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是他。他已经死了,亡魂已入地府,天谴不应该是针对他的。”
“那……”又是针对谁?
湛离眯起了眼,心下有某种不详的预感,忽见前方树篱一动,就从树后绕出了一个人影来,一身黑红相间的衣服已经被割裂的七零八落,血滴落下来,甚至让他每一步都踩出一个血脚印,黑发蓬散,满脸是血,身上几乎没有任何一块地方是完整的——
“子祟!”
他闯过死门,踏血而来了!
子祟伸手企图抹去唇边的血渍,却越抹越花,然而以身浴血却让他笑得更为灿烂,浑身上下,只有那双眼,依然熠熠闪着某种光亮,轻笑一声,低低道:“我……找到你了。”
化为心脏的断角感应到了上一任主人,就那么蓦然一动,湛离只觉心口的伤更剧烈了一千倍一万倍,疼到窒息,因着那一句“我找到你了”,他才终于后知后觉地开始恐惧,开始委屈,开始悸动。
他看见这样遍体鳞伤的子祟,就突然产生了一种想凑上去,想近一点,再近一点的冲动。
然而,历经劫难的身体实在太过虚弱,让他再迈不出这一脚步,只能颤声道:“子祟……?这天谴……你干了什么?”
子祟抬头看了一眼,隐着金光的云层依然一步一振响着禅铃,一声一声,振聋发聩,却冷笑着“嘁”了一声,全然没有面对天谴的自觉,满心满眼,只有眼前这个男人。
直到滚滚云层之中,万天神佛终于走了出来,在云层之上形成了一个个人影状的光点,金色佛光笼罩,使人看不真切,只有雄浑肃穆的声音,如雷贯耳地传到了耳边——
“子祟,你无视三界六道间的平衡与规则,拷问山神,又三度生弑神之心,你可知错?”
……什么?
拷问山神?
湛离惊得汗毛倒立,瞪大了眼睛:“子祟!你干了什么?”
子祟又是一声冷笑,摇摇晃晃要扶着树才能站稳,脸上神色却平平淡淡,甚至还嗤笑了一声:“不过是打了个招呼问问你在哪罢了,谁又知道那山神看着块头大,却是个不经折腾的废物。”
他轻描淡写,天谴悬于头顶咫尺之间,几乎伸手就能抓到游蛇一般的闪电,他却全然没有放在心上,山神也好,他自己也罢,谁的命,他都是不在乎的。
“子祟!”他自己这会都浑身是伤了,这厮到底清不清楚这天谴劈下来的后果!
甚至不用成千上万道,只消一道天雷,就能要了他的性命了!
云层之中的神佛们再次浑厚而严肃说道:“知错不改,屡次为祸人间,破坏三界平衡,子祟,你所犯之错,非天谴不可消,如今罚你三千道雷劫,抵你三千杀业,你可还有异议?”
子祟低低笑了出来,带着深深的蔑视挑眉说:“异议?我有异议你们就不劈我了吗?”
该死!
“子祟!闭嘴!”他怎么就这么大胆,居然还敢顶撞这万天神佛?
他是有什么疾病吗!
当下便跌跌撞撞往前走了两步,宁亡人堪堪从这声势浩大的神佛降世中回过神来,连忙搭了把手,将他扶住。
“准神湛离,愿保子祟性命!还请上神和佛祖们网开一面,收回成命!”
云层之上禅铃一震,金光大作,那些往日听起来慈祥而温柔的声音,此刻却冰冷刺骨,毫无感情:“责令准神湛离,退后。”
“上神!佛祖!子祟犯此大罪,其因是湛离!所谓种其因者须食其果,我才是那个该遭天谴之人!”
他的求情和包庇,听在子祟耳中,却仿佛某种羞辱,不仅毫不领情,甚至还冷下了眉目,煞气出手直接将人逼退两步,险些摔倒在地:“闭嘴!你算是什么人,凭什么给我求情,你配吗?”
湛离心口又是蓦得一撞,生疼生疼的。
他侥幸没死于剜心,却迟早要被他气死!
只好咬牙切齿按住了胸前的伤口:“你才给我闭嘴!”
正当要再求情时,便见子祟身后的空间突然扭曲,发出了令人牙酸的“咔咔”声,煞气和忘川的累累白骨,凭空往外挤,凝成了一道鬼门。
锁魂链“哗啦啦”地从鬼门中飞出来,再一次精准无误地把子祟捆了个结结实实,只是这一次,刚从死门闯出来的子祟,实在是连挣扎都没力气。
苍老而低沉的声音从鬼门之中传递出来:“在下北阴酆都大帝,地府繁杂,事务缠身,不得亲赴,诸位上神与佛祖,别来无恙。”
沉闷的禅铃声又是一颤,沉沉一响,湛离终于松了口气,几乎要站不稳,大半个人都只能倒在宁亡人身上,哪还有什么空闲去纠缠子祟刚刚的所作所为。
他从未像现在这样喜欢过这个苍老而沉闷,还不算很友好的声音。
云层之上静默片刻,随即有人影上前一步,声音熟悉:“见过鬼帝,只是,鬼帝这又是何意,是打算包庇子祟这等重犯吗?”
湛离忍不住又大松了一口气——
是辰流师兄!
阴阳塾之中与他关系最为亲密的师兄辰流!
“三界各有规则,地府也有。子祟已是地府鬼神,今日犯下此等重罪,实乃地府管教无方,各位仙庭来使,若公开在人间以天谴之刑处罚地府中人,实无益于三界之稳定,八百年前三界的大战,人间损失惨重,如今刚有所恢复,再不堪任何战乱之苦,还请仙庭收回成命,子祟,自由地府来处罚,才能稳定三界。”
上神们怒极,禅铃一震,辰流年轻而铿锵的声音振聋发聩:“鬼帝之意,是区区煞童,竟威胁到三界平衡了吗?子祟已生三次弑神之心,第一次险招天谴,也由地府强行带走加以责罚,结果呢?地府……果真管教不严!”
——其实,湛离召来的天谴也并非天谴,真正的天谴威力要大得多,触发的步骤也繁琐不堪,若非真的罪大恶极,轻易请不动天谴,他险些召来的那一次,也不过是借势于仙庭罢了,真要算起来,算是违反了仙庭律法,若是真的劈下了,他回了仙庭还得受罚呢。
“上神们的意思,是一定要在本尊鬼帝面前,处罚地府中人吗?”
“子祟冥顽不灵,屡教不改,地府的责罚,已经受过不止一次,却并无成效,此次再生弑神之心,甚至拷问山神,威胁六道,骚扰异兽界平衡,此乃不恕之罪,鬼帝又当如何处罚?”
……这意思,是若不能让上神佛祖们满意,就绝不松口呢。
双方一时沉寂,谁也没有再说话,湛离生怕子祟嫌自己死得不够快,连忙给他使了眼色,要他闭嘴,子祟偏生不领情,刚要开口,颈上的锁魂链一紧,生生让他把要说的话又咽了回去。
良久,鬼帝才用那平平淡淡毫无起伏的声音道:“子祟罪大恶极,万死不能恕其过,造下杀业不能胜数,既如此,当在八大地狱八寒地狱,及其下属各十六小地狱,共计两百五十六种刑罚之中,轮回受苦,生而复死,死而复生,直至获得仙庭众神谅解为止,各位仙庭来使,可还有异议?”
子祟脸上巍然不动,似乎即将受尽刑罚的那个人根本不是他,而湛离心中却是大骇不已,过于震惊,以至于心念一动,疼得发慌:“什么……?”
☆、一往情深
他又想起他在等活地狱中,亲眼目睹的那些残酷折磨,那是两百余种置人于死地的酷刑啊!不仅要重复着挨上数遍,甚至还要等仙庭谅解才能结束,他又得死上多少遍!
然而仙庭却对此结果表示十分满意,在他开口之前,便将禅铃一震:“如此甚好,还请鬼帝遵守诺言,莫要再犯,否则,天谴之下,决不留情!告辞!”
说罢,禅铃一步一振,隐匿在层层云彩之下的身影,便逐渐远去。
“不!上神!佛祖!辰流师兄!”湛离仰天疾呼,声嘶力竭,企图再次求情,而这万天神佛,却径直无视了他急切而又绝望的号呼。
子祟总觉得湛离为了他而开口求情的模样太碍眼,忍不住伸出手,唤了声“湛离”,想阻止他继续丢人下去。
眼见着锁魂链一动,他被逐渐拽往鬼门,湛离下意识地往前一蹿,跌跌撞撞伸出手想去拉住他:“子祟!”
子祟看见他这不顾一切向自己靠近的模样,沉寂了近千年的心忽然一动,隐隐想起当年那个青衣小童向自己奔袭而来,一把把自己拽上温柔世界的那一幕,多少嫉恨与不甘,多少卑劣与低贱,都在那一刻化而成为一股暖流,让他情不自禁地伸出手去,企图作出回应,挣扎着向前跨出一步,指尖即将相触的那一刹那,锁魂链上的力道却骤然一紧,直接把他拽进了鬼门。
“不,湛离!”
“子祟!”
他还没碰到呢……
他这次怎么就不拉住他了……
鬼门刹那间消弭,湛离用尽全力却只扑了个空,险些从山坡上滚落下去,宁亡人反应神速,堪堪追了上来一把把他拉住:“神君!”
“该死!”
宁亡人凛起了眉目,抬头看了看云层里散去的金光和闪电,鬼门又已经关闭,他不知道什么这位高贵准神和那小煞童有什么渊源,只好问了句:“现在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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