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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尔簪花插满头 (有风兮)


  随后,那一片薄薄的雨云,便忽然降下雨来,一红一银晃得人眼花缭乱,然而,那“雨水”落在子祟身上,却立刻让他厉声尖叫一声,倒在地上,疯狂挣扎起来,身下立刻形成了一片血泊。
  那“雨水”,红的,是滚烫沸腾的岩浆,在他身上灼出了一个个惨不忍睹的血洞,而银的,则是竹叶一般大小的细长刀片,深深扎在他身体里,俨然成了一只在血里挣扎翻滚的人形刺猬!
  他比常人更能抗疼,可也有些疼,是他也扛不住的。
  然而想起湛离不顾一切伸手来拉他的那一幕,他忽然又忍住了因剧烈的疼痛而不停颤抖的手,死死咬住了下唇,没再出声,牙齿深深嵌进血肉里去,刀片扎了他满手背,却反而低低笑了笑。
  他觉得开心,开心得忍不住想笑。
  醴女看了看那明媚得有些渗人的笑意,纵使是地府鬼神的出身,也忍不住后背一凉打了个颤,连忙挥了挥手,执笔一画:“下一狱下一狱。”
  地府的煞童和人间孩童一样,也有性格各异,就算以杀为本能,也有相对温驯的,然而跟子祟比起来,这满地府再狠辣的煞童都是乖顺的。
  以杀欲为生的煞童不少,便是她自己本人也是煞童出身,杀欲是什么样的感觉她一向感同身受,可……
  能疯狂偏执到他这个地步的,少见。
  而九泉之上。
  禅灵子和宁亡人很快一左一右带着湛离,用日行千里的速度把他送到了都广之野。
  都广之野是天与地的中心,受到各方加持的宠爱,使得五谷自由生长,就连代表祥瑞的鸾鸟也在这里定居,百兽和睦相处,花草永不枯萎,总之是一副欣欣向荣的翕和景象,而都广之野正中心,生长着一棵参天“巨树”,那正是当年黄帝亲手所植的建木,是连接天上地下的唯一通道。
  不管是想上天的凡人,还是想下界的上神,都只有建木这一条路可走。
  然而,神若是想下凡相对还算简单,但凡人想要登天,却是难上加难。
  湛离……
  现在就属于一个凡人的范畴。
  禅灵子也确确实实是几天几夜没合眼了,而宁亡人又一躺躺了几十年,这会才刚醒过来,本来自己要赶路也不容易,何况还夹带了一个湛离,两人的脸色都有些不太好看,喘了口气:“世上之难莫过于登天,我们尚且还有御风之术,你却是实打实的废人一个,当真还要去爬建木?”
  “且不说建木之高,神君体力撑不撑得住,一旦往上,气温便会降低,便是这气温变化,神君又当如何应对?”
  湛离施施然掸了掸染了血的青锻白衣,绷直脊骨,俨然一副凛然上神的仪态,面对这直窜云端的“巨树”也面不改色,淡淡然走上了前去:“无论如何,我都要去,仙庭……不会为难我。”
  禅灵子和宁亡人对视了一眼,便眼睁睁看着他就这么飘然而去,虽然一步一步都脚踏实地,却总给人以一种随时都会飞升而去的奇妙错觉。
  宁亡人被那种天生自带的仙气惊得目瞪口呆,禅灵子却大打了个哈欠,毕竟死了八百多年,也算是什么大风大浪都见过了,困得眼睛都睁不开,只拍了拍他的肩膀:“我要回无名派睡觉去了,你有什么打算?”
  真元派名声不算特别响亮,六十年过去,老掌门早已仙逝,他代行掌门之责还没几天,就死于信庭之手,如今的新人多半也不认识他这个死而复生又容貌不改的大师兄,他又何必回门派吓人,便道:“真人若不介意,可否收留在下小住几日?”
  禅灵子实在是没力气跟他客套,一扬手扭头就走:“不差你这一口饭,赶紧走,小爷我眼睛都撑不住了。”
  宁亡人扭头见湛离的背影已经愈行愈远,忍不住迟疑:“可……神君怎么办?不等他吗?”
  他闻言脚步一顿,没什么好气地冷笑了一声:“让他死去吧,那一神一鬼的事,小爷我再也不管了。”
  说罢率先一步御风而行,宁亡人看了看一眼望不到边的都广之野,又看了看他决然远去的背影,无奈之下只能腾空追他而去。
  湛离畅通无阻,百兽都性情温和,在他脚边窜来窜去,好奇地打量着这位孤掷来客,他一路走到高耸入云的建木下,建木原本确实是黄帝所植的一棵大树,用以连接天地,然而时光久远,在成千上万年的岁月磨砺之下,已经逐渐石化,化成了一种石柱,石阶呈螺旋状环绕而上,透着老旧和沧桑,甚至让人怀疑,人站上去,这薄薄的悬空石阶,是否会倾颓下来。
  湛离抬头看了一眼,建木高得一眼看不到尽头,想起了正在地狱受尽责罚的子祟,凛起眉目,最后还是毫不犹豫地踏了上去。
  建木少说也有上千仞,比人间所有的山相加都要高,且毫无捷径,而他又毫无神力,除了靠双腿走上去以外,再没有选择。
  而子祟,犯下诸多杀业,惹来仙庭震怒,险些降下天谴,地府又应允,直到仙庭松口,否则刑罚不止。
  他去过一次地府,也围观过一次子祟的刑罚,他知道他即将面对的是什么,要把他从那无穷无尽的折磨里解救出来的唯一办法——
  就是让万天神佛松口。
  他站在第一阶石阶上,垂首数了数石阶上的裂缝,混乱地想着子祟,企图想起一些让他觉得心安的情景,然而,却总是让他想到等活地狱里,子祟遭受的那些虐打,以及……
  那句“我答应了”。
  要说起来,子祟为他而做的,为他而努力的,似乎也不少。
  这次,也该轮到他牺牲一下。
  于是,他深呼吸一口气,这才端端正正绷直了脊背,站在第二阶石阶上,缓缓跪了下去,然后将脊背低低弯下,用一种非常郑重的神情,将额头嗑在第三阶石阶上,那触地的一响之后,又直起腰,朗声道:“准神湛离,替子祟,求万天神佛谅解!”
  然后站起身,往上迈上一步,弯腰叩首,再朗声求一次网开一面。
  他不知道天上的万天神佛是否能够听见他从现在开始的祷告,但他知道,这建木有上千万阶。
  为子祟,他愿一步一叩首,跪上九重天。
  一边跪,一边恍惚想起了很多往事。
  其实,他是个天生傲气的人。
  两百岁时,他还太小,尚未生出这许多骄傲虚荣来,然而随着年岁渐长,他开始习惯于师尊们的夸奖,师弟师妹们的恭维,重逢时他的讨厌和烦躁,其一是因为子祟无端的杀业,拔针之后再一细想,却惊觉,还有其二。
  其二,正是他的这一身傲骨。
  那个时候,习惯了高高在上飘然世外的他,天生骄傲,已经不再容许他跟子祟这样低劣的煞童扯上关系。
  然而现在,他却为了这个一度让自己看不上眼的煞童,折尽一身傲骨,把腰弯得低进尘埃,什么骄傲桀然,他不管也不在乎了。
  要说起来,他也是个低劣的人呢。

  ☆、我不值得

  他自大,他狂妄,他虚荣,却又无能而莽撞,他浑身上下充满了不配为神的缺点,他甚至还比不上子祟,比不上他的坦荡,更比不上他的纯粹。
  子祟尚且敢直视自己的杀欲自己的本能,而他却在无意之中,用一层虚假的伪装,把自己束之高阁。
  什么温柔,什么欢喜,都是自欺欺人。
  他甚至从没注意到自己像野兽一般潜藏在心底的这种虚荣和欲望。
  ……是子祟。
  是他一把揭开了自己层层覆盖的伪装,将最真实的自己释放出来,也是他,在无意之中,教会了他很多从未注意到的东西。
  所以他要救他,不惜一切代价。
  湛离一阶一阶跪上建木的时候,子祟正在地府受罚。
  这一次,醴女监管的叫唤地狱被鬼帝暂时转交给了另一位煞君封雪台,所以她现在没有别的工作,只需要盯着子祟行刑就行,这反而让她心情大好,毕竟,看管一个人比看管一大堆人要轻松得多。
  至于刑罚?
  她根本不在乎。
  鬼帝之所以要子祟回地府受罚,就是因为天谴之下,子祟灰飞烟灭必死无疑,而地府刑罚虽然比天谴更狠,但至少地府从不真的死人,那血腥恶臭的热风无论多少次,都会让他再活过来。
  疼痛?
  地府的人不是娇生惯养的花,在这个地狱里,没有任何一个人或者鬼,是被捧在手心长大的。
  痛苦是他们生存的佐证。
  她不怕,子祟不怕,没有谁会怕。
  于是子祟咬牙切齿,用尽一身从湛离身上学来的骄傲,一声不吭,在种种几乎惨无人道的折磨里,化为一滩血肉死去,又在风中重组复活,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似的,再经历下一场折磨,直至死亡。
  生复死,死复生,永无止息和尽头。
  他趴在地上,在折磨之下无法起身,只紧紧将手攥成了拳头,身下血流成河,因剧烈疼痛而咔咔作响的手心里,空空如也。
  ——他只能靠幻想,来保持清醒,克制着痛苦挣扎的本能。
  湛离这厮……怪小气的。
  都不给他留点信物,害得他现在只能幻想,幻想自己空空如也的手心里,捏住的是那厮的咽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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