睢宁急忙点头:“大人说的是。”
“主次可分清了?”
“分清了。”大祭司讲起课来还是很严肃的,睢宁发现,清瑾跟她说的这个问题确实有点儿意思,虽说大家都会把这个挂在嘴边,可到了实际场合,其实也很少有人能真正分得清这个主次,就譬如睢宁,她刚才就不应该那样说的。
主次主次,她的主要任务是什么?当然是为了清瑾,至于算法什么的,就应该放到此次要来,她刚才的正确做法是,应该再多写错几个字,或者是再等清瑾讲完之后,立马无辜又茫然,就不应该在清瑾说完之后,那么快就给答复,她得在学习的时候多笨一点儿,然后在其他方面表现得懂事机灵才对。
“我列几个算式,你回去做一下,等明日拿来我看。”
看吧,大祭司要给她出题了,睢宁有点儿惋惜,今天上药的时候就耽误了一点儿时间,本来还想着最好再能跟清瑾聊点儿别的,不管是什么都好,话题得先打开,比如说说神殿相关,说说大祭司相关,或者就干脆说说与她自己相关的,最好是把这个教与学的关系给它拓展一下,往深里再发展发展。
可眼下,时间上就不太宽裕了。
睢宁就有点儿惋惜。在清云宫这里的时间,对她来说太过短暂的,以至于等她回了庆云殿之后,余下的时间里,有一大半都是空虚的,那种感觉并不好受,已经尝到了清云宫里的温暖,再回到冷冰冰的庆元殿,每时每刻就都变成了煎熬。
“这些你拿去回去做。”清瑾点了末尾两道题:“这两道回去自己想一下,这是我们明天要讲的内容,有什么想法,明天再讨论。”
“今日就先到这里,你去吧。”
睢宁收好了清瑾给她留的作业,见清瑾已经提笔去忙别的了,犹豫了一下,还是又重新跪坐了回去,抬手拿了墨碇:“阿宁帮大人研好墨再回去不迟。”
清瑾此人有个小毛病,她不爱研磨,但是又不喜欢工作的时候身边有旁人待着,有好几次睢宁都发现,砚台里已经没墨可用,然后清瑾就索性丢了笔,除非是非用不可,否则她很少动手研墨。
睢宁发现这个小毛病之后,自己就十分自动自觉把这个活儿给揽了过来。而清瑾也好似没有察觉一样,根本就不在意这小丫头已经从她自己的那张桌子挪到了她这里,笔墨有人伺候的感觉确实方便很多,她就是不喜欢身边有其他人的味道,而这个小丫头就很好,她身上的味道是干干净净的,如冬日里的白雪,不仅不招人烦,反而能让清瑾静下心来。
研好了墨时间也差不多了,睢宁就要告辞。
只是这才走到门口,就遇上了清瑾的访客,这个访客还是个熟人,虽然脸上现在已经不疼了,但是那一巴掌的力道,睢宁还是记得的。
睢宁不仅记得那一巴掌,还记得这位公主殿下正在四处找她,大概是要好好收拾她一下,才能解心头之气,只是没想到竟然这么快就又遇上了。
那公主眼里明显还有惊讶之色,但是睢宁已经先反应了过来,迅速抢占了先机,先一步跪地对公主行了礼,果不其然,紧跟着就是公主的带着怒意的声音:“是你?贱婢,你怎么在这里?”
然后抬手就要去扇睢宁耳光,对于她的这个动作,睢宁已经熟悉了,第一次被打了一个措手不及,哪能就让她打第二次?睢宁正要躲的时候,那公主的手腕就被人给挡住了,来人一袭白色祭司长袍,衣摆处绣着莲花暗纹,清冷的声音里明显带着几分不悦:“睢阳公主这是何意?”
“清瑾她、”
“起来。”这话却是对跪在地上的睢宁说的。
清瑾的视线落在睢宁的脸上,眼里的不悦更甚,松了手才对一脸震惊,甚至还带着一丝怯意的睢阳说道:“这丫头犯了什么错,公主要这般惩戒于她?”
“是阿宁冲撞了公主。”乖巧立在清瑾身边的睢宁一副都是我的错的样子,看的睢阳心里直冒火。
可冒火归冒火,当着清瑾的面,她也不敢发,只能恨恨看了睢宁一眼,然后才说道:“是我冲动了些,既然是清云宫里的人,那看在大祭司的面子上,自然不与她一般计较,便罢了。”
那话说得好像她多么深明大义,睢宁犯了多大的错,而她大人大量不跟睢宁计较,还另外给了清瑾面子。
一旁的睢宁却是听的出来,这位睢阳公主也是有心要讨好巴结清瑾的,只不过这个姿态略高了一些,不知道清瑾会是什么反应。
“该计较还是要计较的。”清瑾并没有接那睢阳的话,直接说道:“这丫头是我管教不周,如有得罪公主的地方,清瑾在此向公主陪个不是。只是,公主下次要动手打人的时候,可否先告知清瑾一声,免得清瑾不知实情,还当我这清云宫的人软弱可欺,在这宫里,已无行走之地。”
一席话,直接让睢阳涨红了脸,尤其是在清瑾果真要给她行礼赔不是的时候,睢阳已经是手忙脚乱,不知要如何应对:“清瑾不必如此,我本不知她是清云宫之人,若是知道、误会一场,误会一场。”
脸上的笑也是讪讪的,想要去扶起清瑾时却又被清瑾轻轻躲了过去,这一礼也就这么算了,那可是神殿大祭司,大祭司只拜神殿,在陛下面前都不行礼,她不过一个小小的公主,哪里当得起清瑾这一礼?
“时候不早了,你先走吧。”清瑾转身又故意看了看睢宁脸上的伤处,当着睢阳的面叮嘱了两句,然后就转身回了内殿,睢阳咬着牙看了睢宁一眼,然后给了她一个愤愤的眼神,追着清瑾的身影,就往殿里去,脚步匆匆,明显是急切的。
廊檐下的睢宁望着那一盏灯笼晃晃悠悠,里面的烛火忽明忽灭,才意识到,原来起风了。
第11章
跟在清瑾身后的睢阳神色有些许的紧张,她想再解释几句,但是看清瑾的那样子也没有要听的意思,这会儿心里就有点儿惶恐,若早知道那丫头果真是清云宫中之人,她就是要打,也不会冲着脸,这不是诚/心落了清瑾的面子吗?
她有心巴结讨好清瑾,如今好不容易有了一些的进展,自诩离清瑾比别的人近一些,若是为了一个下贱的宫女,平白让清瑾再疏远了她,那就得不偿失了。
捏着手里的绣帕,睢阳犹豫半天还没想好说辞,就听见清瑾开口道:“公主为娘娘祈福而来,自然该去静室,不必在我这里耽误时间。”
睢阳母妃瑜妃娘娘近日染了风寒,本不是什么大病,但是连日咳嗽迟迟不见好,睢阳忧虑母妃身体,便以为母祈福的名义到清云宫来,名义上是想请清瑾以大祭司的名义,为瑜妃纳福,祈愿瑜妃能早日安康,实际上,还有一点儿她自己的小私心。
大祭司清瑾,一身冷月风华,如天山雪莲般出尘不染,这般人物又身居神殿高位,就连楚昭帝见了清瑾也得礼让三分,谁人能不想与她攀附一二?
那可是掌握着神谕之人,得她一句话,荣华富贵自不消说,那更是天赐的福祉,自此改了命也是有可能的。睢阳倒不是为了这些,她已经是最受宠的公主了,对于一个公主而言,她已经得到了她能得到的所有,往后余生如果不出所料的话,应该就是招一个顺眼的驸马,和乐安顺地过完这一辈子,是天下女人都羡慕的对象。
睢阳也同样清楚的知道,她能有今日的富贵尊荣是与清瑾脱不了关系的,哪怕清瑾已经不记得了,但是睢阳始终记得父皇刚刚登基时,内宫设宴,那时候的清瑾还不是大祭司,同样的一袭白袍,扶起了因为头一次见这种大场面而紧张摔倒的她,当时清瑾摸了摸她的头,对她说了一句“有福之人”,再之后睢阳就被父皇带到了身边,那次宫宴结束之后,她就莫名其妙成了最受宠的公主,这一宠就是十年!
她能有今日,全是依赖清瑾当日里的那一句话,不然,为何从前对她看都不看一眼的父皇,忽然就开始对她恩宠有加?连带着母亲都连升三级,位列四妃,她今日的荣华富贵全赖于清瑾,睢阳心里明白。
清瑾此人素来独来独往,身边并无可亲近之人,这数十年来,睢阳一直都在努力想要接近清瑾,成为她身边那个可亲近之人,到如今她可随意出入清云宫,那些不知真相的人都以为她与大祭司关系亲近,可睢阳心里明白,并不是。
她出入清云宫,清瑾不赶她那是因为清瑾自持,莫说是她,就是换了一个别人厚着脸皮非要进来,清瑾也不会管的,清瑾只当是空气,你要来便来,只要别碍了她的眼就行,睢阳知道这个度,她也向来小心,今日实在是意外。
她昨天被那丫头冲撞了之后,四下找寻都没有找到那丫头的踪迹,心里面窝着火,今日天还没亮就起了,她知道清瑾早课时间,就是想再清瑾面前表现一下的,她本无意惊扰清瑾,就是想再外面候着,可哪知道会跟里面出来的丫头撞了个正着,这还不算,等看清这丫头的长相的时候,睢阳心里压的火就控住不住,当下就要动手,可当她被清瑾拦住的时候,睢阳这心里就开始发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