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了门后三人在楼下客厅坐着,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照顾温奶奶日常的阿姨先端了水果,又倒了牛奶给两人。
同这栋小别墅的外观一般,内里的装修也清新淡雅,白色家具居多,桌上会摆不知名小野花,不时有微风从纱门吹进客厅,一派和谐田园景象。
温烈丘不说,李负代对习牧的事情自然一概不知,却从寥寥的对话中,听出温奶奶对习牧的喜爱,习牧本来该用到的东西,一件不落的都打理好了。
甚至是冰箱里一层的冰牛奶,也是替以奶当水的习牧准备的。
看李负代只抓着杯子摩挲着杯壁,温奶奶笑了笑,“小朋友怎么不喝呀。”
“他不喝牛奶。”温烈丘先于他开了口。
“这样啊。”温奶奶含着笑说不容置疑的话,“休息好了先上去放行李,一会儿下来吃饭。”说着她转头向李负代,“小朋友,你也要住这里是吧。”
李负代挑眉扫了温烈丘一眼,略有尴尬地点头,“应该是的。”
温奶奶还是含笑,“烈丘会帮你准备房间。”
温烈丘应了一声,便拉着李负代上了楼。
温奶奶住一楼,二楼的五六个房间都是空的,温烈丘让李负代挨着个儿去挑,自己先回房间放东西。他刚把行李箱推到角落,李负代就从门边儿冒出脑袋来。
“习牧和你奶奶很亲的样子哦。”
温烈丘点了头。
“你之前都没有和我提过哦。”说话间李负代大体看了看温烈丘的房间,不得不说,比起他们住的那个房子,这个地方更像是温烈丘的住处。这个房间格局很好,窗外风景更好,蓝天绿地,没有丝毫杂质,看出去就像一幅画。而他的游戏设备、他用过的球、他的各种生活用品都一应俱全,这个房间里,全是温烈丘的生活气息,不像那个家那样的冷清。
“你指什么?”温烈丘问他。
李负代耸耸肩撇开目光,“我要住你旁边的房间。”
温烈丘的房间在尽头,不用思考他说的旁边是哪个,“那是习牧的房间。”
“不可以吗?”
温烈丘无奈地叹了口气,“他很讨厌别人动他的东西。”
李负代的手朝温烈丘的床指了指,勾起嘴角,“那和你一起住呢。”
“我嫌挤。”温烈丘上下扫了他一眼,突然皱着眉别开了脸。
李负代嘟囔一句,缩回脑袋走开了,最后敲定了离温烈丘最远的角落房间。
饭后在小楼里溜达了一圈儿,李负代不禁疑虑起住这么偏远的地方饮食用度怎么解决,问过温烈丘后才知道,送他们来这里的男人,是温奶奶的专职司机,会每天定时定点的送来必需品。小白楼后面,有一大片被规设场地,建了个小型球场,不用说都知道给谁用的,而球场旁边,还留出来一片被低矮的栅栏圈围的小园子,面积不大却什么都种,不仅打发时间还是供给的一部分。
眼看着要开始田园生活,李负代却直觉有些地方不太对劲儿,首先温奶奶,看他的神色就不对。
但不知为什么,李负代很希望也被她喜欢。
晚安~
第40章 “对啊,我等不急让你剖开我。”
等李负代收拾完房间,已经到了晚饭时间,等吃完晚饭,天也黑了,这一天算下来,他睡过的时间,统共就来时的两个小时车程时间。
温烈丘本以为睡眠不足的李负代,即使晚上不睡觉,也会老实躺在床上休息。只是李负代那人,总是不好揣测。凌晨时,温烈丘去走廊的另一头看了,人不在,甚至不在家里。
穿过半人高的草植灌木和嘁嘁虫鸣,十分钟路程之外,就是海。
夜晚的海总给人一种压迫感,一望无际的漆黑海水和遥远的天边汇为一片,深邃又神秘,像一面蕴含神秘能量的魔镜,又像一个随时会张开血口的沉睡怪物。腥咸微凉的海风,在白天是夏日的味道,在夜晚,便是危险的气息。
零星星光下,海边成片的细碎礁石滩上,李负代蜷着腿坐着。偌大的礁石滩中,要不是有束微光一直随着他移动,他几乎就要和石头们融为一体,看着无聊又孤独。
温烈丘醒来时发现找不到手机,原来是被这人拿来做了手电筒。
寂静的海边,除了海浪声外只剩偶尔发出的石头碰撞的声音。其实李负代带来海边的不止温烈丘的手机,陪着他呆在夜海边的,还有一只大肚子的瓷碗和一双筷子。都是用来打扰螃蟹的。
他溜达到海边的时候正好赶上退潮,便又返回去拿了装备,实在找不到手电筒就悄悄拿走了温烈丘的手机,回来就逐块石头翻了起来,他端过来的碗只有6寸大小,这儿的螃蟹几乎没怎么见过人,比普通海边石头底下的小螃蟹大的多,抓个十几只碗就满了大半,满了他就把螃蟹都倒出去,等它们慌忙四散后再换块石头坐着继续抓。
“你这算不算破坏生态。”
听到温烈丘的声音李负代头也不回,似乎一点儿都不意外这人的出现,“训练一下它们的警惕性,用心良苦好不好。”
“除了你没人会威胁到它们。”温烈丘踩着石块站到李负代身后,漆黑的夜里,他们就像两个游荡的影子,他伸手在李负代后脑勺戳了一下,“大半夜的自己呆在这儿,不害怕?”
“怕什么?鬼吗?”李负代嘟囔着,“鬼还要怕我呢。”
温烈丘绕到李负代面前蹲下,看着他在一堆儿石头里抠抠挖挖,没再说话。
“还你还你还你。”被他看了一会儿,李负代突然把手机塞给了温烈丘,“爸,我是个大人了,能给我点儿私人空间吗。”
“我不是来找手机的。”温烈丘冷冷扫了他一眼,“你要在这儿呆到天亮?”
李负代松开筷子嗯了一声。
“不困?”
“不困我来海边儿吹什么风啊。”边说李负代边适时打了个哈欠。
温烈丘刚想开口,一垂头看见李负代的腿弯儿处突然拧了眉头,扯着他的脚腕拉直他的腿,便看到了他腿弯儿处的一片血迹,看那颜色,已经有些时间了。
李负代的腿打进钢板后还带了些日子的石膏绷带,因为比第一次骨断受创大,石膏缠的位置高了一些,之后拆了石膏换上的跟腱靴也是,正好卡在膝盖和腿弯儿的位置,他又不喜欢拄着拐杖,每次走动支具都戳着腿弯儿的皮肤,时间一久皮都磨掉了一大块,再后来皮肤干裂又戳开了一条细长的口子,染得支具上一圈儿血。而李负代吊儿郎当的毫不在意,任凭腿弯儿的伤口裂开又愈合,愈合再裂开,戳得像是别人的腿。
温烈丘拉着他的腿扭着去看他的腿弯儿,李负代身子歪到一边儿,压着石头撑着自己也不说话。
“护膝呢!”温烈丘瞪了李负代一眼。
“……忘了。”
“回家。”温烈丘也不多说废话,松了手,板着脸把李负代从石头上拽起来。
看他这样就知道不能再惹了,李负代心里叹气,把筷子插进兜儿里,低头把碗里螃蟹都扬了出去,等他拿着空碗转身,发现温烈丘站那竟然没动。
“上来。”温烈丘背对着他,冷冷吐出两个字。
李负代一愣,又扑哧笑出来,“你真把我当儿子呢?裂个口子而已,又不是腿丢了,我自己能走。”
温烈丘不为所动,却有些不耐烦了,“别废话。”
也是,有人背还废什么话。盯着身前人的背影,李负代抿紧嘴靠了过去,然后单腿一跳,抱着温烈丘的脖子压在了他身上。
温烈丘勾着李负代两条腿,慢慢地往回走。
称得上荒芜的夜晚,月亮是城市中没有的皎洁,夏风吹过小路两旁的草植,发出微小的声响,像带尖儿的小爪子在沙石上抓挠,让人心间也微荡。
“你做噩梦的时候,都梦到什么了。”温烈丘突兀地问了李负代。
“说个秘密和我换。”李负代勾着温烈丘的脖子,趴在他耳边呵气,“什么都行,骗我也可以。”
“……我讨厌人多的地方,讨厌苹果,不喜欢醋,不喜欢猫。”温烈丘断断续续地说着,“也不喜欢禽类、怕鸡。”
李负代的猫来之前就寄放在了阮令宣家,他窝在温烈丘颈间低低笑起来,“鸡?为什么?”
“你管呢……这些算不算?”不用看都知道温烈丘的脸又冷了下去。
“当然算啦,算你说了六个。”李负代揽着温烈丘脖子的手收紧了些,抬头下巴抵在他头顶,“你可以问我六个问题。”
听他这么说温烈丘明显一愣,他本意是零零碎碎凑一起,勉强算一个秘密的。
“对啊,我等不急让你剖开我。”李负代目视着前方,眼中的笑意迷蒙,“你想知道我做了什么梦?”
第41章 “……沼泽、阴烟、灰色的仙鹤、永远进不去的一扇门,还有人想要我的眼睛。”
“想。”温烈丘淡淡吐出一字,简洁肯定。
只他们两人的月夜下,风吹了几十公里的芦苇,遇上他们,好像会因好奇悄悄隐起气息。
“……沼泽、阴烟、灰色的仙鹤、永远进不去的一扇门,还有人想要我的眼睛。”李负代听着就只是不带情感的机械叙述,顿了顿又继续,“血、雾气、一潭死水,和一群爱我的人……哥哥、绝望、折磨、叶贺、最后你死了……”可能是端累了,他手中的碗毫无预兆地跌到了地上,在沉闷的落地声中碎成了几片,“还要听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