湛离上一秒纠结成一团浆糊的脑袋被他这一句话一噎,下一秒就生生磨了磨牙:“禅灵子!少给我藏着掖着的,给我说清楚!”
不要说子祟了,遇上他就是自己这个兼爱天下众生芸芸的准神也忍不住要杀人好吗!
他却一脸无辜,生怕他们这一神一鬼真的联起手来灭自己的口,甚至下意识地往后一仰:“天地良心!真不是我藏着掖着,这才几天功夫,你就算当我是包青天转世也不能指望我全给你查出来啊!”
湛离顿时失望地往后一靠,泄了力一般叹了口气,长眉亦因为疑问而深深锁起:“算计一个准神和一个煞童,到底有什么好处?难道……我们现在还处在局中吗?”
子祟却笑了笑:“既然事关仙庭和地府两界,好处……就说不定了。”
“什么意思?”
他看了湛离一眼,咧嘴一笑,眉眼里透出深刻的欢喜和某种莫名的希冀:“说不定,是打算再引起一次三界大战呢?到那时候,我可不管什么约定不约定,渡劫不渡劫的,我就可以光明正大地杀你了。”
湛离:……
他怎么就忘了这厮是个以杀为命的煞童呢?
对于子祟摩拳擦掌跃跃欲试地期待下一次三界大战,禅灵子倒是不置可否,只当自己没有听见,又斟了杯酒才说:“不过,提起三界大战,你可曾怀疑过,当年我为何死在了那么简单的一个任务里?”
湛离挑眉,他当然怀疑过,可怎么想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所以才想他是不是也有颗牺牲自己拯救天下的心,虽然可能是被脑袋里这根针阻碍了思考,但……既然他问了,答案就不可能会是他所猜想的这一个。
于是就一歪脑袋,咧嘴一笑,神色里竟跟子祟有了那么三分想象,试探着回答:“……失手?”
禅灵子手一顿,磨了磨牙捏紧了酒杯:“你给我感谢这杯十八年的桃花酿,要不是它又贵又好喝,我就拿它伺候你这张脸!”
他闻言轻松又得意地坏笑了一声,不管怎么说,给禅灵子添堵还是一件挺愉快的事。
“小爷当初是被人害死的!”
“什么……?”
“想我英明一世,誉满天下,人间未来的栋梁,怎么可能跟个二百五似的上赶着送死,我有病吗我?”
湛离一边心道你可不就是个二百五,一边却又巍然不动地继续追问:“那又是怎么回事?”
“你有没有想过,三界之间从盘古上神开天辟地以后就一直是井水不犯河水的状态,就算仙庭和地府一直不太来往,也没什么大的冲突,好端端的,为何煞君们突然就集体叛乱了?”
子祟哼笑了一声:“杀欲罢了。”
“像你这样的煞童倒也还能理解,可那些叛乱者,是煞君,已经学会了感情,甚至已经当了好几千年的职的煞君,他们一直循规蹈矩,又为何毫无征兆,就在那个时间点选择集体叛乱?”
这一神一鬼俱是一愣,互相对视一眼,谁也拿不出个答案。
禅灵子又一饮而尽,脸色微醺,又悠悠开口继续说道:“小爷我当年,就是怀疑这一点,我不信仙庭和地府没有怀疑,只是人间弱小,插手不了太高太远太中心的阴谋,但小爷我是谁?我可是堂堂禅灵子,又怎么会明知有问题,还不做反应呢?因此我一边御敌,一边继续追查,奈何寿数有尽,没查出个真相来。”
“那些煞君就是因此,才追杀你至死?”
他“嗯”了一声,带着三分醉意晃了晃空了的酒壶:“别光聊天啊,快尝尝,这好雨楼里的十二花神酿,桃花酿是其中魁首,更何况是十八年份的。”
湛离身上有伤,不敢妄动,子祟倒是嗅了嗅,看了禅灵子一眼,又看了湛离一眼,就端起酒杯来一饮而尽。
他笑,眉目之中泛起了某种讳莫如深的算计,湛离暗道不好,扭头看去,果见“咚”一声响,子祟就倒在了桌上。
“子祟!”
“放心,就是点神仙醉,他明早就会醒了。”
湛离拧起眉头,曜石一般的眸子里隐隐有了些流转的怒火:“你想干什么?”
禅灵子“哟”了一声,脸上浮起了得意的坏笑:“怎么?这么快就护上短了?”
“你……!”
他很快又收敛了笑意,一本正经起来:“有话要和你说,单独的。”
湛离又看了一眼安静趴在桌上的子祟,目光冷冽:“……你要我提防子祟?可以他的性格,不可能有那么多算计,天底下任何人都有可能算计我,除了子祟。”
这厮确实是以杀为命,也确实是享受着屠杀,那是他的本能他的天性,就好像人渴了需要喝水困了需要睡觉。
可他不擅长谋划和暗算,摒除身为一个煞童的所作所为,他只是一个简单而单纯,若论心机,甚至还比不过一个孩子的人。
他了解他。
“你想什么呢?”禅灵子白了他一眼,颇有些恨铁不成钢之感,“他那个时候和你一样也是个小破孩,他能懂个屁,小爷让你防的,是地府!”
地府……
湛离不言,心下复杂毫无头绪,太多疑问,像线团似的绕成了一团,以至于根本不知道该从哪里开始问起。
气氛一时沉寂,禅灵子捏着酒杯也无心再喝,楼下乐声逐渐淡出,九辨已经奏到了结局,眼一扫瞥见身侧花花绿绿的那把忘虚琴,忍不住沉默着拨了一下。
一声清脆而灵动琴音打破了过于寂静的僵局,湛离回过神,沉吟了一会,还是忍不住问道:“我不懂感情,但子祟问过,破虚是喜欢你的,你为何……”
为何要那样轻贱他的赤忱之心,为何要抛弃他独自转世?
禅灵子蓦然一怔,破虚这个名字,就是一把利刃,能轻易把他裹着一腔冷血冰碴子的心,扎得千疮百孔。
他良久才回过神,摇头失笑,似惋惜,也似嘲讽。
“没想到,我第一次听到他的心意,居然是经由别人的口。”
湛离从他那双妖娆的桃花眼里读到了深刻的哀伤,那是他这么一个不懂感情之人,所不能承受之重,让他一时失语,说不出话来。
他沉默了很久很久,就好像和这壶桃花酿过不去似的,只顾仰着头一口一口蒙头猛灌,直到湛离看不下去,一把按住了他的手,他这才醺红了脸抬起头来:“对不起。”
“我喜欢你。”
“这七个字,我在地府,对着忘川血河练了整整八百年,八百年!可地府太大了,我找遍了每一个角落,我涉忘川,渡奈何,地府里的每一朵彼岸花我都看到过,可我没找到他!我们心照不宣,我们遵守承诺,我们都等了整整八百年!却谁也没等到对方!到最后,连灰飞烟灭了,也没能见上一面,这八百年,都是白等!”
湛离心下忽然一紧,想起了破虚灰飞烟灭时,那只透着欢喜的眼睛,仿佛有棉花堵住了筋脉,连呼吸都显得艰难。
“既然喜欢,为何不说?”
他从酒里抬起头,眉目稍敛,眼中却盈盈透着明亮的水光,笑容灿烂:“我也是第一次喜欢一个人,我没有经验……”
“我不喜欢学道,只是天赋异禀,被迫而已。自小,我身边就围满了那么多人,一个个,都用天下,用苍生来绑着我,我不敢不学,只能放浪形骸,特立独行,权当反抗,却依然生活在一片虚假的奉承里。直到那个时候,我捡到了破虚。”
“虽然他瘦骨嶙峋,狼狈到跟野狗抢食,可至少,他是自由的,没有谁愿意去束缚他,他的眼睛亮得和明珠一样,我以为我可以让他过得更好,让他放肆去追逐我得不到的自由,甚至给他取名破虚,希望他能破开束缚着我的虚妄,可我没有……”
“他变得小心翼翼,变得如履薄冰,他的眼睛里只有我,再也不会亮了,我给他的生活和希望成了束缚他的枷锁!”
“我喜欢他,我把我的一切都寄托在他身上,可我不喜欢他那么卑微的样子,我把他捡回来是为了让他活得自由自在堂堂正正,而不是让他一味围着我转!”
☆、我是真的
“所以我收了那么多徒弟,甚至创立了无名派,就是想逼他说出来,告诉我,他不喜欢我身边有那么多人,我就可以顺理成章地说,好,师父只留你一个人,可他没有!”
“这把忘虚琴,是他千里迢迢独自一人去降妖除魔,取妖发,抽魔骨,妖发为弦魔骨为柱,亲手为我制成的,为了除去上面的邪祟之气,甚至日日取心头之血加以润养,整整七七四十九天,我那么开心,那么喜欢,又心疼他为我取血,我等着他将琴交给我的那天,告诉他我的喜欢。可他却跪下奉琴,用可怜巴巴的姿态央求我收下,那么卑微那么小心,我一时怒起,给这把琴起名忘虚,他也没有任何不满。”
“他为何不问问我为什么这样对他?他为什么不问?”
“只要他问了,我就可以回答,因为我喜欢你,可他没有。”
“忘虚忘虚,我把他的名字挂在嘴边,又怎么能忘得了?”
“我没后悔过吗?我天天都在后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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