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本是早就不该存于世之人,而他却偏偏让我活了下来,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我那般爱他,可他就连给我留下的……最后的念想也没有应诺,凭……什么呢?凭什么我就要这么漫无目的地等着他……凭什么他要让我一直活着,活在这个……没有他的世界上,他不过是仗着本座爱他罢了!”孟婆闭上了眼眸,掩去了眼中浓郁的悲伤。
这是孟婆首次在南冥面前自称本座,带着绝对的痴狂,他笑了,笑得疯狂,笑声极为的难听,沙石摩擦一般让人毛骨悚然,如同地狱中哀嚎的厉鬼。这……真的还是笑吗?
他的话语分明句句带怨,却又带着掩藏不住的爱意与……眷念,这究竟是何等的感情呢?
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这样的感情,其实……早已未必是爱,哪怕对方口中那个人的初衷是爱,可这爱也许在这时间的推移下,早已在孟婆的心中开始扭曲。
难怪孟婆会似人非人,似鬼非鬼,因为这人本就是将死之人,而却偏偏有大能付出逆天的代价,将其救活。一个大能愿意付出逆天的代价,只为救一个必死的人,这样的爱何其沉重……
南冥似已愣住,他抿了抿唇。
心中是止不住的疼痛,如同灵魂上的煎熬,可……这些与他何干。
他分明只有沈孤鸿。
孟婆轻笑了一声,眼中浮出一抹缱绻:“可我愿意等,这命本就是他给我的,他让我带着愧疚,带着一抹根本不可能的希望一直等着他,那我就是等着又如何?就那般如同行尸走肉般的等着……”
孟婆嗤笑了一声,“那个人曾答应过我一定不会将我忘了,可他终究是忘了,诺言本就是最脆弱不堪的东西,不是吗?我该恨他的,可我却又是怎么也恨不起来,人……都这么犯.贱吗?”
南冥冷冷的看着那个人,他的灵魂如同在抽痛,这样的感觉真的很不好,他按捺下那股萦绕不去的悲寥,终是打断道:“你究竟是谁?和本座说这些做何?!”
冥界孟婆,他本不该认识的,就连第一次见面,看见对方的本貌时,他也无动于衷,不过把对方当做一个过客。可为什么自从来到这雪域妖地,他每次看见对方,灵魂上都会产生波动,就连看着对方那苍白的面目,他都觉得难受,更何况是对方如此癫狂的模样。
痛,可为什么要痛!
这世间除了沈孤鸿,还有谁有资格敢让他痛,让他难受。
所以,这人到底是谁。
第56章
极致的癫狂过后,孟婆竟是越发的冷静了起来,他皱了皱眉,幽幽的看向南冥,如同在透过他看另外一个人。
大抵是因为找到了几分相似之处,他的神情看起来愉悦了许多,就连之后的话也多了那么几分温柔。
他以手支颐,喃喃叹道:“你不该这样对我……莫非转世一次真的什么都会忘记吗?你分明答应了我,不会忘记我,会来找我的。”
其实……与其知道你喜欢上了别人,与其知道你与他人结为道侣,其实竟是还不如永远找不到你。
可我到底是找到了。
竟然找到了,那你,就只能是我的。如此而已……
孟婆意味不明地笑了笑,仿佛想起了那时在雪域妖地之外,漫天飞雪之中,接应他的诛峰大世界来者,那位名为阿炎的女子与他的对话:
“前世今生,前世旧梦,孟婆大人莫非觉得他记起了那些陈年旧事,就会再一次喜欢你吗?”
“不会。”
“那你为何?”
“竟是陈年旧事,那……又凭什么要我一个人记得,而他却忘得干干净净。”
若是不能再度爱上他,那便一起痛苦吧。地狱太冷,他不愿一个人禁受这永生永世绵绵不休的折磨,凭什么那人将自己拖下了深渊,却还能够轻笑置之,与伴侣自在逍遥?
阿炎第一次用极为复杂的眼神看向他,看了良久,她竟是笑了起来,如三月春风般灿烂,终只道了一句:“被你喜欢……可真不是什么幸事。”
幸事,什么又能叫做幸事呢?“情”之一字本就是最难参破,情亦是劫。
“南冥,我可以这么叫你吗?”孟婆摇了摇头,不再去想那些事,他唇边带出一点弧度,向南冥问道。
“逍遥游中曾记载:‘北冥有鱼,其名为鲲’,南冥是为南冥海,这是一个好名字。”
“你曾经说你没有名字,我信了,你曾说会与我一同看明年的桃花,我也信了,你曾说会与我看遍世事繁华,游尽那大江南北,你说……你只爱我一个人的,你说你会来找我的,你说什么我总是会信的……可……”桃花不知开了多少次,又不知败了多少次,我却是终究没有等到树下的那个人。
你说的我都信了,可这当中又有多少真多少假呢?我放下了一切尊严去信你,可你终究是失约了,没有如约相来。
“本座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南冥冷冷地道。
他其实已是在强作冷漠,这个人到底是谁,南冥第一次因为一个人的身份而慌张了,他放着好好的魔界少君不做,跑到这修真界来,以前他还未有感觉,可听孟婆如此一说,他竟是真的觉得自己好像是来修真界找什么的……
如若真是如此,他与沈孤鸿又算什么。
初时的好奇与防备,到后来的平兽潮,共患难,慢慢怦然心动,相视一笑的默契……这已是他能给出的最纯粹的感情,他有过不少雨露情缘,红颜知己,可唯有沈孤鸿是他真真实实尽自己所能的去喜欢、爱护的人,哪怕在对方眼中他才是需要爱护的那一个,他也毫不介意。
可如今他纯粹的感情里竟然冒出来这么一个人,他早年多次去冥界,竟也变得不是没有理由,他总不会潜意识里就是为了找对方吧。
南冥沉了沉眸,深吸了一口气,让自己快速的冷静下来,他的心乱了。
这雪域妖地到底藏了什么,或者应该说是他到底怎么了,这……面湖,那种心悸揪痛的感觉是因为靠近这面湖才加强的,这湖……绝对有问题!
南冥猛然想到了,这雪域妖地的另一个奇宝——三生石。
一眼即三生。
对于南冥的冷漠,孟婆却是笑了,这么久以来,这大抵是他笑的最自然的一次。他此时早不复方才的癫狂,已是沉静如水,他一手支着头,那股举手投足间带着的幽兰之气更加浓烈,那一笑间风姿竟是让南冥看出了绝代风华的味道:
“其实听不懂也无事的。”
这话他说的已是极为的温柔,带着情人特有的宠溺。
“莫名其妙。”南冥寒声道。
他无声叹了口气,他想走,可这湖中却有某样东西吸引着他,让他无暇离去;他想将这个扰乱他心神的人彻底抹杀,可却又偏偏提不起一点敌意。
南冥简直要被这什么也做不了的感觉给逼疯。
两人沉默了些许时候,孟婆似乎察觉到了南冥的不耐烦,出声安抚道:“不要急,再等一等,很快的,它……就要出来了。”
南冥若有所觉,他想他已知道对方在等的东西是什么了。南冥再一次的看向了那一面冒着袅袅白烟的湖水,这湖中藏着的应该便是对方在等的东西,而那东西极有可能便是三生石。
可他还是问了一遍:“你在等什么?”
孟婆歪了歪头,心情很是不错,语调缓慢而清晰地道:“等它出来了,你不就知道了吗?”
不就是颗破石头吗?至于这样神神秘秘的么?
许是对方越神神秘秘,南冥反倒是越想将这神秘揭穿,他冷哼一声,张口就要将湖中东西的名字说出来:“三……”
南冥的话还没有说完,孟婆就已一指点在了自己唇上,示意他不要说,而南冥竟真的说不出话来了。
孟婆眼帘慵懒的半阖着,他在看那面湖,却也没有在看,他大抵已陷入了自己的思维当中,这世间恐怕也无事能再入他之眼,然他却又偏偏能察觉到南冥的一举一动:“在好奇我为什么能影响你吗?其实也很简单,我们的力量本是出自同源,而此处更是我当年耗费了三成力量交易之处,它自然会影响到你。”
交易,单是“交易”这个词,就能知道此处绝非什么好地方。
沉吟了些许,孟婆换了个话题道:“你是在担心流云仙尊吗?”
南冥没有理会对方,而对方却是自顾自的说了起来。
“流云仙尊,凭他的实力,哪怕日日承受着天罚,大抵也不会被空间领域的力量伤到。毕竟他成名的时间已有数万年了,就算身体以及力量被再怎么压抑,他也是仙道第一人。你曾经倒与我说过修真界你最佩服的人便是这流云仙尊,与他神交已久,却是无缘相见,修行上千年,你也未曾与对方结交,没想到……这一世你不仅是见到了,且还与对方结为了双修道侣,可喜可贺啊!”孟婆这话已说的是嘲讽。
“天罚”这个词让南冥悚然而惊,逆天者,违背天道意愿者,必受天罚,这已不是强行不飞升的下场。
南冥皱了皱眉,整个人都透出几分深沉孤冷的感觉:“本座如何,与阁下何干,哪怕真有什么前世今生,那也与我无关了,本座只是南冥,此生我也只有沈孤鸿一人,你……多说无益,还是莫要继续纠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