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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睡不醒 (一件禾衣)


  按照父母的指示,两个少年先捧柴堆,将柴火送进祭台中央,然后点起火来,让木柴熊熊燃烧。
  “燃烧的烟雾就是神明领受供品的象征。若心至诚,就见青烟直上;若心不诚,再好的物件也悄无声息。”
  女人在一旁念着,看着亚伯把肉块扔进火中。
  “噼啪”的燃烧声中,肉块渐渐翻卷、焦黑,青烟袅袅升上云端。
  接着是该隐。他将手里的一簇麦苗丢进火堆。云烟飘舞,小小的麦苗竟与肉块烧出了同样壮观的烟尘。
  “同神明说说吧。向祂祈求丰收与富足、平安与喜乐。”父亲在后面指引道。
  亚伯瞧了一眼该隐,见他没什么反应,又收回了自己的目光:“愿神降下物产丰盈的福与家庭和乐的福,亦指引我未来的道路。”
  他的声音很轻,融化在雀跃的火焰中,谁也没听见。
  然后是该隐。
  他闭着眼睛,面容显得很疲惫,默念了几句话,凝视着火堆,半晌后,向后退去。
  父母两人走上前来,对着火堆虔诚地跪倒,拜了三拜。
  仪式这才算完成。
  “让火继续烧,你们去做自己的事。”女人挥手,让众人散开。
  亚伯和该隐一个去了麦田,一个去了羊圈,父母则返回自己的住所,去做自己的工作。
  从祭神那一天起,他们的关系产生了极其明显的变化。
  该隐不再爱说话了。
  他们之间的言语交流明显地少了,少到亚伯一度以为该隐因为他们的争执出现了什么负面情绪。
  但这种担心渐渐也消失了。
  因为该隐只是换了一种交流方式。
  一种更原始、更纯粹、更直接的方式。
  肢体交流。
  言语没法表达出来的东西,该隐就换了贴面、拥抱来说。
  这一套交流方式持续了一个多月。
  亚伯承认,这种交流确实有助于“促进感情”。
  言语的沟通被动作取代,无论表面上亲疏如何,那种由衷的关心之情倒是真的能通过拥抱与近距离接触而传达到内心。
  不过也因为他们单独居住,时间久了,亚伯竟然对交流方式也产生了认知偏差。半个月后父母前来探望,他差点张开双臂上前迎接,不过被该隐拽着衣角拦下来了。
  暗中感化。
  亚伯清楚该隐的想法。
  他不打算拒绝,但也不打算回应。
  太复杂了。
  一个封闭的人际网里,出现这种介于亲情与爱情之间的感情,要如何回应?
  说起来,为了证明“世界很大,人类很多”,亚伯倒真的带着该隐沿河走了一趟。
  该隐熟识林木,便负责挑选木材,用来造船;亚伯则用屋里仅剩的布片缝了帐篷,又准备了瓶瓶罐罐用来收纳食物和饮用水,还收集了柴火以备不时之需。
  趁着一个风和日丽的晴朗早晨,他们坐着船顺流而下。
  大自然确实是治愈心灵的良方。
  以往的种种矛盾、争吵最后都化为对阳光、流水和灌木丛的惊叹与赞美。孤独的小舟里,他们同饮同食,清晨在岸边收集浆果菜叶,白天迎着明亮的湖波一路前行,晚上则在陆上安营扎寨,将帐篷一遍遍钉进地面,那时候,连简陋的帐篷也显得格外重要。
  他们在河面上飘行了四天,算上探索周围的日子,恐怕能有近十天。但最后,亚伯还是没能找到一丝一毫其他人类存在的痕迹。
  “我说了,没有其他人。”该隐的语气真诚又委屈。
  但亚伯还是不信。
  “世界这么大,不一定随时能找到他们。”他宽慰自己。
  “如果有,早就有了,何必等到我们去找他们。”该隐趴在船边,将手里的樱桃在河水里浸透洗净,递给亚伯。
  “也有可能是因为季节迁徙,这段时间河流附近没有人居住。”亚伯认真地想理由。
  “这可是春夏,最暖和的季节,这时候都没人,冬天怎么可能还有人?”该隐反驳着,正巧看见樱桃的鲜红汁液从亚伯的唇边滴落。
  他忍不住舔了舔嘴角。
  亚伯没看见对方的眼神,只顾着向两岸的林间眺望。
  下一刻,仿佛历史重演,他又被该隐一个倾身压翻在小船里。
  不过因为瞬间失衡,小船的一端几乎没入水中,另一端高高翘起,把他们惊得连忙向另一端靠拢,维持平衡。
  “你可太有意思了,该隐。”亚伯表情平静地如是评价道。
  他嘴角的樱桃汁也在刚才的混乱中被水冲干净了。
  该隐气得直喘,稍微平复一会,手里握了一把樱桃在河水中洗干净,递给亚伯:“这回你慢慢吃。”
  “这回我不吃了。”亚伯礼貌地拒绝了对方不怀好意的献礼。
  该隐搞不懂亚伯这个人了。
  他还有种感觉,似乎他从来就没理解过亚伯。
  这个世界,明明就只有四个人,可亚伯总是信誓旦旦地说什么“你会遇上其他人”“你会经历很多事”,这话听得该隐都烦了。
  当下,这些话可不就是没有事实依据的胡说八道吗?
  他们乘船而下近十天,没有见到任何人生活的迹象,但亚伯还是对他那一套说法振振有词。
  该隐彻底服了。
  这是认识上的差异,倒也算了。
  可亚伯给他的回应实在是让他迷惑——
  他到底是接纳我了呢,还是在委婉地拒绝我呢?
  谁会上午还好好地拥抱告别,晚上就对这个话题避之不及?只敢做、不敢说,这算什么啊?
  还是他只是把我当一个关系密切的同伴?
  换了任何一个同伴都无所谓?
  一想到这个可能性该隐就不舒服——极度不舒服,不舒服到在麦田里想起这事,手里的农具都不放下,拎着就去找亚伯要个说法。
  说法是肯定要不到的,亚伯从不给他说法。
  只有亲切的、友好的、一如既往的拥抱。
  他只能这样与亚伯相处,两个人之间像隔了一层看不见的薄膜,亲近却有隔阂。
  这是不对的!
  他们是兄弟,是这个孤寂的世界中唯一相知相熟的两个人!
  如果不是你,还能是谁?
  如果不是我,还能是谁?
  该隐总觉得不够。
  亚伯给他的不够。
  祭台前的礼拜能让他偶尔静下心来,可心口总像有一个漩涡似的,把麦田、羊群、树林、山丘,所有东西都吞进深处,却填不满其中的空缺。
  我还需要更多。
  他站在田里,望着远处的羊群,还有跟在后面的亚伯,把对方的名字在心里念了一万遍。
  我还需要更多。
  亚伯要给我更多。
  又是一次礼拜,他们还是各自带了自己的作物,但没有了父母的参与,整个氛围轻松多了。
  “丰收富足,平安喜乐。”亚伯念着这话,将手里的肉块向火堆里丢去。
  一阵烟云升腾而上。
  他在原地站了一会,刚抬起脚来后退,被人在腰间掐了一把,顿时全身哆嗦了一下,险些向后栽倒在地。
  “该隐!”亚伯厉喝一声。
  “怎么?”该隐故作无辜地瞥了他一眼,把自己手里的麦苗丢进火中。
  “祭台面前,注意你的言行!”
  “什么言行?”该隐惊讶地反问,“我这是和自己的兄弟交流感情呢——神明难道不希望我们彼此亲近、彼此支持?”
  “你这是亲近吗?你这是亵渎!”亚伯斥道,“祭台是与神明联系的地方,私人的关系就要受到限制,你记好了。”
  他的表情难得严肃。
  该隐不理解他的严肃,但也看出了他眼底隐隐的怒火,只好不甘地应了一声:“好吧,我……”
  他的话卡在了嗓子里,眼神中满是惊诧与茫然。
  亚伯顺着他的目光看向祭台,只见火光之中青烟飘渺,形成了一个人形,随着烟雾向上飘动。
  那人形分明是年纪尚轻的小该隐,翘腿面向天空,一手枕在脑后,一手举着草叶,模样十分惬意。
  “那个……”该隐愣愣地看着半空中的烟云,“是我吗?”
  “我看挺像……”亚伯也傻眼了。
  这算什么,神迹吗?
  火光还在燃烧,渐渐在孩子的身下形成了走势怪异的花纹。。
  “这是什么?”该隐仰头,迷惑地看着花纹。
  该隐出生以来没有识字,父母也没有教育过——他们自己可能也不认得。
  唯一认得文字的只有亚伯。
  而他也确实认出来了。
  在盛夏的阳光里,亚伯的身上一阵阵发冷。
  该隐身下浮动着的分明是一个词——
  罪人。
  从蛾摩拉到白夜城,似乎都在印证该隐的“罪行”。
  如今,在这样一个没有人认得文字的地方,作为唯一一个识字的人,亚伯又一次被带回了前两个怪异、离奇的城市之中。
  他绕不开。
  从来就没绕开过。
  在这样一个没有敌对势力的宁静世界,他依旧和该隐有联系,而该隐也依旧与这个带有血腥气息的词语密切相关。
  罪孽,血液,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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