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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睡不醒 (一件禾衣)


  屋外是翠绿的草坪,因为防护罩的遮蔽,并没有受到外界风雪的侵袭。但来客显然刚刚穿过灰蒙蒙的风雪,亚麻色的发梢和微长的睫毛上都挂着雪片。
  在这样近乎残酷的暴雪天气,人人都知道要穿上防护衣,再不济也得戴上原始的皮帽口罩遮挡刀割般的狂风。但来人只穿了普普通通的棉袄,手里撑了把伞,脸颊因极度的低温冻得通红,指尖也泛着不正常的苍白,在漆黑伞柄的衬托下对比得更加明显。
  该隐起初还有些迷惑,可在对方抬眼望过来的一瞬间,他的心跳都停滞了。
  屋中久无人应,亚伯担心自己敲错了门,只好握紧伞柄向外走,打算回到房屋号前再确认一下。
  这里是四号吧?
  标牌在草坪外侧,浸在风雪之中,从防护罩里根本看不见影子。
  他这一路其实已经算幸运的了——最后一班星际旅舰和南岬渡轮都被他赶上了,再通过街区传送点,没走几步路,就到了以诺街。
  不过中间也有差错——忘了各星各地的时差,赶上雪夜拜访并不熟识的“故友”,说起来确实有点怪。
  亚伯背手拂去脸颊上的雪水,心下琢磨:屋里明明亮着灯。为什么没人回应?
  屋门到草坪有三级台阶。亚伯刚踏下第二级,手腕就被抓住了。
  突如其来的身体接触把他吓得全身一愣,猛地回身。
  因为所处位置低了两个台阶,他还没来得及看清对方的模样,就被一股大力揽得栽倒在对方的胸口。
  鼻梁隐隐作痛。
  亚伯抽了抽鼻子,抬起头来,眼中因鼻梁酸楚激起了泪光。
  该隐也眼眶通红。
  但他们的朦胧泪眼显然有着本质的差别。
  片刻沉默。
  良久沉默。
  无限沉默。
  “我们……”亚伯终于开口了,“……别在这儿站着。”
  太冷了。
  而且,该隐的衣服这么单薄,看得他身上更冷了。
  水雾把亚伯的脸颊熏得一片通红。
  他呷了口茶水,温热的液体从口腔到胃里都暖和了,这才找到了自己的声音:“这场风雪也太大了。”
  “也不常见。这是极端天气……”该隐还想解释两句,不过因为之前走神错过了天气公报,一时间也说不清楚,“好像是整个星系出了点问题。”
  “外面的防护罩挺好看的。我在路上看见街道两边都堆着雪,像小山丘似的。”
  “家家户户都有。这是社区强制安装的防护设施,雨雪天都能用得上,但挡这样的暴雪也是第一次。”
  亚伯点了点头。
  客厅里没了人声,只有茶杯与桌面轻微碰撞发出的响动。
  茶水倒映出该隐的目光——那种审视的、衡量的、近乎无礼的探究目光。
  那是沉淀多年的求索和绝境之中的希冀。
  “该隐,”亚伯清了清嗓子,抬起眼眸,看见对方的神色,语气又柔和了一些,“……你不用慌。”
  他似乎看出了对方的惶然。
  “我……”该隐似乎被他的安抚惊到,张了张嘴,声音却变了调。
  他咳了一声,又咳了一声,好像嗓子出了问题。
  亚伯的脸上有了笑意:“我来这里不是为了寻仇。”
  这话给了该隐一丝希望。他在心里组织语言,半晌后,终于开了口:“你……你还记得梦里的事情?”
  这是他们唯一共有的谈资。
  “当然。有些忘了,但大体还记得。”
  “但你还是……还是来了?”
  “如你所见。”
  ——被害者来寻行凶者。
  该隐深深吸入一口气。
  有一件事他早该做了。
  虽然在心里演习了无数次,但真正面对亚伯的时候,该隐还是控制不了自己的动作,垂下眼睛避开对方的视线,结结巴巴地开了口:“对不起,亚伯,我一直想道歉……”
  “嗯?”
  对方的语气依旧平缓,听不出异样的情绪。该隐偷眼望向对方,只看见了一张平静的面容:“我一时害怕,怕你离开我,我太激动、太难受了,我……”
  回忆是一种折磨。
  他的叙述卡住,艰难地吞咽了一口,声音明显哆嗦起来:“我杀了你,亚伯,我、我对不起你……”
  亚伯的表情没有太大的变化,只是微微点着头。
  这和他设想的千千万万种反应都不一样。
  他怎么能这么平静?
  “……亚伯?”
  “怎么?”
  “我……我不该妄图压制你,不该谋杀你……”该隐不自觉地提高了声音。
  但亚伯还是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我知道。”
  这就是他的回答?
  我知道?
  该隐满怀希望地等待对方回应自己的忏悔。
  大概是他的目光过于炽热,亚伯蹙眉思索了一会:“都过去了,我不怪你。”
  他顿了一会,似乎为了再修饰几句,又补充道:“其实我也没有资格说这话,我不记得了。所以,权当我替你的‘弟弟’收下这份悔过吧。”
  该隐愣愣地看着对方清澈的眼神。
  “你的”弟弟?
  他这是替什么人说话?
  他不怪我,因为他不记得了。
  这是什么意思?
  他不记得了?
  “你是不是不愿意谈?”该隐颤着声音追问,“我不该这么心急。我们还有很长时间,你可以再想一想,我也……”
  他的声音消失在亚伯平静的表情之下。
  他不愿猜,可最后的希望也被对方的话打破了——
  “我不记得,该隐。我饮过忘池之水,对过去没有一点记忆。”
  该隐愣住了。
  忘池之水。
  他虽然无数次死去,却没有资格前往死者之地,仅从乡野传说中听过涤尽前尘、了无牵挂的“忘池之水”。
  “那、那你来找我……”
  “彼列告知了你的住所,弥赛亚也提到了你现在承受的惩罚。而我能去除你身上的惩罚……”亚伯的声音消失在该隐逐渐变化的表情里。
  有点吓人。
  亚伯咳了一声,试图把话说完:“既然我——既然他已经不记得了,你也不必为此继续承受痛苦。我们完全可——唔!”
  他的话没能说完。
  这是亚伯记忆里的第一个吻——过于粗暴、过于直接,并不是什么好的开端。
  他后退,但后面就是柔软的沙发背;他偏头,但被该隐死死摁住了肩膀,只能仰头承受蛮力与胁迫。
  压抑的喘息声从受压变形的口腔里艰难溢出:“该隐——”
  “这就是我等了这么多年的结果?”该隐向后退了一点,声音拔高,嘴唇颤抖,表情不知是哭是笑,“你发善心,同情我,所以来拯救我?”
  “怎么了?”亚伯并不明白他为什么愤怒,“不用受制于心脏收缩的痛苦,也不用将血液作为唯一的食物,你难道不期待吗?”
  “但是你不记得了!”
  “所以?”
  “这是为你承受的惩罚!这是你存在的证据!这是我们仅有的联系!”该隐的声音几乎成了咆哮。
  亚伯被他喊得耳朵嗡嗡响,语气也强硬起来:“你先放开我!”
  “你以什么身份说这话?!”
  “你又以什么身份强迫我?!”天使厉声斥道,“难道这就是你期待已久的赎罪?强迫你的受害者,把他按倒,对他吼叫,责怪他自我解脱,独留你一人?”
  该隐还因情绪过于激动喘着粗气,但只是眼神死死锁住亚伯的脸颊,没有继续说话的意思了。
  又是一阵让人心慌的沉默。
  “对不起,”该隐终于开口,“对不起。”
  他向后退了几步,眼睛又红了。
  赤红的瞳孔缀着血丝,模样怪异,极富侵略性。
  但亚伯能察觉其中的难过与自责。
  该隐转过脸去,还在小声地道歉,可越说,喘息声越大,断断续续的话语终于显出了哽咽。
  “对不起,我不该这样对你……我也不想这样,”他语无伦次起来,“我没想过……我以为你……我……”
  亚伯听他竭力压低的哽咽,心里也不好受,只能安抚道:“你认可我,我原谅你,足够公平。你也不必再受这……该隐!”
  他的声音化为一阵惊呼。
  “该隐!”
  心脏崩裂般的痛苦。
  他跪倒在地,艰难地吞咽,在空气中寻找空气。
  他胡乱地抓握,手背打到茶几,泛起青紫。
  他重重地捶打地板,可掌骨的钝痛盖不掉喉中的哽塞。
  他的眼角也许有泪,视线一片模糊,整个世界都在旋转。
  我受这苦是为了什么?
  这是和亚伯唯一的联系。
  死亡真的能切断与人世的一切联系。
  最开始他寻找亚伯,可人世间的躯壳千千万万,他如何能从茫茫人海中寻找到唯一的灵魂?
  后来他又希望亚伯会来找寻自己,无论是怨恨、是憎恶,哪怕是一个字、一个表情、一片影子、一点点提示或线索,只要有一丝希望,他都能继续坚持。
  可他一直都没有等到。
  时间不是河流,而是沙砾。记忆蒙上灰尘,又完全刮花,他连昨日都想不起来,哪里还能想起来那么久远的亚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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