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边敷脸,一边翘着腿躺在床上想事情。
她幼年就被关了进来,关于外面的事情知道的其实并不多,但是这位公主跟她年纪差不多大的话,那睢宁多多少少还是有点儿印象的,只是印象不是很深,记忆里好像是有这么个人,不过没什么存在感,以至于睢宁连她的名字叫什么都不太记得。
到底是怎样的环境,能让一个从前一点儿存在感都没有的小姑娘,变成现如今这么嚣张跋扈的公主殿下?
头一次,睢宁是真的对外面的皇宫有了好奇。
她入宫的时间很短,也不过几个月而已,在那之前一直都是跟娘亲在庄园里生活,平静且安逸,也就是在入宫之前不久,才被接进了王府,也是在王府里的时候,睢宁才知道,原来世界跟她以为的不一样,王府里又没住几个月,就又搬进了皇宫,她只知道外面的世界发生了变化,年幼的睢宁按照娘亲的要求,乖乖守在娘亲身边,却到底还是没能躲过去天降的灾祸。
所以,权势之下,当真就能如此随心所欲,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吗?
“嘶!”拿开了捂着脸的湿帕子,仰头望着屋顶旧色的雕花残影,眸中一片暗色沉沉,她在想一个假如,假如没有那些变故,那她又会是怎样呢?
可惜,生活从来都不给人留下假如的机会,这就是她的命,睢宁知道,并且,她认了这个命!
原本以为第二天时候脸可能会好一点,也不奢求能彻底好了,但是也别肿得那么厉害,可谁知道,第二天起来一看,似乎是比昨天还要再严重一点,睢宁就有点儿发愁了,这个样子,她也没法儿解释呀!
为了不被守卫察觉,睢宁出来的时间一般都早,今天就更早,提前到了清云宫发现大殿里好像有点儿不太一样,人味儿多了,不是睢宁鼻子有多灵敏,主要是这清云宫里一向都没什么人气,眼看着就连点起来的灯笼都比之前多,明显就是人气味儿更重了。
侍女见她有疑惑,才解释道:“清云宫有贵人来访,不过不相干,姑娘不用担心。”
“哦。”对于睢宁来说,真正的贵人就只有清瑾一个,至于其他人,暂时还不在她的注意范围之内:“大人起了吗?”
“昨夜理事睡得晚,这会儿还没有起。”侍女答应一声又问道:“姑娘不如先到偏殿稍后?”
“没事,我等她。”睢宁笑了一下,就随着侍女一路去了清瑾寝殿外候着。
清云宫里挖了火/道,就是在殿外也不冷,睢宁也没有等多大会儿,就听见了寝殿里有了动静,应该是清瑾已经起来了,侍女听吩咐端了洗漱用品进去,睢宁就跟在后面,帮着端了茶水。
往常她过来的时候,清瑾都已经起了,且是洗漱完毕的那种,这还是头一次见到美人晨起的模样,长发简单地束在身后,一袭浅色的长袍,一缕长发不听话地垂在侧脸,模样有些慵懒,以至于身上那点儿疏冷的气息都浅了许多。
侍女正要服侍清瑾搭理头发,就被睢宁拉住了袖子:“我来吧。”
侍女一迟疑,见大祭司好像并没有什么反应,微微颔首之后,就退在一旁,暗自吃惊。
“今日怎么来得这么早?”清瑾顺手拿了梳子给身后的人,正要说问问她的功课时候,就从镜子里看到了身后的人,原本俏丽的一张小脸上是清晰可见的巴掌印。
清瑾起身,抬手就捏住了面前小丫头的下巴,然后眉头微微蹙起:“怎么回事?被人打了?”
语气里已经有点儿不善,侍女闻言也是一惊,方才在外面灯光昏暗,并未看清,这会儿一听大祭司说阿宁姑娘被人打了,心里也有点儿慌张,至于原因,大概就只能是因为大祭司对这个阿宁姑娘的态度实在不一般,在某种程度上,她已经将这位阿宁姑娘当成了是清云宫里的人,所以才跟着紧张起来。
“不是,路上黑,不小心摔了一跤,磕在了石头上。”睢宁错开眼不看清瑾:“不碍事的。”
“你家的石头能给磕出个巴掌印来?”清瑾松开手:“给她上药。”
一旁的侍女忙拿了药膏过来,睢宁就乖乖跟着侍女去上药,清凉的药膏抹再脸上,片刻时候就是火辣辣的疼,睢宁看了那边的清瑾一眼,又说道:“是我犯了错,才受的罚。”
一句模棱两可的解释,甚至还有点儿敷衍的意思在里面。
“你主子这般待你,你还愿意跟着她?”清瑾皱起的眉头就没有放下来过:“何苦?”
她想把这小丫头要过来,从一开始就是这么想的,但是奈何这丫头不愿意,如今看到小丫头都被人打肿了脸,还是不改主意,清瑾也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就有点儿恼意,不知道是恼这丫头被蒙蔽了双眼。还是恼自己对这丫头太过上心!
虽然清瑾的语气好像没什么变化,当时冷冷清清的,但是睢宁往她那儿看了一眼,就能感觉到,清瑾应该有点儿不高兴的,才又说道:“不是的。是、是阿宁得罪了公主,被公主责罚的。”
不等清瑾开口,睢宁又说道:“大人对阿宁的好,阿宁都会放在心里的。”
“罢了。”清瑾挪步过来,看着小丫头红肿的脸,问道:“谁打的?”
这一问,却是把睢宁给问住了,她哪儿知道那刁蛮公主叫什么?只是这一迟疑就让清瑾误会了,清瑾看着她为难的样子,以为这丫头是怕给自己惹麻烦,拧着眉说道:“若再有此类情况,报我清云宫的名号。你虽不是我清云宫的人,但好歹我也教导你一场,怎能容你被他人这般欺辱?”
睢宁一愣,差点就要脱口而出,她就是因为报了清云宫的名号,才被那公主打成这样的,但到底还是理智占上了上风,并没有说出口。
因为她忽然想起来那位公主应该是跟清瑾相熟的,亲疏远近她还分得清楚,在敌我情况未明的时候,小心点儿总没错。
第10章
脸上敷了药,冰冰凉凉的感觉让睢宁有点儿不是太习惯,总是想拿手去碰一碰,可每次想伸手的时候,就会得到清瑾一个淡淡的眼神,清瑾也不用说什么,就那么看她一眼,睢宁就只能乖乖低头,不敢再乱动,怯生生的样子里,还藏着一点儿小心虚。
“凡算之法,先识其位,一纵十横,百立千僵,千十相望,百万相当。①”清瑾手里摊开着一本书,指着上面的字句对睢宁说道:“自己写一下。”
睢宁就规规矩矩地写了,写是写了,但具体的意思她并是明白,仰头看了清瑾一眼,还没开口问,就见清瑾在她方才写的那几个字上面圈了圆圈,然后用手里的笔点了一下:“这几个字,重写。”
“哦。”
小丫头听话的样子,让清瑾有点儿忍俊不禁,明明是有话要跟自己说的,被她这么一打岔,就好像忘记了一样,继续低头规规矩矩写字,写完了就拿给自己看,好像方才欲言又止的样子,根本就没有出现过一样。
清瑾看了一下,确认没有错处之后才对她说道:“从现在开始,每写一个字都要用心,如果有错,就要重写一遍,记住了吗?”
“记住了。”睢宁点点头,清瑾这是在教她写字呢,从点滴之处开始教起,让她利用自己能利用的所有时间,尽可能地想多教她一点儿。
睢宁打小就是个机灵的孩子,很会察人心,也懂得讨人喜欢,如果说年幼时候的讨人喜欢是出自幼童稚嫩的本性,那现在,她已经会运用这套本事,来为自己争取更多。
“刚才想说什么?”
“啊?睢宁不过是愣了一下神的功夫,就有点儿接不上清瑾的话了,眼巴巴看着清瑾:“没有要说什么呀?”
刚才她就是在想,她已经成功地迈出了第一步,那接下来要怎么走?该怎样才能离清瑾更近一些?而不只是现在这般,清瑾给她上课,而她做着侍从应该做的事,尽心尽力去服侍清瑾,那不是睢宁要的。
如果她照着这个路子走下去,最后大有可能要么成了神殿侍者,要么就成了清瑾自己的随从,不管是哪一个,都不能让睢宁觉得满足,她要的,更多!
“集中注意力,要专心。”清瑾的语气里带着一点儿的提点:“算数之法讲究条理清晰,逻辑缜密,不能在运算过程中出现了细枝末节的岔路,就忘了自己原本要做的数。一心要玲珑,分清主次,主要问题可能需要次要方面来辅助解决,但是解决过次要问题之后,一定要再回到主要问题上来。”
睢宁似懂非懂,睫毛眨呀眨:“那到底是先处理主要问题,还是先处理次要?”
这个问题明显就跑远了,清瑾无奈,拿起手中的书,敲了一下睢宁的手背:“刚才我讲的,你可懂了?”
刚才讲的、有点儿多,睢宁犹豫了一下,还是如实回道:“除了那几个字会写了,其他都不太懂。”
“这就是没有分清主次。”清瑾重新又了一遍:“这一句是算法的最基础的规则,必须要记熟,并且要融会贯通灵活运用,而你方才以笔记之,是为辅助记忆,是为了让你对这句话有一个初印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