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莞笑了笑,魏律真的是糊涂了,不知将她当作是元乔还是不识她,还将她当作是皇帝。
不过也由此可见,魏律时日无多,该让元乔准备了。
简单几句话后,她将礼放下,安慰魏明子几句,带着人离开魏府。
离开魏府,就令人去传话,魏律时日无多。
魏律一生无大错,废帝一事上与苏闻立场一样,改变得很快,他们忘了重新拥立的莘国长公主并非是寻常人,摄政多年,岂会受朝臣控制。
她冷笑一声,魏律一死,苏闻必会恐慌不安。
临安城内景色如旧,街上行人不绝,与她多年前偷偷出宫一般无二,多年不变,上位者却变了,中书令也要跟着变了。
在魏律死之前,她需要见上几人,从名帖中翻了翻,令人去约。
临安城内勋贵无数,占得权势的凤毛麟角,元氏内除去几位长辈外,亦无人。元莞斟酌几番后,见了宗室内的人。
新臣暂时不动,一动则让人警示,宗室则不同。
资善堂内的五个孩子,除去意欢的父亲是闲职的郡王外,其他四人都是重臣。四府之间相互平衡,没有谁占了上风,中书令一职至关重要,谁得谁占利。
元莞见的第一人便是中书令下的中书侍郎,寒暄一番后,她开门见山道:“中书令怕是不大好了。”
中书侍郎周晋年过不惑,不算年轻,屈居魏律之下多年,心中早就不平,终于等到魏律要死了,哪里能坐得住。
他知废帝得皇帝喜欢,逆境中看见希望,大胆来元莞处求问。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他不计较与元莞多话,直言道:“中书令结党营私,陛下未曾惩罚,已是大恩。”
元莞笑道:“我瞧着中书令已经糊涂了,周大人来我处,我明白,只是陛下未曾透露风声,依旧在等着中书令回朝。”
周晋面上笑意撑不住了,按理中书宰执病了,政事就该交至他手里,可皇帝一应揽了下来,让他成了笑话。
皇帝心思深,比起先帝、比起小皇帝元莞,更难伺候。他经历三朝,摸爬滚打至今,意识到新中书令皇帝不会选择他。
“陛下心思,怕也只有您才能猜出几分。”
元莞眨眼,笑回:“陛下之意,暂且不动。中书令之前曾上奏疏改革,侍郎应该知晓,陛下不悦你也该知晓,”
“此事是中书令一力促成,后陛下斥责,没过几日就听到他结党营私,也不知是真是假。如今魏府门前冷清,就算寻常人也避让三分。”周晋说话留三分,亦在试探元莞的意思。
这人话有点多,元莞不想再虚与委蛇,道:“陛下之意,侍郎再等几日。”
元莞眼中笑意深厚,落在周晋眼中就是胸有成竹,他不敢就此离开,揖礼道:“陛下心意,您最清楚,以后若能用到周府,我定会助您。”
周晋人老,眼界宽阔。元莞趁机道:“魏律打压新人,而陛下恰好相反,新人毕竟是陛下提拔上来的。”
周晋猛地一怔,笑道:“明白、明白。”
说完,旋即笑着离开。元莞托腮,朝堂上明白人不少,魏律明白却偏偏反其道而行,仗的就是自己手中权柄,而周晋不同,他有才,亦可在此事明白,君臣之争,胜的便是皇帝。
魏律之势,分崩离析。
见过周晋后,旁人就知晓了,陆连枝迫不及待地上门。
元莞亲自见了,两人在亭内小坐,茶水果子应有都有,元莞心情好,推荐几样落霞做的点心,不忘说着做法。
若在往常,陆连枝肯定兴致勃勃,今日显得无趣,反说起京内局势:“中书令病了有些时日了,也不晓得如何,我听说陛下有意令中书侍郎升迁?”
哪里是听说,分明是听说元莞见了周晋才有此一说。
元莞故作不解,恍然道:“周晋本就不是俗人,升迁是早晚的事,有何可惊讶。”
听她这么肯定,陆连枝心里就不断在打量外间的传言,悄悄凑近元莞:“此事当真?”
元莞不愿同她亲近,往一侧悄悄避了避,道:“周晋有才能,曾是中书令的左膀右臂,本就是真。”
陆连枝见她同自己如此生疏,不愿道:“我是洪水猛兽不成,你竟如此避我。”
“县主早日看清,也是好事。”元莞冷漠拒绝,若非不愿面上情分过不去,也不会令她进府来。
“我看清什么,你未嫁人,我便还有机会,没必要看清。”陆连枝也不同她委婉,又道:“你同陛下之事不大可能,应该是你看清才是。”
元莞不想听,就拿点心堵住她的嘴,道:“你来就为了说这些无趣之事?”
“并非如此,秋日凉爽,我约了人出城去玩,你可要去?整日闷在府里也无甚乐趣,你又无事做,出去走走。江里的水涨了,去见识一番也是趣事。”陆连枝极力邀请。
元莞不大想去,对于女子结伴出游一事,并无太多的乐趣,她想了想,拒绝道:“我便不去了,热闹的地方不大好。”
陆连枝自认对她的心事猜得很准,热闹的地方人多嘴杂,元莞的眼睛总是让人多看一眼,她劝道:“你无须在意旁人的话,自己开心就好。”
元莞还是不肯答应,她又劝了几句,最后也没有成功。
翌日,元莞又见了中书内的几人,消息传出去后,局势更加多变,陆连枝也探不出元莞的意思。
众人不解之际,元莞大咧咧地入宫,在宫里待了半日,才又出宫来。
皇帝身侧没有亲近之人,进出宫城的元莞就成了众人心中的最好打探目标,尤其陆连枝,每隔一日就会去元府。
元莞为躲着她,日日往宫里跑,在垂拱殿内也甚自在。
周晋在宫里乍见她,将姿态摆得更低,愈发恭谨,就连孤鹜也察觉出不对,询问缘由。
元莞却道:“听说秋日游船不错?”
牛头不对马嘴,孤鹜摸不着头脑,只得顺着她的话开口:秋日凉爽,水又涨了些,景色确实不错,您想去?”
“前几日陆县主邀我去玩,我拒绝了。”元莞故作深思道。
孤鹜愣了一下,没有明白,也不敢再问,退了出去,将话转告皇帝。
陆连枝惯爱带元莞去玩,以前未曾表露心意,元莞还会去,眼下陆连枝待她心思不正,就不会再去了。
孤鹜不明,元乔反应过来,眸中漾着清淡的笑来,吩咐孤鹜退出去,进偏殿就见到窗下躺着的人,似睡非睡。
近日里,元莞来得极为勤快,朝臣散朝,她就来了,天色一黑就离开。
横竖不会留在宫里歇一夜。
元乔走近,榻上的人就睁开眼睛,弯眉一笑:“得空了?”
“嗯。”元乔应了一声,就在一侧坐下,元莞往后退了退,给她腾出位置。
自那日剖开心意后,两人的关系就好了很多,元莞也不再剑拔弩张,恢复旧日的笑意,动手动脚间,让元乔也跟着适应不少。
比如眼下,元莞拉她一道躺着,她就不会再拒绝,只是笔挺挺地躺下。
她睡姿好,元莞非要靠近着她,带着她一道姿势不雅。
小榻不大,两人躺着有些拥挤,元莞不在意,望着虚空道:“陛下近日可忙?”
新中书令不定,元乔就不会闲下来,元莞明知,偏偏还要违心地问一次。
元乔被她抱着,感受到不一样的暖意,也随她去:“你想去游船?”
元莞得意一笑,孤鹜传话挺快的,难得还有些用处,嘴中却道:“陆县主邀我去,我拒绝罢了。”
“嗯,她爱玩。”元乔随意应了一句,没有再说。
元莞不满,这人果真是榆木疙瘩,还笨得很,大概除了她之外,没有人会喜欢的,她叹息一声:“思来想去,还不如同她去玩玩。”
“怎地又答应了?”元乔醒过神来,转首看着身侧的人,唇角抿着紧紧的,似是不开心,她笑道:“你想什么?”
窗外的光色很好,映得元莞皮肤雪白,唇角嫣红,红梅白雪,妖而不艳。
元乔心动,也只是一笑。元莞不同,欺近她,不满道:“你去不去?”
“江水无趣。”元乔唇角蕴着笑意,故意激怒眼前的人。
元乔极为不识趣!元莞瞪了一眼,想起几日没有亲近她了,主动靠过去,不管不顾地摸着她耳朵:“不听话。”
“你愈发……”元乔被她捏得说不出话来,握着她的手就拨开了。
元莞低笑:“愈发放肆?以下犯上又如何,那也是你自愿的。”
放肆二字并没有让元莞停下,反刺得她愈发英勇,耳朵摸不到就去摸脸,压着她。
元乔羞恼,后悔方才逗她,忍了忍道:“你若想去,我令孤鹜去安排,再过两日就成。”
“我不去了。”元莞骄傲地一口拒绝,按住她的手,窗外宫人的脚步声清晰地传了进来,眼见着元乔的脸色变了,先是煞白,而后红如晚霞,娇艳如花。
宫人在谈论着小事,聚于墙角窃窃私语,徐徐地传入两人耳中。
她们说的是年岁到了就可出宫之事,攒了许多私房银子,可出宫嫁人,底气很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