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色的糖块儿刚融化一些,温烈丘就感觉到了过分的甜度。葡萄的味道浸满口腔,他不自觉地望向李负代的唇。他记得,水果硬糖的甜度太腻人,但通过那双唇传递过来的甜度就恰到好处。
李负代说了句什么,温烈丘没听清却被引回了思绪,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他微微皱眉把糖吐回了包装袋又咳了一声,才问,“你说什么?”
李负代将糖球顶到一边儿,微微鼓着腮帮子逗温烈丘,“苹果。”
看着李负代,温烈丘挺想亲他一口,却犹疑着不太合适。
谁知,李负代倒挑着眉质问开来,“你为什么不亲我。”
温烈丘笑叹一声,俯身亲了上去。
清甜的味道混在李负代微凉的温度中,果然,这样的糖分,才合适。两人细细地吻着对方,不带情欲,只是亲昵。
葡萄的味道在唇齿间弥留,一吻结束,温烈丘拇指轻轻抚着李负代的下巴,近距离的相望让他有些失神,也为他们早就不觉突兀的亲密行为。于是,他突然想问些什么,“你觉得,我们……”
从温烈丘的神色中,李负代察觉到了什么,他不动声色地扯下温烈丘的手打断他,“我梦到仙鹤吃人了。”
温烈丘嘴角动了动,没再继续上个话题,“仙鹤不吃人。”
李负代笑起来,“就是说啊。”
这么一个盘腿趴在床边儿的半夜,灯光暖黄,香精甜腻,李负代梦醒后会笑,才让温烈丘真确地觉得他们回来了,而且一切都不一样了,他和李负代,他们都在变好,他们可以从这个当下,完全重新地开始。更争气的是李负代,温烈丘挖空心思想出来备用的那些用来“唤醒”他的招儿,一个都没用上。
这之后,李负代偶尔还是会做噩梦惊醒,但真切的,不再受它的控制。
第88章 无视整个班级诧异的目光,温烈丘沉默地把桌子落在了李负代边儿上。
开学的第一天,两人没迟到。闹钟好使不说,阮令宣比闹钟更好使,一连往温烈丘手机上打了好几个电话确定两人起来了才罢休,又准时准点儿的在门口等着两人一起上学。
本在讲台边儿上的黄金单身座儿,因李负代暑假前无故旷课几天而换了人,他的桌子也被挪回了原来最后边儿的靠窗位置。
自从恶性伤人事件后,李负代就没了影子,学校这边儿是被叶贺平息了下来,学生之间却没有明确的说法,怎么传的都有,神乎其神,就跟全在现场看过了一样。
所以,传闻中的凶暴主角无征无兆地又出现了,难免的,就要伴着眼神的追随和嘁议。好在,李负代从不在意。只是他发现,那个受伤的男生,没来学校。
教室里四列六排,只李负代独自成排做了第七,身边横向空了一片,就像被隔离了。找到自己的座位,李负代将堆满桌子的课本和试卷儿一股脑塞进桌箱,继续忽略着几个执着追随着他的好奇目光,转头看向窗外。
靠在窗边儿,越升越高的日光全晒了进来,开学第一天的早自习大家都各忙各的,只李负代,百无聊赖地看风景。
早自习过半的时候,窗边儿经过了个身影,遮了片刻的光,李负代不经意地抬眼,就看见了搬着桌子的温烈丘,他们的目光短暂地碰了一下,又过了两秒,那人就进了教室门。
无视整个班级诧异的目光,温烈丘沉默地把桌子落在了李负代边儿上。
温烈丘选择自己下来的理由特简单,十七班三楼,二十一班四楼,李负代那腿,少爬一层是一层。
李负代在学校就算挺奇特,身边儿突然又扎了温烈丘这号口碑顽劣的人物,两个气场不一却同样让人望而却步的人一起攒聚了教室后角儿,瞬时让本就处在嘁议氛围中的高三十七班更是惶恐。
分别安静坐在对方身边,身着校服,听着粉笔在黑板上的笔触声响,两人不说,却都一阵恍惚,也才反应过来,他们之间的最初定义,还是同学。
开学第一天,每科老师都在讲评作业的卷子和试题,整个暑假两人连个字儿都没写过,只能干听着。一天下来,温烈丘半个字儿都没听懂。
十七班的干瘦班主任教数学的,虽然李负代不是传统意义上的好学生,班主任却一直挺看重他,毕竟成绩没得说,可温烈丘来了他们班之后,班主任算是彻底撒了手。学校上下,没人不知道温烈丘属于不受管范围,班主任本不想收他,奈何校长那边发了话,李负代一个都算败坏班级风气,身边儿又多了个温烈丘,明摆就只有你拉我我拽你,双双落后的结果,班主任为了自己稀疏的发,也不想再在他们身上花无用功。
就这样,周而复始枯燥乏味地过了一个礼拜,坐在后排的两个人就像被遗弃了一般,老师不管不问,除了江月,同学也不敢凑近。李负代倒还好,但温烈丘变得一上课就止不住的烦躁,嘴上不说,心里早已消极抵抗起来。
事情会这样发展,李负代早就料到了,毕竟温烈丘耐心一向不好。他知道温烈丘不是不想学,只是撂了太久都不知道从哪儿下手,他基础太差只听不懂,听不明白又烦躁,恶性循环一形成,想挣出来都难。步入高三,日常课程都在大量习题和讲解中重复,基础知识一带而过,他倒是可以一点儿点儿教他,却明显看出温烈丘的抗拒。
说白了,抹不开面儿。
温烈丘不愿意,李负代总不能逼他,况且逼迫也不是他性格,只能看着接连的作业测试中,温烈丘写个名字蒙选择题。
因为听了金边儿眼镜医生的话,非必要时间温烈丘都盯着李负代不让他多站多走动。一个礼拜过去,宁见渊来了一趟,和李负代聊了没多久又走了,聊得什么温烈丘没听,李负代恢复得好,跟宁见渊彻底说再见也用不了太长时间。
这天周五,高三的生活,只看日期不看星期,自然没什么周末。两人放学回家,发现玄关多了双鞋。
杵在玄关,温烈丘眉头不自觉拧了起来。虽然这么说多少可笑,但这段儿不长的时间里,他爸回来了三次,还次次往他这儿跑,实在频繁了。
身旁人情绪不对,李负代虽然明白得差不多,还是问了一句,“你爸回来了?”
温烈丘摘掉书包换了鞋,沉声应了一声,往客厅走。
李负代跟着温烈丘,发现客厅没人又问,“我去打个招呼?”
“不用。”温烈丘冷着脸蹦了俩字儿,随手将书包扔到沙发上,沉默半响再看李负代时口吻温和了点儿,“晚上吃什么。”
打他们回来之后,温烈丘就接手了饮食这一生活难题,虽然做的东西进步空间巨大,但好歹算是对生活燃起的一点儿火苗。李负代鲜少从这人身上瞧见些热情的影子,巴不得它继续燃烧,还省他的力气,更何况他一出现在厨房,就算只是看看热闹,温烈丘都冷着脸盯他的腿,那模样实在吓人。所以得了便宜就卖乖,李负代得会。
李负代回了句都成,转身老实儿坐上沙发,眼睛往楼上瞄了瞄。
“我说了,不用。”就这么一瞄,却也被温烈丘看见了,说完就进了厨房。
他懒得多说的那些话李负代都听出来了,明了白了就是让他别管,也别上楼去主动打那个只意味着礼貌的招呼。李负代倒不是个多礼貌的人,只是隔着个天花板,长辈就在楼上呆着,连个招呼都没有,确实说不太过去。
不过他纠结了还没三分钟,楼梯那边儿就传来脚步声。温训自己下来了。
李负代见过温妈妈,觉得温烈丘像她像了三四分,他本以为温烈丘好看都是亏了妈妈的基因,见了温训才知道,原来是完全随了爸。父子俩同样的冷俊眉目,尤其那漠然的气质,像了九成。
温训四十多岁的人,依旧是英俊的,他穿着简单却讲究,有种浑然天成的上流姿态。而他的那种祖传冷漠气质因时间的沉淀,包裹上了一层沉稳和平和,给人疏离感却又不像温烈丘那样戾气四散,往那儿一站,成熟又孤高的男人,让人生畏,也让人挪不开目光。
“你是。”看到沙发上的陌生少年,温训也不惊讶,只淡淡问了一句。
场景到这儿了,温烈丘再不愿意,李负代还是乖巧地先叫了声叔叔好,“我是温烈丘的同学……”他把这段儿时间赖在你家这半句咽了,下意识地去看温烈丘。
听见声响温烈丘走出来,冲李负代挑挑下巴,跟没看见他爸似得,“帮我把书包拿上去。”
腾了地儿给他们父子俩,李负代回了自己房间,坐在桌前,从书包掏出个本子,还没摸出笔他就走了神儿。早前就听阮令宣说过温烈丘和他爸关系不好,这么一看,可真是太不好了。
他写了半篇公式的功夫,温烈丘上来了,靠在门边儿情绪不太高,“他说想请你吃个饭。”没等李负代回答,他又说,“不想去就回绝。”
李负代想了想,转头下巴压在椅背儿上,“是你不想去吧。”
“嗯。”温烈丘也不遮掩情绪。
“那我得去。”李负代嘴角一勾。
受邀请的人都应了,温烈丘不去,实在没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