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吧。”白渐潇合上镜子,向门口走去。
阿莫尔的手小心地摸上了他的手指,目光满怀期待,“牵手,好吗?”
“嗯。”白渐潇反握住了他的手。
两人就这样走在收容所中,坦然地面对所有的目光。尽管阿莫尔没有宣扬,不知怎么的会长突然交了男友的流言已经漫天飞舞。一时间偶然经过的“路人”大大增加,明里暗里地偷看。
有的人呢,来之前撸起了袖管子,信誓旦旦地叫嚣道:“我不管,会长怎么能谈恋爱?!会长是大家的!我倒要看看是什么样的狐狸精!”
然而亲眼看过之后,立刻闭嘴惊艳:“美人和美人在一起有什么错?有什么错?”
“呜呜会长终于想开了,终于不再辛苦单恋着副会长了……”关于阿莫尔单恋陆之穹的流言在收容所一直很有销量,又有女同志抹起了眼泪,“会长你一定要幸福啊……”
白渐潇尽量目不斜视,直到走出收容所的大门,才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这汹涌的爱意也太可怕了!他顿时有些理解陆之穹为什么会遭天怒人怨。
他们第一站去的是剑阁,通过阿莫尔的身份很容易就受到了款待。再度回到这群山环抱的山庄,走在古意盎然的紫藤长廊,白渐潇甚至有了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请坐。”尹橙依然穿着初见时那身黑发少年的壳子,态度客气又疏离,“不知阿莫尔会长有何贵干?”
纯钧坐在一旁,单手托腮,满头问号,十分钟前他还在温柔乡里寻开心,裤子还没拉上就被师兄叫出来,说是人间收容所的会长点名要见自己。
关于阿莫尔,纯钧听过他的名声,而且知道他几乎从不出门,不由十分好奇他的来意。更何况是点名叫自己……纯钧对着镜子梳了个帅气的发型,越看镜子里的精神小伙越英俊,阿莫尔会长不会是看上了自己,要招自己去人间收容所当上门女婿吧!
然而甫一见面,他的视线却立刻被阿莫尔身边的人吸引走了,他的确相貌出众没错,但绝不是吸引自己的最大缘由,纯钧盯着白渐潇出神,总觉得像是与一个阔别多年的老友重逢了似的。
“我叫白渐潇。”白渐潇靠在椅背上,手指缓缓摩挲着青瓷茶碟,“尽管你们可能不认识我,但我确实已经认识你们很久了。”
纯钧和尹橙都没有出声,只是很认真地盯着他,徒劳地在他身上寻找那熟悉感的由来。
白渐潇从最开始如何在教学楼遇见尹橙讲起,讲到在七星招聘如何被纯钧和尹橙带走,如何在红蓝对抗赛中合作,如何组建了公会,前往乐园。一直讲到欧冶子大天使的身份,尹橙的过往,以及刺杀弃婴的经过。像是用语言织成的网在记忆之河中捕捞星星,他能拾起的只有最大的碎片,其他复杂幽微的记忆和情感,都无可奈何地散逸了。
喝完了一杯茶,白渐潇的故事也讲到了结尾,紧张地等待对方的反应。
尹橙一直保持着同样冷淡的表情,纯钧却突然笑起来,手肘捅了捅尹橙的肩膀,“师兄,还记得阁主曾经说过的话么?人生不过是大梦一场,现实不过是镜花水月的幻觉,现在我有点能理解他的意思了……”
尹橙不搭理他,问白渐潇:“你有任何证据能证明吗?”
白渐潇展露双翼,手指轻轻扣了扣头顶的光环,那声音就像敲玻璃一样。纯钧和尹橙下意识戒备起来,却又强忍住了敌意,仰视着这双叫人惊叹的翅膀。
“这是我的真身,”白渐潇缓缓挥动翅膀,“可以证明吗?”
“这只能说明你是个天使罢了。”尹橙说。
“还是只乌骨鸡,”纯钧插嘴,“看起来营养比普通天使更丰富。”
“很遗憾,除此之外我没有其他证据,”白渐潇说,“如果可以的话,我愿意让你们进入我的精神世界,亲自检验我的灵魂。”
这也只是一说,尹橙是绝不可能轻易向他这个精神系能力者敞开灵魂的。
一片敌意弥漫的沉默中,阿莫尔忽然开口建议道:“欧冶子在家吗?为什么不让他来作证呢?”
“……欧冶子,”提到这个名字,尹橙忍不住咬牙切齿,“对,让他过来。”
他当即打开通讯设备把欧冶子叫了过来,不出一杯茶的功夫,一个醉醺醺的胡子拉碴的大叔出现在门口,“我说尹橙啊这才中午,火急火燎地把我叫过来干……”
“哐当”一声,酒瓶子在地上摔了个粉碎,欧冶子揉了揉眼睛,确认房间里有一个漆黑翅膀的大天使无误,嘴巴就再也合不上了,指着白渐潇的鼻子大骂:“你他妈是什么坏东西?!”
“和你一样的坏东西,”白渐潇鄙视道,“别装了,欧冶子前辈,你的身份我一清二楚。”
“什么身份?”欧冶子挠了挠头,决定装傻。
“大天使,乐园,弃婴,还要我说更多吗?”白渐潇挑眉问道。
“操!”欧冶子大骂一声,“我以为大天使只有我和帝俊那个死太监,弃婴什么时候又找了个新的!喜新厌旧的坏女人……”
见他承认,尹橙面色一凛,尽管他早就相信了白渐潇的故事,但是听到了欧冶子的佐证,还是忍不住心头火起:“所以你培养我,只是为了将我养成杀死弃婴的最终武器?”
欧冶子老脸一红,心虚地小小声道:“怎么这你也知道啦?”
硬了,尹橙的拳头硬了,纯钧勉强按住他,“师兄别冲动,有客人在。”
尹橙一想也是,等客人走了,再关起门来打不迟。
白渐潇又废了番唇舌,对欧冶子讲明了乐园中的经过。
“怪不得,我说最近怎么回不去乐园了。”欧冶子摸着下巴,“弃婴快死了?好!好消息哇!可惜不是我亲手杀的。”
“那么三天后请你们三位到收容所来吧,介时我们再一起商议,”阿莫尔邀请道,“恕不能久留,接下来我们还要寻找其他同伴。”
“好滴好滴,”欧冶子泥鳅一样跟在他们后面,满脸堆笑,“我来送送贵客。”
尹橙脸一黑,揪住欧冶子的后衣领子,重剑已然出鞘,纯钧脚一踢,大门重重关上。白渐潇听见身后传来了欺师灭祖、大快人心的斗殴声……
希望三天后欧冶子还能胳膊腿俱全地过来,白渐潇在心里给他画了个十字。
于是如法炮制,他们又找到了殷千翎,复述了一遍故事。位高权重的狩天首领靠在羽毛椅上,打了个哈欠:“什么乱七八糟的,是要去打boss对吧,什么时候出发?”
白渐潇口干舌燥,气得一拍桌子,“你这不是完全没听明白吗?!”
“你说那么多我怎么可能记得住!”殷千翎理直气壮。
眼看火药味越来越足,阿莫尔适时插话进来:“那么能告知我们千里的下落吗?”
“没可能。”殷千翎撇了撇嘴,“我和他分手了。”
“分手?”白渐潇一惊,“什么时候的事?”
“就今天上午,”殷千翎说,“我现在也联系不上他了,你们自个儿去找吧。”
“怎么这么突然?”白渐潇不解地问,“我还以为你很喜欢他呢……”
“那都是以前的事啦,”殷千翎说,“不知怎么地,今天一起床,突然发现对他一点感觉都没有了,于是干脆就提出了分手。喂,干嘛一副难以置信的样子,难道在你心中我是一只死乞白赖的舔狗吗?!”
别说,还真有那么点意思……白渐潇心虚地别开眼:“有他消息的话务必一定要通知我。”
“不可能有了,那只狗已经在爷的人生中一键拉黑了,”殷千翎摆摆手,“呵,你们是没看到我说分手时他那副表情,哼哼,他也有今天……”
这一天历尽波折,虽然殷千翎答应三天后来塔见面,但是白渐潇一看就知道他根本没听进去。真是一朝回到解放前,好不容易凝聚起来的力量又变成了一盘散沙,千里还没找到,唐渊和陆之穹那里更是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别担心,”阿莫尔安慰道,“都会好的。”
他的话音如一阵吹花拂柳的春风,放在平时,白渐潇一定会宽慰许多,可是现在他看着阿莫尔的脸,忽然止不住地开始思念陆之穹——如果陆之穹在自己身边的话,一定能想到办法的吧?他远比自己坚定果断,无论是谋略还是实力都让人感到安心可靠,要是他还在就好了……
“你在想他吗?”阿莫尔忽然问道。
白渐潇下意识摇了摇头:“只是有些走神……”
“没关系哦,”阿莫尔亲了亲他的头发,“我能感受到你的爱意,这就足够了。走吧,我们回去,看看他在做什么。”
他真是过于温柔了,白渐潇不禁微笑,“嗯。”
他们走出狩天的领地,忽然见到防御墙下,孤零零地坐着一只毛茸茸的巨大生物。远看像一条无家可归的流浪犬,走近一看,那人不是千里是谁?
寒冬腊月的天气,他浑身裹着一条狼皮,沉默地坐在狩天门口,面色忧郁惨淡。要是面前有只碗,最最铁石心肠的狩天成员都会忍不住往里丢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