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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下犯上 (九皇叔)


  她不动,若竹回身也看见她的存在,惊得睁大眼睛,孤鹜进来捂住她嘴巴,拖了出去。
  元莞就当做未曾看见两人,径直走到元乔面前,在她面前挥挥手,元乔并未有反应。
  试探过后,她就悄悄在一侧坐下,静静地看着兀自在黑暗中挣扎的人。按理她应该觉得快慰,可此刻并没有这般心情,而是太多的感慨。
  孤鹜来说时,她并不相信,好端端地怎会看不见,入殿见到白纱后,才信了。
  皇帝看不见,朝堂必乱,两府宰执是何心思,眼下也看不清,但托付给他们,或是最简易的办法,却无法保证是否会引起内乱。
  尤其是虎视眈眈的豫王。她托腮望着正襟危坐的人,如绿竹潇潇,修身如玉,可惜就是眼睛不好,她叹息道:“豫王知晓你这般,大概就很热闹了。”
  陡然出声,吓得元乔一跳,登时就站了起来,脚下不稳,整个身子都晃了晃,元莞也不伸手去扶她,看着她身子如落叶般摇曳,添一句:“你慌什么,怕我在这个时候反击,也把你这个皇帝废了?”
  元乔站稳后,闻着声音转向元莞的方向,略有些拘谨,“你不该过来。”
  “孤鹜请我来的,难不成不是你的意思?”元莞挑眉,扬首看着她,伸手拉着她的袖口,往坐榻的方向拽了拽。
  元乔顺着她的力道坐下去,手落在几上,她对突如其来的黑暗极为不适,甚至带着惶恐,听到元莞的声音,那股落寞与不安的感觉就跟着消散了,她弯唇一笑,也不去回答这句话。
  “既然如此,我便回去了,陛下好生安排,想必也会安然无恙度过难关。”元莞口中说着,双腿却不动。
  她欺负元乔看不见,元乔也不知她的意思,闻她要走,便急道:“元莞,我、我希望你能、能……”
  “能什么?”元莞恍然不解,又见白纱下的双颊通红,再侧首去看,那双如玉的耳尖也是红的,她慨然一叹:“陛下心腹多如过江之鲫,要我做甚。”
  元乔笑了笑,苦涩道:“我知你怨我,我也无法解释,眼下我只能信你一人。”
  “大长公主说错了,你信元淮、信太后,都不会信我。”说及往事,元莞的神色就冷了下来,目光在元乔的白纱上飘浮,起身就要走。
  元乔知她心中放不下,坦然道:“我未曾信过他们,只是觉得他们是最好的人选。”
  “我倒忘了,大长公主性子凉薄,不会信任任何人。”元莞冷冷一笑。
  元乔听到冷笑声,脸色霎时惨白,那句大长公主总会令她想起从前,元莞为帝时对她信任有加,剖心之举,实难让人谅解。
  她握着小几一侧站了起来,不知元莞站在何处,凭着感觉开口:“我并非不信你,只是想将事情简单些,却忽略了你的想法。废帝一事,我不后悔,但后悔用错了办法,令你如此痛苦。”
  元莞不改讽刺的话:“陛下此言,实属难得,但是你后悔也无用,我对你,只有厌恶了。陛下若觉得我能威胁你的帝位,便赐死我。”
  元乔茫然摇首,她去找太后、去找元淮,就是想将元莞摘干净、留一命,如今怎会再害她。沉默间,孤鹜进来传话:“陛下,苏相与中书令来了。”
  元莞也没有再闹的心思,转身看向元乔:“能瞒便瞒。”
  “我知晓。”元乔站起身,忽而不知从哪里走,站在原地似迷路般为难,元莞则吩咐孤鹜:“外殿设一座屏风,告诉二人,陛下染恙,屏风后回话。”
  孤鹜领命下去了。她走到元乔面前,不忘瞪一眼,握住她的手道:“你可想好了接下来如何安抚朝臣?”
  “嗯。”元乔应了一声,手间都是元莞软绵的肌肤,她捏紧了,跟着往外殿而去。
  方坐下,就听到匆匆的脚步声,而后是苏闻魏律的行礼声,声音一前一后,令元乔徐徐镇定。魏律携带奏疏而来,递给若竹。
  中间隔道屏风,看不尽屏风后的事,魏律苏闻并未起疑,反就雪灾一事开口。屏风后的元莞见到久违的奏疏,眼睫颤了颤,细细看过后,低声同元乔道:“容后再议。”
  魏律所写的奏疏内容颇长,她不知元乔所想,唯有令魏律先出宫,再作商议。
  元乔颔首,对外道:“中书令所写,我已看过,只是内容繁杂,我再想想。”
  元乔行事并非独断,每回都是很谨慎,又兼雪灾大事,要慢慢想来也是常事。魏律揖礼答应,苏闻接着说道:“各地难民多,恐会引起暴乱,臣之意,调各地将领前往。一则安抚,二则可令有心人无法趁机作乱。”
  “嗯,苏相此议甚好,你与枢密院内的臣僚商议一番,拟定章程再报于我。另外……”元乔作势轻轻咳嗽一声,显得气息不足,才道:“另外小事都劳烦二人商议后再作处置,大事再来禀告。”
  皇帝染恙,无法兼顾多事,身为朝臣,自该多加体谅。
  苏闻魏律二人应下,退出垂拱殿。
  出殿后,苏闻想起方才只闻皇帝声音,看不见容颜一事,心存怪异,同魏律道:“方才入殿后,屏风后除了陛下,似还有旁人。”
  “或许是伺候的宫人,陛下染恙,宫人随侍,很是寻常。”魏律道。
  苏闻不再言语了,回政事堂商议调兵一事。而垂拱殿内的元莞将奏疏上所言通读一遍,元乔皱眉,她只得又读了一遍,端起茶水喝了一口,也不再问她如何想的。
  元乔半晌不语,想过之后去问元莞的意思。
  元莞道:“问是作甚,我只给你读奏疏罢了,其他的不懂。”
  “我以为你有想法。”元乔淡淡道,元莞为帝八九年,见解与朝臣不同,对于雪灾该有想说的话。
  “那是陛下以为的,并不代表就是我所想。”元莞懒散地搬了个圆凳过来,站久了双腿都有些疼,她揉揉自己的脚,见案牍上还摆了许多奏疏,便道:“可要我读了?”
  元乔沉浸在她那句‘陛下以为的,并不代表就是我所想’,元莞的心思确是她难以猜透的,就像是她二人之间的隔阂,此生怕是无法得到她的谅解了。
  奏疏一事,还需批阅,她知晓字迹不同,不知该用谁来代笔,她试探道:“我从中书中寻一人来,你先代笔写,之后再让他誊写。”
  先帝晚年之际,奏疏大多都是元乔代笔的,有此先例,也无不妥。若非朝臣识得元莞笔迹,也不用寻旁人再誊写。
  如今走到这一步来,元莞再拒绝也是无用,起身去研墨:“也可。”
  元乔起身,将坐榻让给她。她拒绝道:“天子的御座,敬而远之。”
  元乔语塞,不再勉强。耳畔响起一阵轻微的声音,听到元莞说话:“陛下要如何批阅中书令的奏疏。”
  “此事颇大,先搁置在侧。”元乔无法下决定,若她无恙,此时必召朝臣来商议,眼下是不行的。
  元莞提议道:“不若让政事堂先商议,陛下听听?不让他们知晓你在侧就行。”
  两人行事风格不同,元乔得先帝指点,摒弃他的狠毒,多正派之风。元莞则不同,她行事只要达到目的就成,正派之中带着狡猾。
  元乔闻言,沉吟须臾,元莞又道:“只不过令太医先将白纱拆了,令孤鹜去传旨,陈砚带你去就成。”
  孤鹜已然知晓皇帝雪盲之事,至于陈砚,那是元乔的心腹,必然可信。
  这个办法也成,元乔动心了:“你可去?”
  “我去作甚,旁人看到了,指定我同那曹操一般,挟天子以令诸侯,到时嚷着清君侧,我岂非自寻死路。”元莞语气散漫,漫不经心地拒绝。
  元乔道:“那你在殿内等我。”
  “也成。”元莞这才没有拒绝,案牍上的奏疏不少,她随意翻开一本,都是说的雪灾一事,她忽而心生疑惑:“国库可是没有钱去赈灾?”
  元乔坦诚道:“此次受灾郡县太多,国库周转不过来,且冬日里以粮食与棉衣为主,若大肆购买会引起价格哄抬,到时所需费用更多。”
  元莞不语,此事确实很棘手,她随手搁置在侧,提醒元乔:“冬日天灾不假,当提防有心人借此生事。”
  “我知晓,已让皇城司盯着。”元乔道。
  元莞再道:“我说的是星象之事。”
  “星象之事?”元乔忽而有些糊涂。
  元莞经历此事颇多,不免多了些心计,言道:“我这双眼睛都可说成是祸国灾星,陛下夺侄女皇位,历经两年就遇到这般大的天灾,德不配位。”
  元乔瞬息明白过来,唤来孤鹜,令皇城司盯着司天监,另外豫王处也多加防范。孤鹜领命而去,她才道:“你且在这里等我回来,我有事同你说。”
  说什么事,她自己也不知,只想将人安抚下来罢了。
  陈砚来后,见到元莞在殿也并未惊讶,见到元乔眼上的白纱后显得很吃惊,他忙上前道:“陛下眼睛怎么了?”
  元乔吩咐他:“你将中书令的奏疏还给他,另外召两府中人去商议奏疏所议,另外我亦去候听,不可让旁人发现,你速去安排。”
  陈砚担忧她的眼睛,欲多问几句,元莞将奏疏递给他,示意他快去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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