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怪诡谲的歌声还在继续,只是唱得太久,声音变得有些嘶哑难听了起来。
当鬼车的身影乍一现身于光亮处上方,歌声才变成惊喜万分的欢呼声,“是九凤!九凤来了!仙君也来了!”
林避向下望去,脚下的村子灯火通明,挂满红彤彤的灯笼。大概三四来位穿着古里古怪服饰的女人一见鬼车,立马恭恭敬敬地跪伏在地,嘴中喃喃道:“仙君显灵!仙君显灵了!”
而就在村子的尽头处坐落着一座气势恢宏,白墙黛瓦,檐牙高啄的祠堂。其实说是“祠堂”不太准确,看起来更像是“道观”。
三处殿堂环绕,就在中央,绘着一块巨大的红色图腾!
鬼车驮着二人往那处道观飞,脚下“祠堂”里的十几人,其中三位是女人,剩下的全是面带古怪且花里胡哨面具的孩子们,眼中放射出热切的光芒,喊道:“九凤降临,仙君必达!”
“恭迎仙君!”
林避有些头痛道:“师兄,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
他们二人为揪出“愿村”里的活神仙,跋山涉水,折腾了好几天,好不容易抵达了“愿村”,却意外发现这村子已是名存实亡,所谓的“活神仙”没碰到,反倒是遇见了“老熟人”金姑。林避其实不愿这般空手而归,心想,再怎么说,这村子里一定留有什么线索。
“老臭。”严玉骨答非所问,一指图腾中央,被五花大绑着,胡乱扭动的老臭!
而被林避怀疑是“愿村卧底”的赖三皮和袁力小银二人,同样被五花大绑,面露惊恐的被两位带着面具的孩子看守着。唯独不见银框眼睛……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难道赖三皮不是“愿村卧底”?
鬼车飞至“祠堂”上空,被林避勒令滞留。“祠堂”内的女人和孩子们立刻欢呼了起来,其中一位,身着一袭奇怪长袍的女子,打着官腔向他们汇报,这段时间来“愿村”里的生活状况。先是汇报了一通,养尸地里的活尸,“涨势喜人”……长生不死的研究向成功迈进了一大步。接着殷切道她们给“仙君”雕了一尊泥塑,还请“仙君”笑纳。
泥塑?!林避和严玉骨对视了一眼。他们二人不答话,那女人只当他们应予了。拍拍手,带着花哨面具的孩子,立马从右边的侧殿内,拖出一尊尺寸如人高,做工精良,且栩栩如生的泥人彩塑!
林避和严玉骨坐在鬼车身上,一见那彩塑,两人皆是一怔,表情各异。
那尊泥塑雕的是位年轻人,五官俊美,唇红齿白。气质极佳,温文尔雅。
林避发誓,自己从未见过这个“年轻人”,但却不知为何,感到十分熟悉,且心中犹如打翻了五味瓶一般,百般滋味涌上心头。最明显的两种情绪在他胸腔内激荡,既欢喜又痛苦,把他弄得手足无措。而他身旁的严玉骨,一双泛着金光的眼睛,死死盯着那尊泥塑,瞳孔间跳动着怒火,如岩浆般灼热,恨不得融烧了那尊泥塑!
“原来如此……”严玉骨喃喃道,一字一句,从牙缝里挤出,“竟然是你在搞得鬼……我早该想到的……”
林避沉浸在不可名状的情绪中,没能留意身后人的喃喃自语。
“祠堂”前站着的女子显然已经习惯了“仙君”的高冷,说了一大通话,结果却无人应答,她也不尴尬,再度拍拍手,吩咐道:“仙君已到,祭祀开始!”
底下的“信徒”们,登时跳起了古里古怪的舞蹈,嘴里念念有词,发出类似昆虫振翅特有的“嗡嗡”声响,而“祠堂”中央那块巨大的图腾,似被赋予了生命一般,线条乱舞。渐渐从地板上浮起,攀附上了被五花大绑着的老臭。紧接着!老臭忽然头发悉数花白,双颊凹陷,皱纹如蛛网,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蔓延增加!皮肤也跟着松弛,长出点点黄褐色的老人斑!
淡淡的白气从老臭的七窍中飘出,向在场的所有“愿村”村民们的体内钻去!
林避眼睁睁地看着,那些女人孩子们由老变少,白发变黑。这才惊醒过来,把之前对老臭和赖三皮的怀疑抛掷脑后,抓着严玉骨的手臂道:“快、快、快阻止她们!”
严玉骨当即从包里摸出数道黄符朝下扔去:“六甲六丁听吾号令,金童玉女首领天兵,何神不伏,何鬼不惊,钦吾符令扫除妖精,时到奉行,九天玄女急急如律令!”
下坠过程中的黄符本该自发将自己折成人形,或兵器的形状。却不知为何,软绵绵,轻飘飘的,如普通黄纸一般,向下撒去。严玉骨这才察觉到一丝不对来,“用不了法术!”
异象突变,那些一直沉默不言的面具孩子们,忽然开口道:“——射箭!”
本该是天真无邪的童声,此刻听起来却又老又哑,阴邪无比。话音一落,暗处登时飞射出无数支木箭,朝上空中盘旋着的鬼车袭来!
“把那只怪鸟射下来!”方才还打着官腔汇报情况的女人大吼道:“杀了他才能解除诅咒!”
“愿村”竟然叛变了!
嗖嗖嗖——
铺天盖地的箭矢形成一片箭雨!鬼车口中发出一声愤怒的咆哮,振翅挥出一大股气流,将箭雨吹散。严玉骨赶忙搂紧林避,又用腿夹紧了鬼车的腰腹!
轱辘!
鬼车发出长啸,在密密麻麻的箭雨中穿行,朝着远方飞去。又听见脚下的女人冷笑道:“你以为我们真的会让你们逃出去吗!”
空气中忽然漂荡起类似极光般的波纹,鬼车甫一撞上那些波纹,犹如撞上一面看不见的空气墙!九头鸟鸟嘴里飙出一声惨叫,晕头转向间,被新一轮的箭雨插成了刺猬!
结界!“愿村”村民们竟然设下了道术结界!
鬼车的狼狈,被看在眼里,底下的孩童们大喜过望,手舞足蹈,大笑道:“射中了!射中了!”
而躲在暗处的弓箭手们也不再隐匿自己的方位,直起身来,再度拉弓射箭!鬼车煽动翅膀,朝暴露位置最近的弓箭手飞去!
嗖嗖嗖!又是一连串的箭雨袭来!再度射中了鬼车!
此时的鬼车摇摇晃晃,眼冒金星,也不知道那些箭矢上涂了什么东西。被射中后的位置,传来阵阵麻痒,整只鸟在半空中摇摇晃晃,像是喝醉了一般!
“师兄!”林避抱着鬼车的脖子,根本不敢抬头,闷声道:“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啊!”
严玉骨也觉得棘手,皱眉思索对策,腾出另一只手替鬼车狂劈飞射上来的箭矢。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活神仙’又如何?又不是真神!”撕去恭迎外皮的“愿村”村民们大笑道,面具小孩们纷纷扯下脸上的面具,露出一张张苍老而又邪恶的面孔!“效忠你的老头子们已经按你说的方法,被制成活尸埋在山里啦!哈哈哈哈哈哈哈!神又如何!我们今天便替天行道,杀了你这位邪神!”
“把我们的寿命还回来!”
“还回来!还回来!”
又是一波箭雨朝他们袭来!将避无可避的鬼车扎成了刺猬,呜咽一声,向下坠去。与此同时,祭坛内的老臭已被彻底抽尽了寿命,化作一缕青黑色的阴魂,茫然无措的从体内飘出后,又瞬间魂飞魄散!
林避闭着眼,咬破了舌尖,将鲜血吐出,忽然脱口而出道:“天苍苍,地皇皇,拜请阴兵到堂前!擒魂捉魄不得长生!阴兵阴将!急急如律令!”
他一念完,登时响起一阵急促而响亮的马蹄声和厮杀声响!
林避浑身无力,两眼一黑,晕死了过去!
第十九章 回忆(一)
用力过度,林避脑内如针扎,晕死过去后,感觉自己在下坠。身侧迷雾重重,什么也感觉不到。
“阿避、阿避……”有人伸手在他的脸上来回摩挲,动作轻柔而暧昧,“醒醒。”
看不见的大手紧抓着林避的四肢,将他从茫茫黑暗中拽了下去,他猛然惊醒,对上一张陌生却又熟悉的面孔。温文尔雅的年轻人,噙着一抹笑意看着他,“醒了?”
你?林避蹙眉,明明想说的是,“你是谁?”脱口而出的?坝锶幢涑闪耍?靶蚜耍?问拢俊?
周遭的一切古色古香,身上盖着的被褥入手丝滑,用彩线绣着美丽的花纹和图案。四周站着几位垂头的侍女。手里捧着毛巾、铜盆、铜镜等物品,看样子是准备为他洗漱做准备。
这是那里?林避感觉自己就像是一缕寄宿别人体内的幽魂,无法动弹,眼睁睁的看着“自己”从床上坐起,心安理得的让旁人为他漱口洗脸。那位年轻人站在一旁注视着他,眼里流淌着脉脉深情。准备梳发时,他拦下侍女,对林避道:“我来帮你梳吧。”
“林避”沉默片刻,缓缓地点了点头。
年轻人牵起他的手,领着他坐到梳妆台前,明黄色的铜镜印出他此刻身体主人的面孔。
与林避的样子无异,但气质却大为不同。用林避自己的话说,GAY里GAY气。
虽然他现在也挺GAY里GAY气……
年轻人一边替他梳长发,一边暧昧不清的摩挲着他的肩头。林避头一次被严玉骨以外的别的男人这么一摸,整个“人”都起了鸡皮疙瘩,但身体却十分享受,像一只被抚摸得舒服的猫咪一般,眼睛都眯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