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伯躺在床上不想动,该隐也瘫在椅子里仰头看房顶。
屋里一片颓唐之气。
这就是所谓的净化礼?
比三天前还不如呢,精气神都磨没了。
亚伯长长地叹出一口气。
仿佛回应他的声音,该隐也长长地叹了口气。
一时间,屋里响起一阵起伏的叹息声。
该隐张口想说什么,又默默闭了嘴,心里觉得一片烦躁。
他从椅子里猛地起身,冲进院子,但目力所及都是铁器农具,便泄了气似的在地面坐倒了。
亚伯趴在窗户上看着他乱跑,鼻腔里发出闷闷的笑声。
该隐向他招招手,示意他过来。亚伯依言去了,不过刚到该隐身边,就被他抓着脚腕放倒在地。
摔倒的那一刻,该隐伸手给他挡了挡,才没让他一头撞在地面。
亚伯恼火地一捶地面,刚想起身教训该隐,却被他爬上前来,翻身压住了肚子。
阳光明晃晃地落在视网膜上,刺得亚伯睁不开眼睛,只能以手遮目,躲避光线,另一只空闲的手推了一把该隐的肩膀——
你干什么?
该隐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干嘛。
他单纯觉得自己烦躁的时候,亚伯不能在旁边看着他难受,面上还有笑容。
这怎么行呢?
这还是兄弟吗?
他越想越气恼,一时冲动,就把亚伯拽倒了。
那一刻,亚伯的脸颊上因惊诧与恼火微微泛红,但一手遮脸、一手还击的动作显得格外……
该隐形容不出来。
那种呼吸急促、心跳加速的感觉又出现了。
但这回,盯着亚伯的嘴唇,该隐知道自己要干什么了。
我们是兄弟。
我们一同来往,是殊荣,也是责任。
他的动作僵了片刻,接着立刻倾身压倒在亚伯身上,像一只索取温暖与关爱的初生小兽,急切地、毫无章法地亲吻着对方的脸颊——和唇瓣。
亚伯愣住了。
该隐,你搞错了吧?
这可是你兄弟啊!
该隐避开了对方的眼神,但急促的呼吸声还是暴露了他的状态。
激动、紧张、渴求。
沉默的第三天,受制于净化礼的要求,他们谁都没有开口。
尴尬的沉默。
该隐犹豫地转过脸来,入目的是亚伯质疑的表情,心里顿时一紧,接着,渐渐恼火起来——
有什么好质疑的?
我们是一同来往的兄弟,唯一值得相信的伙伴!
他的表情理直气壮,让亚伯在心里暗骂——这孩子到底在想什么?
亚伯伸手想把人从自己身上推开,可过猛的力度让该隐眉间一皱,更加用力地压下来、扑过来,任凭对方推搡,只顾着捧着对方的脸颊,咬噬他的嘴唇。
本就泛红的唇瓣更加艳丽了。
该隐笑出了声,换了力道,以唇舌轻柔地抚弄被他咬得渗血的皮肤。
下一秒,他就被唯一值得相信的兄弟一把掀翻了。
亚伯倒没有完全失去理智。
他还伸手去挡该隐的后脑勺,防止他一头磕到地上。
但他的关切可没得到什么好回报,因为该隐趁着他伸手撑地,一肘击中了他的臂弯。
胳膊上一阵酸麻,亚伯完全撑不住自己的身体,顿时栽倒在该隐的身上。
孩子长成了少年,正向着青年过渡,身量和力度都与以往有着天壤之别。
亚伯心里一阵挫败。
该隐双腿缠住亚伯的一条腿,因为仰面趟地的姿势,对方的另一条腿便使不上劲。他双手钳着亚伯的胳膊折到背后去,两人便亲密无间地贴在一起,中间再没有任何阻挡物。
“亚伯。”该隐出了声。
这是三天以来这个院落里第一次响起人声。
“你放开我。”亚伯命令道。
该隐此刻的动作近乎折磨。
“你别打我。”
“你还提条件?”
“那我不放了。”
亚伯顿时被他气得头晕:“你什么意思?这是你的兄弟!你做了什么?”
“我做了什么?”该隐的语气比他还无辜,“我们是最亲近的人啊。”
“不一样,该隐!兄弟与恋人不一样!”
“不能一样吗?”
一样也不能在这时候一样!
我该怎么回应?
“总之……”
“我想得到你的认可。”该隐亲昵地蹭着对方的脖颈,声音诚挚而柔和。
要是他把手脚都放开,我倒愿意听他详细讲讲。
亚伯又一次奋力挣扎,不过被对方箍得更紧了。
“你先放开我,谈话没有这样的。”他耐下心劝导。
“那你不能打我,不能骂我,要好好说话。”
你做梦。亚伯在心里骂,面上还是克制:“我们先谈。”
“你不愿意做出保证?”
“你攻击我在先!”
“这不是攻击!这怎么是攻击?这是……”该隐顿了一下。
亚伯瞪着他:“这是什么?如果我这样对你,你能高兴吗?”
该隐想象了一下,笑了:“我求之不得。”
亚伯又觉得头晕了。
最后该隐还是把亚伯放开了,放开的时候依依不舍,一脸可怜。
到底谁可怜?
亚伯很想揍他,手都抬起来了,最后又放下去了。
暴力没法解决问题。
文明的沟通方式才能从事实上起到教化的作用。
“我们进屋谈。”亚伯推着对方进了屋子。
夕阳的余晖泛着金橙和玫粉。
“我们是一起生活、一起长大的一家人。”该隐认真地阐述自己的观点,“你值得信赖,我也值得信赖。”
亚伯勉强点点头,示意他继续。
但该隐摇摇头:“没了,这就是我的理由。”
就这?理由?
“那你的意思是,如果以后遇到其他值得信赖的人,你也可以这样扑上去亲别人的嘴唇、把人抱在怀里低声说话?”
该隐一想那个场景都有点毛骨悚然:“没有其他值得信赖的人,亚伯。我只有你。”
“那是你见得少了,该隐。这世界上有无数的人!”
“我只相信你……”
“这话的前提是,你没见过其他人——一个人都没有!”
“也许本来就没有其他人。”
“那我就告诉你,你错了。还会有其他很多人——你会见很多人,与很多人结为朋友,乃至与人结为夫妻——女人,男人都行,随你怎么说,总之一切可能性都……”
“不可能!”该隐提高了声音,“你怎么总想着赶我走?”
“我没赶你走……”
“你讨厌我是吗?”
“我没有!”
“你自己都没见过那么多人,凭什么相信那些人都是真的?就因为他们在你的梦里出现过,你就宁愿相信他们能让我高兴,你却不能让我高兴?”
“我没这样说。”
“你就是这个意思!”该隐激动起来。
亚伯又被挫败感压倒了。
哪里出问题了?
该隐怎么这么执着于他们之间的关系?
“你是不是想拒绝我,亚伯?”该隐喊着对方的名字,“哪怕相信梦里的虚假事物,也不愿相信我,我这个真实存在的人?”
他一边嚷着,一边重重拍着桌子,双眼因怒气泛着暗红。
这话亚伯可不敢回答。
他不能代替该隐的“弟弟”回答这个问题。
屋里一时安静。
该隐没等到亚伯的回答,一时间也没了继续质问的力气——他到底是想拒绝,还是不想拒绝?他到底是以一个独立的男性在为他考虑,还是以一个看护人、一个家庭成员的身份关怀他?
该隐的声音低了,语气里带着渴求:“我们是两个独立的个体,怎么能因为血缘关系受到制约?这不是我们主动选择的路。”
亚伯没法回复他。
他没有资格。
该隐在质问的是他的“兄弟”,不是来自石窟的灵魂。
“亚伯!”该隐又喊了一声,依然没有得到亚伯的回复,“你是不是不喜欢我!”
“我没有不喜欢你。”亚伯耐心地回答他,“但你要等。”
“等什么?”
“等能够真正回复你的人。”
“你就在我面前!为什么又说其他人?没有其他人了!”
但亚伯坚定地摇摇头:“我不是。”
该隐的表情像是要哭了:“你怎么不是?亚伯?你怎么不是?”
回答他的只有自己的回音。
第46章 征兆
父母算好了时间,在第四天清晨前往孩子居住的院落,却被两人的怪异表情惊到了。
“怎么回事?”母亲率先开了口。
一开始没人回答她。
还是亚伯圆了场面:“昨天没有休息好,今天可能有些不舒服。”
女人转眼看了看丈夫,一副早已料到的神情让该隐暗自咬牙。
——她永远只想着我们会做什么坏事,却看不到我们做了什么好事。
“神明会体谅你们的。”男人在一旁应道,“去祭台吧。”
他们各自带着新出的麦苗和腌好的野猪肉前往祭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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