团圆节那天,她虽然被关在里面,但也能感受到不同以往的气氛,今年好像很盛大,不知道这里面有没有清瑾的缘故,她日日想着清瑾,想清瑾在做什么,有没有想过她,忙不忙,会不会头疼,好乱七八糟的。
因为无聊,还特意挖了泥土,自己给清瑾做了两个小瓷娃娃,废了不少的功夫,不过成品很可爱,摆在床头日日看着,就等着再见了清瑾的时候,就拿给她,这个礼物是不会化的那种,可以保留很久很久。
而另一边团圆节的宫宴上,也是不一样的剑拔弩张,大皇子与二皇子的斗争还在继续,被禁足已久的睢阳终于在这一天被特赦出来参加宫宴,可惜,因为被罚受了惊吓,就显得有些惴惴不安,完全没有了往日的聪慧可爱,看着也只能令人生厌,余下的那几位公主见了楚昭帝脸上只有惧色,不敢将他当做父亲般对待,明明是一场和乐团圆的节日,偏偏这热热闹闹里面,全都是在给他添堵!
“陛下。”清瑾端了酒杯盈盈一举,冲着楚昭帝微微点头。
大祭司敬酒出招地产自然是爽快的就喝了,这一杯酒才刚刚咽下去就听见了袅袅琴音,楚昭帝的神色微微一紧,旁边的清瑾全都看在眼里,然后端着酒杯继续品着自己的酒。
弹琴的是一位宫廷乐师,性别为男,且相貌十分普通,可琴技却是一流的,至于他所弹奏的这个曲子,那是清瑾精心挑选出来再让人递到他手里去的。
这曲子没什么独特之处,只是一曲小调,胜在清新脱俗,她只是按照睢宁的说法,依着同样的意境找人编了这首曲子,曲声悠扬,与从前睢宁听过的很像,像到足以勾起楚昭帝的怀念之情。
那是他一度放在心尖上的女人,可惜,就那么从他掌心溜走了,楚昭帝端着酒杯就把杯中的酒给喝完了,恍惚中他好像又看见了那个柔情的女子,在冲他招手。
“陛下。”清瑾在一边问道:“陛下可是醉了?”
“无碍,你们继续,朕去醒醒酒。”说着就站了起来,清瑾对跟在楚昭帝面前的小内侍使了眼色:“好生照料陛下,去吧。”
月色将影子拉得很长,身边的小太监扶着他就一路往御花园的方向走去,楚昭帝只觉得眼前晕晕的,明明他也没有喝多少酒,眼下却觉得十分疲惫,偌大一个皇宫,竟然没有一个可以让他安歇的地方。
“陛下,陛下可要在此歇歇,奴才让人给陛下端杯安神宁气的茶来。”
宁?
是个女儿,就叫她阿宁吧,希望她能一世安宁和乐。
求你看在昔日的情分上,留阿宁一命!
她是阿宁呀,你最喜欢的孩子,你忘了吗?
你夜里劳神阿宁为你斟茶揉肩,阴时下雨阿宁为你送伞。
你久出远门,阿宁日日夜夜守着门廊盼你归。
你看着孩子,生得像你,这眉这眼以后长大了一定是个美人坯子,跟你一样。就是不知道以后要嫁到哪家去,我可得好好为我们家阿宁选一位良婿。
“今年是什么年份了?”楚昭帝望着天上的那一轮圆月,忽然问道。
旁边的小太监不明所以:“启禀陛下,今年是大同十年。”
十年,十年了吗?都十年了呀,那孩子是不是已经长大了,是不是长得像她娘亲呢?阿宁呀,他最疼的孩子,现在怎么样了呢?
“摆驾庆元殿。”楚昭帝起身,身后的小太监急忙跟上,一路望着西北方向走了过去。
而另一边的宫宴上,丝竹之声还在继续,小雅过来附耳对清瑾说了几句话,清瑾点点头,捏着手里的酒杯将那一杯酒喝了个干净,才对小雅说道:“收拾干净。”然后起身离开了喧嚣的宫宴。
第41章
庆元殿里, 睢宁望着外面的天色,也不知道自己应该是什么感觉,她说不上来, 要说是有点儿慌, 是有,但并没有很慌,清瑾跟她说过, 可以慌一点, 没有关系, 如果她连一丝的慌乱都没有, 那才是不正常的。
紧张呢?也有一点儿, 但她已经调整得很好, 清瑾为她做了这么多, 一步步把路给她铺好,她不能对不起清瑾,与其说是紧张,倒不如说是更多的是担心,怕自己到时候再掉链子。
院子里是一地的银霜,睢宁甚至在想,如果这个时候来的人是清瑾,她应该会很高兴的,可惜也只能是想想而已。
提笔蘸墨, 认认真真写着字, 她是描清瑾的字迹,可已经学了很久, 还是半点长进也没有,在写字方面她可能真的不太行, 不管清瑾怎么教,都只能是勉强入眼,眼下就是给自己找点事情做而已。
写得不好看也有不好看的好处,起码从她的字迹上面根本就看不出来她是清瑾手把手教出来,倒也少给清瑾惹了点麻烦,不用操心再为她的字迹遮掩什么。
一笔又一划,她本来是在等人的,等着等着就开始思念清瑾,那字也就写得越不像话,字虽然不像话,但是时间可以过得很快,等睢宁听到外面有动静的时候,她已经写了满满三大张纸,其实还挺有成就感的。
清瑾没有说错,团圆之夜,他真的来了。
那一袭明黄色,她已经在清瑾的特意安排下,满满熟悉,不至于过分惊慌,也不会再感到手脚冰凉,清瑾一点点给她铸起了一座堡垒,让她可以在面对这个人的时候,能保护自己。
手里的笔直接掉落下来,沾了一身的墨汁,睢宁有些慌乱地拎着裙角,似乎是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一样,最后也只是规规矩矩地跪了下来。
却是一句话都没有说。
楚昭帝也看着跪在地上的少女,好半天才伸出了手,示意身边的小太监将人扶起来,睢宁迟疑了一下,还是低声说道:“今日团圆节,阿宁给、给爹爹请安,祝爹爹福寿安康,平安喜乐。”
然后才让小太监将她搀扶了起来,就立在一旁,没有再多说什么了。
那一句话,却实打实让楚昭帝动容。今日团圆节,这是他今天一整天,听到的第一声节日祝福,外面宫宴办得热闹,皇子皇女们个个都出席了宴会,可却没有一个人,跟他说过一句“福寿安康,平安喜乐。”
楚昭帝摆摆手,对小太监说道:“倒杯茶来。”
他喝了点儿酒,又一路走到了这里,眼下需要一杯茶来润润嗓子,小太监忙去准备,拎着茶壶倒出来一看,就傻眼了,往那边看了一眼,带着一丝求救的意思。
方才这人叫了陛下爹爹,可能是犯了错被关的公主,虽然被关,但能让陛下在团圆节这日抛下诸位大臣与皇子公主们特意过来看她,可见在陛下心里的分量还是不轻的,许是能说得上话。
睢宁自然是受到了他求救的信号,主动过去倒了一杯凉水过去:“没有热茶,只有一些清水,爹爹、可先润润喉。”
茶杯递到眼前,是非常粗制的瓷器,甚至底托还有豁口,楚昭帝哪里见过这个,可既然已经递到了跟前,也没有不接的道理,就伸手接了过来,喝到嘴里就是一股子的难以下咽的味道,他险些吐了出来,不过到底还是忍住了,硬生生咽了下去,只是再没喝第二口。
睢宁将一切都看在眼里,接过了楚昭帝手里的茶杯,又重新放了回去,依旧是少言寡语的样子。
倒是楚昭帝,环顾一周之后,心里不适的感觉更甚了,想到他方才进来的时候,睢宁好像是在写字,于是就走过去,拿起了一张字看了看。
“这是你写的字?”
睢宁上前两步,点头应道:“是平日练着的。”
“写了多久?”
“要是方便的话,就每天都写。”果然睢宁这么一说,楚昭帝立马就跟着往下问:“怎么个方便法?”
睢宁倒也十分坦诚:“练字需要纸张笔墨,并不是一直都能有的,如果有了,就写一写。”
然后不等楚昭帝开口,又说了一句:“爹爹今日过来看阿宁,可是有什么事吗?”
这话问得小心翼翼,给人的感觉就是楚昭帝是来问罪的,这让楚昭帝心里更不舒服了,望着睢宁,这孩子果真是长大了,眉眼里全是她娘亲的影子,看着她,好像就看到了那个明媚如花一般的少女,他们本该有幸福的生活,可惜,已经无法挽回。
“阿宁,你可知,朕为何要将你关在此处,十余年。”
睢宁颤抖了一下,匆忙跪地:“阿宁有错,既犯了错就该受罚。”
“那你觉得朕对你的处罚是否是重了呢?”
不论是作为一个皇帝还是作为一个父亲,他都不会承认自己当初是做错了,他关着阿宁,就是因为她当初犯了错,只是现在作为一个父亲,他不忍心自己的女在这样的环境之下,他要再给她一个悔改的机会,对,就是这样的,他此番前来,就是为了要再给她一次机会!
重了吗?睢宁藏在袖子里的手紧紧的握成了拳头,她从不认为有什么错,如果要错,那也是命的错,跟她有什么关系,这难道也是她可以选择的吗?如果可以的话,那睢宁倒是愿意选择不要出生!
“爹爹自有判断,又何必阿宁多言。”
“啪”楚昭帝重重地拍在了桌子上,旁边的小太监吓了一跳,有些紧张地盯着还跪在地上的人,这个节骨眼上,怎么能这么说话呢,这不就是明摆着要顶撞陛下吗?你便是说句软话,赞陛下一句英明决断,再讨个饶,不就好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