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借着没被树叶遮蔽完全的月光,除了手电筒能照射到的范围,都是一片模糊的黑暗,我和林停在路上,他的脸在黑暗中隐隐约约还是那么流畅。
“到底是怎么回事?”我边问边看向林,林的手电筒照亮目之所及的前方,他的眼睛微微反射出一些光亮。从那光亮里我看到了一点希望,我本以为他会提出什么好的意见,还抱有期待,结果他一声不吭,沉寂地融进黑暗里,就好像这个人会突然消失,就好像我是一个人在登山一样。
“是不是有点太|安静了?”
我意识到了另外一件奇怪的事,风声,虫鸟叫声都消失了,四周静得出奇,仿佛一切都被黑暗吞噬,只剩下我和林两人。
如果林也的声音也没了...意识到这点后,我的心开始发慌,扑通扑通在身体里乱跳。
“林。”
我赶紧喊了他一声,然后从背包里拿出两件薄外套,一件递给林。“穿上,我们再往前走走,先找个可以休息的地方。”我把衣服递给林的时候还故意碰了他一下,感觉到它是实实在在的人时,才稍微放下些敏感。
我努力和林说话,哪怕他只是简单地哼一声都能让我获得切实的安全感,又向前走了大概半个小时,我居然看到了远远的一处亮着橙黄的灯火。
“有灯的地方肯定有人类活动,我们去那里看看,如果能暂住一晚。”“如果的话,明天再找路吧”“佳卉姐或者程老板有可能在那里”。我和林说,同时也是自言自语。
这处灯火就像漂浮在黑暗里,这让我更加确信了我们没有按照原路返回。在无法判断距离远近的情况下我们又走了几段路,离近之后才发现亮灯处是一间很简易的竹制小屋,就搭在距路几米远的一侧树林里。从手电筒圆白的光片中,能看到竹屋后面长着又低又密的树,树皮都是青绿色,应该是我从来没有见过的植物,就像是放大版的茼蒿。橙黄色的灯挂在屋外,仿佛是专门为迷路人设置的临时居所,我们在一片漆黑中摸索,居然没注意身边的事物变得如此诡异。
正当我和林走近并打算到屋内打探一下时,困扰了我好久的那股巨大厌恶感携卷着满身的浊气把我打倒了,那种感觉就好像是被扔进了巨大的土坑,随着一层层土壤的覆盖,我的身体越来越沉,意识也慢慢被淹没...
...我的身子被禁锢在一片黑暗中,一轮白月悬在半空,突然出现一块血红的圆石,与那白月慢慢重合,将月也染成血红,黑暗也被染成猩红。一声声婴儿的啼哭传来,离我越来越近,哭声也随之越来越大,直到满眼都是红色,满耳都是啼哭,不断淹没我覆盖我时,我的身体与哭声共鸣,翁的碎裂,只剩渣滓漂浮在血红里。
我大概只昏睡了几个小时,再醒过来的时候,天还没亮,竹屋里点着昏黄的光,我躺在竹床上,身上盖了几件衣裳,林坐在床边,看着竹制的窗。
“林?”我醒来时只看到了他的背和后脑勺,于是便喊了一声。林听到声音也立即转头看向了我。
看到了他的脸,我放心很多。“我没事,刚刚可能太累了。”
林听到后没有应答,又扭头看向窗子。我的目光也被带到了窗子上。
漆黑透过竹制的看起来有些年岁的窗框,并没有什么好看的。
我的目光还没离开窗子时,一个扭曲的白影掠过,竹门好像被风轻轻推开了,我心里一紧,本能地想要坐起,可身体动弹不得。林一下从床边弹起,“别动”,他好像是对我说。
暗夜里弯腰走来一个身材高挑,肩膀开阔的长发男人,比林高出不少,他站定的时候腰背挺得好直,盛势凌人。林紧张地把手伸出作阻挡的手势,在那人面前,林瘦弱的像是一根随时能被折断的树枝。
“小人,你可知道私闯民宅的代价?”我听成了“冥宅”,一时语塞,大脑一片空白,身子也吓得动弹不得。
“季业!”那宽背阔肩之人身躯猛地一震,似乎是要冲向我,林喊了声我的名字,瞬间抓住了那人的胳膊,挡在他面前。
这高大的身子就像是一块石碑,十个我的力量都不足以推倒,更别说单薄的林了。就凭这一瞬的气势,如果这大个子真有什么歹意,这座山马上就会成为我和林的墓地。可他并没有对林和我怎么样,只稍稍动了动身子,看起来就像是在吓唬我俩。
“哼哼”,大个子看着我俩弱不禁风的样子,用鼻子笑了几声后转而开口大笑,“没想到还有自己送上门的。”
我本以为这奇诡的一幕戏还会再上演一会儿,没想到那人笑完后,忽的一下,竟从林的面前逃脱了,那一瞬的视觉效果大概只有天神帮愚公移山的场面可以比拟。他的人虽然消失不见了,可声音还留在竹屋里等着自报家门:
“记住我的名字,我叫荆池”,“还有,别想逃跑,小人,来了就不许走了。”
第7章 幻境?
【再清晨恍惚昨日骇眼前扑朔迷离】
我做梦都不能幻想到在我身上会发生如此诡异的事情,命运大概会逼着人身不由己地向前。假如前方是一片光明的坦途,那尚且能使人心有慰藉,可我脚下的路,却仿佛通往末支,越走越窄,尽头是一片虚无。
叫做荆池的人离开以后,我的身体还是动弹不得,意识完全支配不了行动。一回忆起这个怪人脸上不和善的笑,寒意在夏夜便从手指传遍全身。寒意传过脊背的时候,我才发现自己后背出的汗已经浸湿了衣服,我想叫林帮我一把,好让我坐起来脱掉上衣,可当我看向林时,他行为的诡异程度却一点也不亚于那个阔背的怪人。
林似乎没有被刚刚的场面吓到,他径直地向门口走去,一瞬也不带停顿,似乎是要到门外一探究竟。他身上黑色的短体恤吸收着屋子里昏黄的光,他仿佛要跟着怪人消失在黑暗里。
“林!”我大喊,生怕他被下了什么咒,只留下我一个人。
林并没有做出反应,就好像并没有听见我的声音,他的背影在一片沉寂中越发可怖,似乎转头会变成一个杀人如麻的鬼怪,眨眼间便能把我撕得粉碎。
我不敢出声了,大气也不敢出,却怎么也压不住心脏跳动的声音,我紧张地盯着林的一举一动,身体做好时刻反应的准备,这时我的身体似乎稍有些行动力了,可如果林也倒戈相向...
“砰!”
林伸出右手,把门从黑暗中拉了回来,然后转身。
一声响,让我的心揪到了嗓子眼,主持意识的一个小分队向大脑报告了一切正常的信息,我前前前一秒的思维才得以继续...可如果林也倒戈相向,我的人生就要在这场滑稽的庆典中毕业了。
林转身后看着我,他脸部线条还是那么流畅,五官整整齐齐地摆着,脸色在昏暗的灯光下显得更加白皙,白得像是光源一样。我出于本能不可思议地靠着自己的力量坐了起来,我俩眼神相对的时候,他的眉头稍扬,表达了一下疑问。
我揪起来的心终于在这时散落成一滩液体,然后“呼——”长舒了一口气。
也不知为何,从这之后,我对林的信任更加强了,只要他在的场合,我的心里都会有一种莫大的支撑力。
那一晚上,我没有再睡着,林躺在床上休息了一会儿,一直到天蒙蒙亮。我一直在思考两天内发生的事情,更愿意相信这是一个很真实的梦。荆池到底是谁?他为什么出现了之后又离开,说的那些话又到底是什么意思?为什么我们按照原路返回却走错了方向,如何才能回到山下?我的手机已经完全没有了信号,也没收到任何一条有用的消息。
“当务之急是找到下山的路”“最好能和山外的人取得联系”所有的思绪归结成了这两句话。出发前佳卉姐叮嘱我们少带些设备干粮,说什么现在的旅游区连公共厕所都设置得很密集,完全不用担心缺水少食,我天真地信了她的话,带了不少换洗的衣服和日用品。可目前的情况是,除了厕所我不担心,其他方面都很不容乐观。
天还没完全亮透的时候,我和林已经准备好离开这个竹屋了,为了避免再和那个怪人碰面,我俩小心谨慎地观察着周围的情况,用唇语交流。天真如我,当我踏出竹门的那一刻,才真正领会到什么叫梦幻人生。
我一开门,便看到程老板好端端地站在门口,正精神焕发地给我打招呼:
“早上好啊,季店长,洗漱好了吧。”
“我那屋有早餐,小蔡她们都在,你们也快去吃点。”他说完又补充到,“快去吧,一会儿凉了。”
“程老板 ?”我观察周围,竟真的回到了山下的小宾馆,“您怎么会在这儿?”
只见程老板一脸疑惑:“我不在这儿在哪儿?睡傻了?”他又拍了拍我的头说:“快去吧。”
我一边盯着程老板的脸看,一边摸了摸我的头顶,程老板的脸没有任何问题,可总有种说不上来的怪异感。
所以之前那些,都是梦?
我掏出兜里的手机,一看,时间竟真的倒退了一日。为了搞清楚真相,我和林一起到程老板的屋子里,幸好通过林的表情,我能微微察觉到他和我是一路的,不然我可能真的会当场崩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