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怀禹惊觉,忙向右打动方向盘试图避开子弹射击。
高永民坐回车里,忍着腿部剧痛将油门踩至最低。
皮卡撞翻街边水果摊,行人尖叫四散逃开。
就在高永民开出小巷之际,却忽然从大路上横冲出一辆白车,侧挡在拥挤的巷口。
“妈的。”高永民怒骂一声,来不及刹车。
两车相撞,白车被撞开数米远,却还是强行调转方向盘重新将巷口堵住。
高永民眼见无路,打算弃车逃跑。
专案组的人也赶紧下车,对准高永民一通扫射。
白车上的人下来,躲在车后,看着警匪交火,掏出手机拨通了刑警大队的电话请求派人支援。
傅怀禹看到了那个躲在白车后的人,焦急回头对组员喊着“小心不要伤及无辜群众”。
高永民腿中数弹,他咬牙,举起枪对准自己的太阳穴。
一声巨响,一切归于平静。
第一个冲过去的,是开车偷偷尾随傅怀禹而来的祝玉寒。
“谁让你过来的——!”傅怀禹冲过去拉起祝玉寒:“你疯了么?!”
祝玉寒望着高永民的尸体,笑笑:“他饮弹自尽了。”
傅怀禹只觉太阳穴突突直跳,胸膛随着呼吸剧烈起伏。
忽而间,他拉起祝玉寒就往自己车里塞:“坐回去,高永民的同伙可能就在附近。”
刑警大队呼啸而来,数百人迅速封锁了这条小巷,进行地毯式搜寻。
周遭人声鼎沸,都聚在一起津津有味地讨论着这场警匪交火之战。
高永民的妻子从楼上冲下来向自己丈夫跑去。
警察拦住她不让她靠近。
她跪在地上,哭得凄惨,哭声甚至盖过了鼎沸人群。
两个小孩子跑过来不知所措地抱着他们的妈妈,小手替妈妈擦眼泪,像个小大人一样安慰妈妈不要哭。
警方搜寻了一晚上,确认高永民的同伙没有埋伏在附近,才喊了收队。
祝玉寒被傅怀禹扯着衣襟推在墙上,大声质问着:
“你是真没脑子?!”
这是祝玉寒第一次见到傅怀禹发这么大火。
他领带扯开,西装外套也早不知丢到了哪里去,防弹衣凹陷出弹击痕迹,衬衫上沾满灰土与血迹,看起来狼狈不堪。
“我就不该告诉你。”傅怀禹脱下防弹衣往地下一甩。
他喘着粗气,死死盯着祝玉寒的眼睛。
倏然间,出乎所有人意料的,傅怀禹仿佛浑身失了力,跪坐在地上,一把抱住祝玉寒的腰,将头埋进他腰间,瓮声瓮气的似是自言自语又似是在同谁诉说:
“出了事可怎么办。”
祝玉寒大惊,看着周围同事都一脸“我就是知道是这样”的表情,忙将傅怀禹搀扶起来。
“快快平身,我恰好路过帮了你一把而已,不必行此大礼。”
而刚起身的傅怀禹,变脸比女人还快:
“如果你再妨碍执行公务,我便将你依法拘留。”
接着,傅怀禹拍拍西装裤上的灰尘,从鼻中发出一声冷哼。
他瞪了祝玉寒一会儿,转身离开。
不大一会儿,医院打来电话,说是刚才被送进医院实施抢救的犯罪嫌疑人最终因颅内出血而亡。
傅怀禹皱眉:“务必保密。”
挂断电话,傅怀禹拨通了与警方一直保持密切来往的央视资深媒体人纪甫磊的电话。
“请你帮个忙。”
“讲。”
“明日放出消息,经过数小时的不懈抢救,犯罪嫌疑人高永民最终脱离生命危险,转入ICU,三天接着发布消息,就说高永民已经苏醒,同意与警方共同指证另外的犯罪嫌疑人。”
纪甫磊点头:“好一招引蛇出洞,如果犯罪同伙知道了高永民愿意戴罪立功指证另外的嫌疑人,那他可能会趁机潜入病房将高永民杀害。”
“是了,并且还要在苏醒当晚时间进行报道,称警方会于当晚召开表彰会,将时间错开,我们好提早埋伏。”
纪甫磊在纸上记好:“如果整形医院两具尸体的具体死亡时间确定好请发消息给我,便于提早派出线人寻找目击者。”
“多谢,结案后请你吃饭。”
“傅组长客气客气。”纪甫磊轻笑。
傅怀禹挂断电话,打开门,看到组员已经全部出警搜寻线索,只有刚进重案组没多久被上级指派给自己做徒弟并共同参与此专案的组员薛垣。
薛垣这个人,成绩好,头脑活,只是因为家庭贫困,母亲罹患癌症,导致他中途不得不辍学打工,后来靠着自学考取成人大学,毕业后进入重案组负责协助搜寻。
“其他人都走了,你怎么还在这。”傅怀禹语气冷然。
薛垣坦诚的笑笑:“忘记拿警员证,半道折回,现在就出去。”说着,他冲傅怀禹扬了扬手中的警员证。
天气放晴没几天便又开始频繁落雨。
晌午还阳光明媚,这会儿外面便黑云压城,大雨倾盆。
薛垣套上雨衣对着傅怀禹敬礼,然后一头扎入瓢泼大雨中。
傅怀禹看着他,沉思片刻,然后移开脚。
脚底是一点不显眼的泥土,就在自己办公室门口。
傅怀禹看着那块泥迹,眼中闪过一丝寒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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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傅怀禹请纪甫磊散布的假消息发出前,高永民与警方交战途中饮弹自尽并已确认死亡的消息不胫而走。
大量记者围在重案组门口质问是否有目击证人能够证明高永民是自杀而非警察所为。
“据闻当时场面混乱,警方开枪扫射式射击,那么能否提交足够证据证明犯罪嫌疑人高永民的死确实是出于自尽而非警方误中其要害致其死亡。”
一个记者高举话筒,满脸凛然之气。
那姿态,仿佛死的不是一个残害多人的凶手而是他亲戚。
第8章 贪婪(7)
“首先,我不知道你们从何而来的虚假消息,高永民并未死亡,只是暂时性休克,在及时送往医院救治后,刚才我接到医院消息称高永民已脱离生命危险,现已经转入重症监护室,各位如果不信,我会尽可能提供医院的诊断报告。”
面对咄咄逼人的记者,傅怀禹向来从容。
代表着正义与法治的他,也是最会说谎的人。
“那么,因警方办案不力而导致罗紫衣的死,您有什么想说的。”
傅怀禹眼神冷了几分。
他俯视众人,嘴角勾起:
“对于罗紫衣的死,我深表悲痛与自责,但罗紫衣的死绝非仅是因为警方办案不力,更多的是无良媒体的无休止跟踪与较劲。”说着,他看向其中那家再熟悉不过的报社记者。
“如果我没记错,罗慧女士第二次交赎金的时候,张扬地跟了两辆卫星车,我曾告诫各位这种行为会干扰警方计划,将主导权变为罪犯一方,而贵报社是怎么说的大家还记得么?”
记者无言。
确实,当时警方便装成罗慧友人同罗慧一通前去赎金交付地点时,两辆卫星车紧随其后,当时傅怀禹曾下车冷声让他们离开。
而自己当时也不知较的哪门子劲,哏着头说另一家报社不走自己也不走。
确实,罗紫衣的死因主要是于凶手惨无人道的残害,但自己没有责任么?
大家争着抢着都想分一杯羹,却忘了。
这是以人血与痛苦铸成的食羹。
吃相实在太难看了。
那名记者沉默许久,忽而扯下领间别的扬声器,扔在地上踩碎。
“每次罗慧女士前去约定地点交付赎金时,总有记者埋伏,而我们警方只将线索提供给了央记,那么请问,各位是从哪里嗅到了腐气奔赴而来的呢,总不至于,是央记自砸饭碗将消息透露给各位的吧。”傅怀禹笑得乖张。
“你们可知,金钱支配下的欲望,代价却是几条无辜鲜活的生命。”他勾着嘴角,眼睛全完全没在笑。
记者哑言,缓缓放下话筒。
沉默良久,他转身对着身后的摄像摆摆手:
“收工。”
记者散去,傅怀禹未做过多停留,转身走进办公大厅。
几个组员迎上来:“头儿,高玉民死亡的消息现在在网上炒得火热。”
“你能管住别人的嘴么?不能。”说罢,傅怀禹昂首阔步离开。
他坐在办公室里,望着电脑上条条将罗紫衣的死因以及至今未将嫌疑人逮捕归案的责任都归于无能的警察。
傅怀禹倚在靠背上,听着墙上的挂钟滴答作响。
薛垣敲敲门进来,将资料呈上:
“这是医院传来的高玉民死亡认证报告,请您过目。”
傅怀禹直起身子,打量着这个精干的小伙子。
“放那吧。”
薛垣点头,将报告放好,转身欲走,却又被傅怀禹喊住。
就见傅怀禹拉开抽屉,从里面抽出一张支票递过去:
“考虑到你从警以来,表现良好,并且母亲患病,需要高额医疗费,我向上级替你申请了一笔补助金,加上我自己的一点存款,这里是五十万,先拿去。”
薛垣愣了下,看看那张支票,又看看傅怀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