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话被盛琼楼扛到了床上躺下,呼吸都有些不均匀。盛琼楼见状,阴阳怪气的讽刺他:“真把你自己当神仙了,以为渊泽那鬼地方是你想进就进想出就出的。不自量力!”
容话勉力扯出一个淡笑,“不会有下次了。”
他这笑僵硬又苍白,再加上整个人都是一副在生死边缘上的病态模样,实在安抚不了任何人的心。
慢一步进屋的慕地野都看的心疼,火急火燎的端来一杯温水给容话喝下,“你又是遇上什么事了,怎么弄得遍体鳞伤的?我马上打急救电话,帮你送到山下附近的医院......”他去摸兜里的手机,正要拨号,喝完水的容话却按住了他的手,气若游丝的说:“我死不了,你帮我给学长打个电话,我有重要的事,和他说。”
慕地野欲言又止,最终还是点了点头,拨打的慕天驰的电话,但结果和之前一样。他说:“打不通。”
慕地野继而解释道:“我哥的手机不知道出了什么问题,几个小时前我就一直在给他打电话都快打爆了都打不通!容话你有什么急事?要不然先告诉我,等我哥电话通了我替你转达?”
容话摇了摇头。他闭上眼,再睁眼时,眼底的情绪变得更为死寂,“我想用借用一下你的手机。”
慕地野把手机交到容话手里,“给。”
手机滑到拨号页面,容话看着上面显示出的数字,伸出指尖,沉重且缓慢的按下了一串号码,拨了出去。
不多时,另一端被人接听。
容话缓了几秒,说:“师父,我是容话。”
被他叫做“师父”的人不知道又说了什么,容话语气毫无起伏的答:“我知道。”
紧接着又是一段沉默,一通简短的电话随之收了尾。
容话把手机递还给慕地野,道了谢,眼神转而望向盛琼楼,“弟弟,陪我去一个地方吧。”
盛琼楼正想点头,又意识到不对劲,凶着一张脸,“谁是你弟弟,别给脸不要脸。”
容话苍白的眉眼间晕出一点温和的笑意,盛琼楼被他这幅神情看的全身起了鸡皮疙瘩,没好气的哼了一声,不再恶语相向。
容话带着盛琼楼一起离开了慕家的祖宅,婉拒了慕地野让他留下来的好意。在盛琼楼的陪同下,去到了辛夷谷,盛玉宇的墓前。
明明才分开没多久,盛玉宇的坟头上却长出了一大簇杂草,盛琼楼安静的倚靠在不远处的大树下,远远的看见容话亲手将那些杂草一根根的拔出,片刻后,移开了视线。
“今天来的匆忙,没来得及给你带最新鲜的胡萝卜,原谅我玉宇。”容话拔完那些草后擦了擦手,温声说:“这是最后一次了。”
“但我给你带了别的。”容话从衣袋里掏出了一袋种子,亮在墓碑前,“上次说要种在你家的花园前,现在用不上了。不过我想,种在你墓前也是好的,你总是喜欢吃自己亲手种的东西,我也喜欢吃你亲手种的东西。”
他说着低下头,拿出一早准备好的小铁锹,用盛琼楼在来的路上告诉他的方法,翻好土,又认真的把每一颗种子都种了下去,“琼楼他很好,他把我当成你,把我当亲哥哥一样的对待。”
“我们的弟弟,他很好。”
种好最后一颗种子,用土盖上,容话从地上站起来,望着墓碑,神情柔和的说:“我听说月宫很美,我虽然不是你们家的兔子,但和你总算是有些交情,不知道,到时候你能不能帮我和玉兔仙说几句好听的话,让我去月宫再和你见一面。”
他仔细的擦干净手上的污迹,抚了抚碑沿,“你总是懂我的。”
他从庭院里走了出来,墓碑安安静静的伫立在原地,像是在无声的目送他离开。
夜冷如钩,敲钟声从寺庙中响彻山谷,回荡连绵,直到一百零八下之后,那古老绵长的撞钟之声,才开始慢慢消退。
已是深夜,青灯寺内不再有僧人出行,早早的闭了寺门。
容话在这座寺庙里从九岁待到了十二岁,整整三年,对青灯寺的一切都无比熟悉。他不想惊动寺里的其他人,走了侧门进到了青灯寺,又绕了一条僻静的小道,最终到了正殿的门前。
青灯寺的正殿,无论黑夜白昼,永远烛火通明,此刻也是一样。
容话孤身踏上正殿前的石阶,缓步走到紧闭的殿门前,烛影在门身上浮动,殿门从外朝里,无声的打开。容话跨过门槛,抬脚进入了殿内,身后的殿门再次无声闭合。
巍峨庄严的金身佛像下的案台前,有一身着袈裟的老僧人正盘腿坐在蒲团上,手里拿着一串佛珠,缓慢的捻动着。
第99章 我在地狱04
容话对着佛祖叩首三拜, 继而对着这僧人又是叩首三拜, 拜完后, 头嗑在地面, 不再动作。
一明大师终是放下手里的佛珠,睁开眼, 不徐不缓的说:“你十二岁下山时, 为师曾告诫过你一句话。为师现在再问你最后一次, 你可还记得?”
容话抬起头,神色无波, “师傅的教诲,弟子一直谨记于心。”
一明大师从蒲团上, 转过身面朝容话,他胡须花白, 望着容话的眼神深如浩幽远空山,“那你可知道,你来找为师, 又意味着什么?”
容话道:“弟子知道。”
一明大师抚了抚胡须,神色难辨, 默了半晌, 又问容话:“不悔?”
一记沉重的闷声叩响在殿内, 容话声轻却清:“不悔。”
一明大师不再说话,他站在佛像下不近不远的端详了容话片刻, 踱步到容话跟前, 把容话从地上扶起来, “更深露重,你从小身体就不好,还跪着干什么。”
“谢谢师父记挂。”
一明大师带着容话走到案几前,容话心领神会,在蒲团上打起坐,闭上眼敲击面前的木鱼,动作和缓,击打声在殿内回荡。
一明大师立在一侧听了一会儿他敲打木鱼的声音,说:“有邪祟一路缠着你。”
“弟子知。”
“你打算如何?”
容话恭声道:“弟子不想扰了青灯寺的清静。”
一明大师和蔼的笑道:“为师亦没有这能力为你驱魔伏妖。”
青灯寺主持一明大师,是远近闻名的得道高僧,容话在一明大师座下受教佛理三年,只知尊师佛法精深,从不知对方懂有奇门遁甲的玄学法术。
“弟子,已经走投无路。”容话睁开眼,眸中枯林般苍凉。
一明大师没有立刻接话,他从案面上取出几根香,点燃后插|进香炉中,缭缭青烟向上空飘浮,隐在后方的佛像面容,变得有些渊深如晦。
“见到无禁了?”一明大师问。
容话敲打木鱼的动作顿了一下,继而接着敲打,“见到了。”
“觉得他如何?”
“他很好。”容话冷寂的瞳孔里燃起了一点细弱的光,“比我童年时幻象的,还要好。”
一明大师闻言,不明所以的笑了两声,“贫僧活到这把岁数,还是第一次听见有人说他好的。”他理了理宽大的袈裟袖口,“徒儿,你慧眼识珠。”
“慧眼识珠”四字不知道刺到了容话心底的哪一处,“弟子不才,被一叶障了目。”
一明大师面容慈和,“你心思从小就单纯,认定了的事,佛祖也扭转不过来你心中的乾坤。这一点,为师早已领教过。”
九岁正是对世间万物充满好奇,贪玩又好动的年纪。而九岁的容话却为了向救命恩人亲自道一句谢,不惜在这山中清冷的寺庙里,苦等三年。孩童的天性被青灯古佛磨灭,打坐礼拜背经诵文,占据了他童年的三分之一。
想到这里,一明大师多问了一句:“谢道过了吗?”
“谢道过了。”容话放下手里敲打木鱼的犍稚,“但恩还没还。”
一明大师心下了然,紧接着问了一句没头没尾的话:“祭拜过你的父母了没有?”
“没有。”容话从蒲团上站起,“他们不会同意,我打算见到他们之后,亲自解释。”
“世间各人,各自有各自的缘法。”一明大师抬起头,眼神悠长的凝视着佛像,“你我师徒一场,这缘法,便如此了。”
容话弯腰,对着一明大师深深鞠了一躬,“谢师父成全。”
晨曦微露,青灯寺里的树枝上结了一层稀薄的冰霜,晶莹剔透,像是残败的枯枝上一夜之间新长出了雪白的花。
容话从正殿前走出,眼睛被天上的晨光刺的不适,他揉了揉眼,最后看了一眼身后的佛像,金佛好似正目含悲悯的注视着他。容话转过头,从头到脚,是这段时间以来头一次这么轻松,脚下的步伐一下子也变得轻快了不少。
一青年僧人拿着扫帚从殿前经过,看年纪也不过三十出头,远远地看见容话离开的身影,莫名觉得有些熟悉。但一想又觉得不对劲,深冬时节鲜少有香客来寺庙礼佛,他正有些纳闷,便看见一明大师站在殿门后目送着这道背影,他忍不住出声询问,“师父,刚刚来的是香客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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