鄙之语含在喉咙里,却不能吐出来。
今上先变了脸色,咬牙切齿道:“呵呵,大宗正真是……”他气得说不出话,只能咬着牙说了一句“不愧为大宗正”。
明眼人都看得出今上处在暴怒的前夕,大宗正却拱了拱手,一副此乃分内之事的模样:“老臣愿为陛下分忧。”
皇帝没办法拿大宗正怎么样,对镇北将军如何却轻而易举,他看着燕岚,满眼都是杀气:“镇北将军,你的世子,真如大宗正所说,如此优秀啊?”
你这个老匹夫瞎XX吹啥呢?燕岚眼眶里满是热泪,就算我儿文武双全,你也不能这么夸啊,你也不能当着皇帝的面夸啊,你这个老东西,太黑了啊……虽然你夸得都是真的,我儿也的确配得上长公主,但这不是配不配得上的问题啊……这是要抄家灭族啊——!
“犬子,犬子……”燕岚哽咽着,实在是说不出一句“犬子顽劣”这样的话,年近二十即将加冠的侯世子要是被其父当朝说了一句犬子顽劣,基本没什么做官的前途了。都要加冠了还顽劣,那不如接着回家玩去吧。
“镇北将军?如何不回朕的话?”
皇帝气得脑袋都要炸了,先帝连续给他皇姐点了两个夫婿,一个玩了狸猫换太子之计,是个妾生的庶子,另外一个金穗其外败穗其中,家里的妾都玩死三个了却让庶弟顶包,如何配得上他皇姐?他皇姐气质不凡,又才华横溢,将国家治理得井井有条,如此人物怎么能嫁人相夫教子!你们这帮粗鄙之人怎配得上我皇姐!
太后是他继母,压着他就算了,大宗正那个老东西他管不了也就算了,毕竟他父皇都管不了,但你区区一个镇北将军朕还治不住?!
治不住让我皇姐治你!
燕岚磕磕绊绊地说不出话,朝臣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长公主板着脸,以手掩面,不知是不是过于疲倦,还是厌倦于自己的婚事,沉声道:“大宗正,以后本宫的婚事不必再拿到朝会上来说,此是皇家私事,如大宗正觉得……觉得蓟侯世子是大材,不若直接去后宫禀给太后,也好过于将本宫私事堂而皇之地放在朝堂上。”
“老臣有罪。”大宗正已经达到了目标,见好就收。
燕岚咽下满腔泪水,不愧是长公主啊。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医院一日游,没能码字,不好意思,今天补上,十点之前还有一章
第11章 交谈
大宗正自然不是出自真心想要给长公主找个好的夫婿,不过给长公主找个夫婿的确是目标之一。
自今上继位以来,权力尽数在长公主之手,对宗室限制得也十分严格,像先帝在时,封君的宗室大多都能在俸禄之外还能有一百户左右的食邑,用来供给宗室们的花天酒地,但今上继位之后这种好处就没有了,不仅如此,连先帝许下的食邑也收了回去,长公主一句此举不合世祖规矩就把宗室们堵死了。
京臣们熬过去了,宗室们可熬不过去。
几个宗室大臣红着眼睛将高祖皇帝到现在的各种条例翻来覆去地看,发现别无其他办法,求长公主高抬贵手怕是不可能了,那不如给长公主找麻烦吧。于是几个宗室贵妇到后宫去给太后吹风,左一句长公主双十年华已过是时候成亲了,右一句皇帝也该亲政了长公主应该放权,太后还在犹豫不决,又有贵妇紧跟着一句“皇帝可是继子,继子的儿女和自己亲女儿的女儿如何一样呢?”
于是太后开始认真思考这件事了,并且给皇帝施压,于是才有了皇帝红着眼睛咬牙切齿在前朝上问“太后想给长公主选驸马,众卿以为如何?”
宗室们想得很美好,长公主一定会苦恼于成亲的事,但又有太后的压力推辞不得,等成亲了哪里还能继续总览政事,不然驸马的面子放在哪里,皇帝自然就有机会亲政了。夫婿也得挑一个一看就大有可为的,今科会元曲岁寒就是个很好的人选,出身不错,又接连拿了县试、府试、院试的案首,小三元的名号在江南地区很是出名,接着乡试得了解元、会试得了会元,倘若再殿试拿状元,便是连中六元的状元郎,配得起大晋长公主。至于那未婚妻,面对长公主自然得甘于做妾。
可惜,可惜被蓟侯世子坏了好事,虽然燕赵歌坏事的时候没有留名字,但燕姓的勋贵长安独此一家,稍微打听打听便知道是谁,也就当日那个青衣士子是个傻的,还以为燕赵歌是个富商之子。但既然被蓟侯世子坏了好事,那不若让蓟侯世子顶上好了,镇北将军手握兵权,其嫡子尚长公主,即可联姻皇室保全富贵,又能得到皇帝的欢心。
什么?你问为什么能得到皇帝的欢心?这还用问吗?长公主尚了将门自然就不能问政了,皇帝顺理成章拿回政权,如何不高兴呢?
嗯……宗室们想法很美好,然而一开始就歪了。
皇帝根本不是没机会揽政,而是主动让自己被架空的。
散朝之后皇帝还是一肚子气,连本来说好的去看太子也不想去了。
“混蛋!那个老匹夫!”皇帝恨恨地骂着,恨不得大宗正即刻驾鹤归西,“明日!我明日就要他乞骸骨!!他如何敢逼迫皇姐!还拿着太后当挡箭牌!”
长公主在一旁思考着什么,没有接话。
“皇姐,你是不是也这么觉得?还有那个蓟侯世子!他不配!还什么能文能武,行诗作赋兵戈骑马无一不在话下?我呸!”皇帝骂了一阵子,感觉解气了一点,发现长公主怔怔出神,出声问道:“皇姐?你怎地不说话?”
“我在想,蓟侯世子似乎,可用啊。”长公主道。
皇帝:“????”
我现在就去敲了他的腿!
发觉皇帝神色变化,长公主不由得一笑,道:“我不是说我的婚事。你看,蓟侯世子是嫡出,燕国覆灭不到二十年,他在燕地肯定很得人心,她的生母又是当年赵国的清月公主,赵地肯定也有人愿意追随他,有他一人,就足以坐镇燕赵两地,再有精兵能将辅佐,匈奴鲜卑可平。”
赵国覆灭于代宗皇帝永昌十年,之后赵国王室一支投奔了燕国,另一支入长安,被代宗皇帝封为赵国侯。
皇帝顺着她的思绪想下去,忍不住一拍手,惊道:“这样就能腾出手来处理蜀地的事了!”
蜀地兵马簇拥蜀国公这件事长安并不是不知道,只是先有赵国覆灭又有燕国覆灭,近些年匈奴又蠢蠢欲动,实在是腾不出手来。
“然也。”长公主给了他一个赞许的目光,又皱起了眉头,“但他本身爵位有了,生母近支绝嗣,远亲又有赵国侯,继母是临原郡主,临原侯又不能施恩……”
对于临原侯,皇室都恨得牙痒痒。
老临原侯是尚公主,而不是公主下嫁,这两者的区别可就大了。公主下嫁要住进临原侯府,驸马可以纳妾;尚公主则是住进公主府,得到准许侯才能纳妾。临原郡主的生母康越公主无子,便准许老临原侯纳妾,但老临原侯却得寸进尺,宠妾灭妻,但那时候公主已经病重,没有办法向外传递消息。直到临原郡主嫁到蓟侯府,稳定了自己的身份之后才告诉皇室,可那个时候老临原侯已经过世了,处置临原侯府也来不及了,反而会让别人以为皇帝要对蓟侯下手,先帝就只能忍了,一直到如今,都没什么机会处置临原侯府。
施恩自然是不能的,连帮他满门绝嗣都来不及,怎么可能施恩。
“那就只能联姻了,蓟侯又没有妹妹,我也不能纳妾,就只能联姻了……宗室近支的公主……”皇帝喃喃道,然后惊觉事情又绕回到了长公主身上。近期入京的六位封王,除开济南王之外都是近支宗室,礼王、福王是代宗皇帝的兄弟,沈王、浙王、江王乃是先帝的兄弟,但无论是哪一位,都没有带适龄郡主入京,要么是和离归府的,要么才七八岁。
济南王虽然也勉强算得上是近支,但毕竟是贫寒出身,年龄合适的早些年都是在泥地里打过滚的,一出生就娇生惯养的年龄还没有两位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