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并不知道,这句话,在湛离的耳中,意思却是——把这场至死方休的杀伐攒到渡劫那天吧。
等到那天,他再来杀他!
马腹的被杀和青耕的到来,让雁荡镇这个小小的村镇终于恢复成了最初淳朴和安乐的模样。
青耕起先兴冲冲停在牌坊上看了一整场相爱相杀的大戏,随后就舒舒服服赖在湛离肩膀上,赖到了现在,懒洋洋有一搭没一搭地鸣叫,而他这会正跟知重女道君一块,检查着雁荡镇的角角落落,破虚脸上身上都贴了白条,透出几分滑稽来,只亦步亦趋地跟在他们身后不远处,那温柔目光凝着一腔深情,悄悄地注视着知重女道君。
子祟一身是伤,胸膛也被贯穿,躺在地上就不起来,煞气恢复他的伤口也需要时间,索性就一直躺在那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病症最重的岂无衣也得以逐渐康复,村民们的陆续好转让知逢小道君松了口气,纠缠他良久的负罪感终于随着逐渐步入正轨的村庄而消弭于无形。
只不过,岂无衣毕竟是病得最重,就算有青耕神奇的力量在,也耐不住脸色苍白,没那么快恢复,这会正坐在门口,擦拭着那把新枪。
他只松松垮垮穿了一件中衣,披散着头发,外面披了一件龙纹紫袍,微敞的领口露出胸膛上裹着的绷带,端的是个人间北疆王,铮铮好儿郎。
知逢端着一托盘的药,居然被他这凛然威仪的气质怔了一怔。
☆、与子偕行
然而他回过头,那脸上睥睨苍生万物的傲然气息就瞬间烟消云散,脱口而出就是一个软绵绵娇嗔嗔的“知逢逢”。
知逢顿时一阵恶寒,生生打了个寒战,往后退了一步,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是来给他换药的,只好轻咳一声,掩过脸上逐渐弥漫的红晕:“走吧,我给你换药。”
他呵呵一笑,伸手就要解自己本来就没穿好的中衣。
“你你你你……你干什么!”知逢脸上平白炸出一朵红云,又往后一退,惊得差点把手里托盘丢出去。
这厮什么毛病,大庭广众之下宽衣解带,他不要脸自己还要呢!
岂无衣却眨了眨眼,一脸无辜:“换药啊。”
说着又捻了捻衣服上的绑带,若有所思:“难不成你想把绷带扎在衣服外面?”
这话说的,倒仿佛是知逢这个清清白白的小道君自己往歪处想了似的,连脸红都反而成了罪证了。
他只好连忙又咳嗽了两声,咬牙切齿的:“谁叫你在外面换了,回屋去!”
“知逢逢愿意孤我寡你共处一室,还要我宽衣解带的话,那我倒也不是不乐意。”
“什么叫孤我寡你?”
“我这不是觉得,孤男寡女不太合适嘛。”
知逢听罢,“嘭”一声把托盘搁在他旁边,气得快咬碎了这一口银牙,换药?
他现在想拿这绷带勒死他!
岂无衣最是机灵,一见他真动了气,连忙往旁边一歪,嘶了一声,可怜巴巴地低声道:“知逢逢……我这浑身伤,疼得紧,你摸摸,伤得可严重了,你摸,你摸摸就不疼了。”
知逢的火气顿时消了一半。
于是岂无衣又小心去揪他袖子,眨巴着眼唤了一声“知逢逢”。
他长叹一声,认了命,盘腿在他身边坐下了,解开他衣服帮他换药,轻轻说道:“就你还北疆王,我看你是无赖王。”
跟他置气,基本上等于自己给自己折寿,谁叫自己道骨仙风,偏偏无赖不过他!
岂无衣乐颠颠一笑,忍着换药的疼痛,还有能耐乱动,凑到他耳边去,意有所指:“不坏的男人不仅女人不爱,男人更不爱。”
知逢用力一勒,伤口渗出血来,岂无衣顿时嗷了一嗓子,疼得一叠声直喊“谋杀亲夫”,他听罢却下手更狠,满脸冷漠:“那你死了算了。”
这药换完,岂无衣原本正在恢复的一条命,又只剩了半条了。
眼见着知逢顾自整理那些瓶瓶罐罐,理也不理会他,转身就要走,伤痕累累的岂无衣顿觉失宠,只好可怜巴巴地抱着那杆新枪,眼角余光瞥见他似乎又注意到了自己,连忙就耍宝似的耍了个花枪:“快看。”
知逢瞪了他一眼,一把把枪夺了下来:“少乱动!”
他“哦”了一声,手里一空,便又像苍耳子似的往知逢身上贴:“是把好枪吧?前些日子遍寻好铁,特意请了最好的工匠打造的。”
知逢闻言细细观赏了一下,又掂了掂分量,再想起这枪轻易削断了跂踵的喙,便点了点头,赞道:“确实。”
“这把枪世所罕见,足以传承千年,你给起个名字?”
知逢又细细看了看那把红缨银纹枪,然后就忍不住想起了身侧这个二百五刚刚那睥睨天下的英姿,脑海里突然就冒出个名字来。
“偕行。与子偕行。”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王于兴师,修我甲兵。与子偕行。
岂无衣眨了眨眼,眸光一闪,那一瞬,又恢复成了那个英气霸道的人间北疆王,他笑:“好,就叫偕行。”
——从此前路迢迢,无论是荆棘,还是风雨,皆愿与你一路携手而行。
正此时,湛离跟知重女道君并肩而来,青耕就窝在他肩上,身后远远的跟着贴了一身白条的破虚。
“怎么样,伤还好吗?”
岂无衣连忙站了起来,又献宝似的耍了个花枪:“神君看,无衣好得很呢,神君有事尽管吩咐,无衣上刀山下火海,自不推辞。”
说着,轻咳了两声,伤口就很不给面子地渗了血。
湛离只好轻轻一笑,随即丝丝缕缕的神力如雾弥漫,温和的风扑面而来,缭绕在他身上,伤口顿时治愈。
“抱歉,在下跟知重道君先去检查其他村民了,没先给殿下治疗。”
岂无衣眨了眨眼,顺着他的话头先说了声“神君多礼”,随后又后知后觉,仿佛有哪里不太对,却又说不上来,只好又木愣愣地点头说了声“多谢神君”。
湛离又笑,眉眼里透出狐狸般的光彩,那绝代的风华晃得人眼花,这才道:“殿下可有什么打算?”
岂无衣闻言便下意识地看了一眼知逢:“这……那神君是有什么打算吗?”
他耸了耸肩,圆滚滚的青耕就在他肩膀上一上一下,巍然不动,只有珍珠般的小眼睛眨了眨,依然带着那种十分温和的微笑:“先把青耕送回堇理山,然后去蔓渠山探探情况。”
青耕这才在他肩膀上一跳,绕着他飞了起来,声音显得清脆而幼齿,软软糯糯:“我不我不!神君带我也去蔓渠山嘛!”
长长的尾羽扫过湛离的脸,他连忙伸手要抓它,却被它屡次躲开:“神君带我去嘛!”
“别闹,怎么能带你去另一座山?”
“我就要去,要去要去!”青耕腾空而起,一猛子扎进了知重女道君怀里,故意拉长语调可怜巴巴地,“美人姐姐带我去嘛!”
湛离趁机一把拎小鸡崽子似的把它从知重女道君怀里拎出来:“少闹腾,她听不懂你说话。”
在他们耳中,这只形体优雅的怪鸟也不过是不停在叫“青耕”罢了。
知重女道君眨了眨眼:“这……神君,青耕在说什么?”
“它想让我们先带它一起去蔓渠山,但异兽们受到山神管辖,不仅是异兽界与三界,就连异兽与异兽之间都是井水不犯河水的,一般而言,不该私自下山,更不要说跑到其他异兽的山头上去了。”
青耕从他怀里探出头,可怜巴巴地鸣叫着:“我不嘛,我也要去,我都没离开过堇理山。”
“严格来说你这一次就已经算是离开过了。”
“神君,带我去嘛!”
“这……”知重女道君看了那只非常漂亮的小鸟儿一眼,忍不住心软,“神君,蔓渠山只有马腹这一只异兽,如今马腹已死,更何况……蔓渠山确实是要近一些。”
与其先绕路赶去堇理山,再回蔓渠山,还不如一开始就先去蔓渠山。
“对嘛对嘛!美人姐姐最好啦!”
湛离一把揪住那长如飘带的尾羽,没什么好气道:“少拍马屁,她听不懂。”
青耕“嗷”了一嗓子:“神君神君,别揪尾巴别揪尾巴!”
“带你去,不过可有条件。”
“你说你说!”
湛离摊开手,神力就在他掌心凝化成了一卷丝线,青耕立刻明白了所谓的条件,挣扎着要往知重那边去,嗷嗷直喊:“你这是虐待动物!”
他轻轻一笑,能晃花人眼:“此罪供认不讳。”
说罢,一把摁住可怜巴巴扑腾着翅膀的小青耕,二话不说就把丝线缠到了它脚上。
知逢小道君一边看他们这一神一兽大打出手,一边抬头含笑问道:“那师姐要去吗?我跟着师姐。”
“门中还有师父在,不劳我们操心,师父也并不希望我回去得太早,跟神君一起历练,也没什么不好的。”
“那我就跟师姐一起。”
岂无衣当机立断,一把抓住了知逢的手,摇了摇头:“不行,你瞧瞧这雁荡镇,先是跂踵后是马腹,这镇子好端端的都被毁了一半,我身为北疆王,自然是要留下帮助百姓重建家园的,我一个人可不够,我看,不如知逢道君留下帮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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