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苏闻意料内的事,他既是帝师,少不得为皇帝筹谋,就此与皇帝商议一番。
廊下落霞守着,手中蒲扇扇着炉火,远远地见宫门处多一倩影,揉揉眼睛去看,大长公主来了。
元乔缓步而来,欲进殿,落霞提醒道:“殿下,苏相在内。”
元乔诧异,压低声音:“苏相来了多久?”
“片刻。”落霞回她。
话音方落就听到殿内的声音:“刘家之事,是臣无能。”
苏闻在告罪。元乔定了定神,屏息凝神听,须臾后皇帝才说话:“刘钦咎由自取,怨不得旁人,至于大长公主……”
殿内寂静下来,元乔容色淡了下来,听殿内小皇帝开口:“朕信大长公主,如同先帝信她那般,苏相不必疑她。”
元乔唇角弯了弯,眼中光色潋滟。
落霞观她,不知她为何而笑。
第35章
赴宴 苏闻苦口婆心, 刘钦明明针对的是元乔,不想最后伤的是皇帝,还累得满族覆灭, 造化弄人, 他不知该说什么。
皇帝神色淡然, 不起波澜, 反改口劝他。苏闻一阵无奈, 得了皇帝的吩咐与宽慰后,闷闷地出殿。
彼时, 元乔早就离去, 落霞觑他一眼,复又继续看着炉火。
殿外的侍卫司始终未曾撤去,太后彻底失权,元乔做事狠绝,之前惦记她是皇帝母亲,如今不是,又薄待皇帝,既得机会, 就不会放过。
皇帝的臂伤进展不大, 伤口痊愈, 浮肿不见消, 太医以药物辅助之际,并以针灸。
养伤之际,皇帝也没有松懈, 与苏闻商议后, 从太后手里夺了殿前司,算是尝到了兵权的味道。
冬日里天气冷得快, 数日不朝,朝堂上也有条不紊的运转,也无人欺皇帝不掌权。唯独苦了太医院,为皇帝的臂伤时时忙碌。
腊八这日,太后请皇帝去用腊八粥。
慈安宫今非昔比,进出都没有以前那样自由,元莞不想见她,以病为由,打发了内侍而去。
反是午后之际,魏国大长公主来了。
殿内暖和,烧了炭火,两人多日不见,魏国大长公主不爱凑热闹,皇帝伤得奇怪,她不好入宫,如今得了闲,才敢来见见。
她握着皇帝的手,发觉手臂凉得很,担忧道:“太医还治不好?”
“哪里能一蹴而就,慢慢来,朕不急。姑母今日而来,是为了什么事?”元莞淡笑,对于手臂的伤也不急躁,眼下已能握笔了,到明年春日就可正常用笔。
且她伤着,元乔也不安稳,动了去外寻医的念头,被人关心着,总是件开心的事。
魏国大长公主不知她的心思,听说是为救元乔而伤的,知晓两人没有间隙,心中也甚是安慰,见皇帝心情不错,就道:“陛下,年底了,转年你小姑姑就二十四了。”
元莞眼皮子一颤,唇角的笑意就淡了,“朕晓得。”
二十四便二十四,大宋又未曾设置晚婚人丁税,提醒这个做什么。
皇帝不高兴了,魏国大长公主心中奇怪,也未曾言明,再接再厉:“当年摄政之事,累得他不敢成婚,如今陛下大了,已能掌权,您若感激她,不如将她亲事定了。”
元乔十八岁摄政,正是成亲之际,齐国侯府想催也不敢催,一直拖了五年,眼下,又遭遇退婚之事。趁着皇帝心情好,不如将此事定了。
元莞不肯,又不能显出自己对元乔的喜欢,愁得眉眼耷拉下来,斟酌道:“小姑姑不会答应的。”
“陛下开口,她就会应允。”魏国大长公主笃定道。
元莞明白过来了,旋即拒绝道:“朕救了她,可不能以此要挟她成亲,朕做不到。”
魏国大长公主神秘道:“哪里是要挟,分明是为她好,再晚就愈发艰难了,且这次有人求来我这里。”
“求来你这里?”皇帝震怒,脸色涨得通红,当即恼道:“谁、谁求的?”
皇帝陡然怒了,让魏国大长公主更加怀疑,狐疑地望着她:“这本是好事,陛下作何生气?”
“朕、朕……”元莞理屈,张口结舌,不能在魏国大长公主面前露怯,故作借口:“朕觉得、觉得小姑姑貌美、性子又好,无有男子能匹配。”
“这样啊,也是实话。”魏国大长公主这才缓口气,就怕二人又生嫌隙,叹息道:“话虽如此,可终究得成家。”
小皇帝记恨在心,眨了眨眼,睨着魏国大长公主:“姑母,何人求到你跟前了?”
“秦国公的长子,将来会继承侯爵的,我见过,相貌堂堂。”魏国大长公主欢喜道,秦家是世代功勋,在朝堂上也有一席地位,比起齐国侯,好过百倍。
元莞记住此人,唯恐漏了些什么,又道:“就此一人吗?”
“就此一人。”魏国大长公主点头,能托她办事的唯有此一人,其他人有心无力,也没有勇气来求娶摄政大长公主。
“姑母既然这么说,朕就晓得了,相看的话,朕替小姑姑看看,改日召他入宫,勿要告诉小姑姑。”皇帝雨过天晴,语气和顺许多,和她抢元乔,也需看看勇气大不大。
魏国大长公主这才满意而去,元莞靠坐在榻上,唤来孤鹜:“你可知秦国公的长子?”
孤鹜在皇城司,对临安城内的事大多知晓,闻言微微一想,回道:“秦国公的爵位由□□封赏而来,世代习武,立过不少功勋,但秦国公的长子却文质彬彬。大宋重文轻武,武将愈发不受重视,秦家长子想走仕途。”
“长相如何、性子如何,为何至今不成亲?”小皇帝竹筒倒豆子般一连串问话,问的孤鹜发怔,下意识道:“陛下选皇夫?”
“给你选媳妇。”皇帝气得拿书随手砸了过去,威胁道:“说得不对,朕打你板子,快说。”
小皇帝只为皇夫的事炸毛,孤鹜心里有数,思忖道:“秦家眼光高,高不成、低不就,这位小公爷也是挑剔得很,不过他比陛下年长六岁,怕是不合适做皇夫。”
“哪里是给朕做皇夫,人家看不上朕,上赶着要给大长公主做驸马,贼心不小。”元莞恨得咬牙切齿,想起此事就觉得心里不舒服。
孤鹜看着小皇帝愤恨之色,似有所思,试着开口:“秦国公有兵,与大长公主联姻,对陛下极为不利。”
“对啊,对朕极为不利,朕不答应。”元莞自顾自说一句,她在元乔处都还没捞着好处,秦家就要来抢,真是可恨。
孤鹜提醒她,秦家不能与元乔联姻,于她皇位而言,大有威胁。
得到推辞的理由后,小皇帝才安心下来,满意地去睡午觉。
反是孤鹜处于云雾里,陛下开始好像并不是因为联姻的事而生气,好像是秦家不该觊觎的大长公主?
皇帝长大了,心思愈发深沉,看不透想什么,真是不好伺候,话不对还要打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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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宫的魏国大长公主想起皇帝的反应,觉得哪里不对劲,小皇帝明显很抵触,约莫着不会同意此事。
回府的路上,总觉得所托非人,皇帝自己都是个孩子,哪里能知晓成亲的事,思来想去,还是不妥,倒不如改日令元乔去见一面,不指望皇帝了。
她想着,就去询问元乔的意思,令她休沐日去公主府里。
元乔对她甚为尊敬,她有令,必会遵从。
回府后,令人去传话了。
皇帝处歇息好了,年底政事多,手虽用不上力,可并不妨碍上朝,复朝之日起,元乔行事就不再霸道,凡事都会询问皇帝的意思。
朝堂上依旧是以大长公主为主,皇帝听得仔细,也没有表现出不满,只在朝会留下中书令魏律。
元乔离去前,看了二人一眼,满腹疑惑离开。
就连魏律也不知小皇帝是何意,恭谨地站在一侧,皇帝走下御阶,令人请他去垂拱殿,自己更衣。
朝服厚重,穿着身上不舒服,她换一身轻便的衣裳,就去见魏律。
“卿不必紧张,朕听闻秦知尧在中书做事?”皇帝开门见山,一句话令魏律放下心来,回道:“确有此事,秦大人年岁不大,能力颇足,待人宽厚。”
魏律不知何事,但他与秦国公亲厚,下意识就夸了几句,夸完却见皇帝神色不悦,他不敢再夸了,垂头不语。
小皇帝倚靠着坐榻,右手手臂未好,就以左手捧着热茶,沉着脸色道:“卿说的是实话?”
魏律识人,感应出皇帝对秦知尧的不喜,不敢再夸了,简单说了几句,就退了出去。他慌慌张张,令臣僚不解。
尤其是苏闻,两人在政事堂会面,一把拉住他:“陛下寻你何事,怎地令你慌张?”
“陛下若问政事,我也不会慌张,可他问及秦国公长子秦知尧,面露不喜。我总觉得小陛下好似对秦家不满,你说秦家最近做了什么事?”魏律狐疑,想破了脑袋,也不知秦家怎么惹了陛下。
苏闻细想一番,拉着他至一旁低语:“秦家有意与大长公主联姻,就在最近提及的,你莫要声张。”
魏律精明,瞬息就明白过来,压低声音道:“这、这、秦国公如何想的,大长公主哪里是公主,两府联姻,置陛下于何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