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翠鸟时日 (Autumnmt)


  “珀西,我们之间的爱究竟是什么呢?”
  他没能回答这个问题,他喝醉了,一如当时一般烂醉如泥,他没法把脚放到地上,踏踏实实地踩住过分柔软的羊毛地毯,孟弗西斯还在身后撑着他,他用一双迷离醉眼看向自己的表兄,他们悲剧命运的同谋,血中血,肉中肉,他们缔造了彼此的罪孽。
  “干你的,埃德加。”
  过量摄取的酒精使他控制不住自己的重心向前倒去,姿态上他索取了一个危险的拥抱,谁人都能看出那根致命的刺,而他义无反顾,酒精麻痹了大脑,也让他变得愚蠢。
  孟弗西斯上前试图阻止这场注定的悲剧,却成了滑稽闹剧里的另一个角色,三个人说不清是扭打抑或拥抱在一起。那是一次尴尬而血腥的重逢,行凶的夜里洋溢着甜蜜的酒香,珀西分不清自己是在亲吻还是哭泣,他甚至不知道自己吻了谁,残忍而温暖的亲吻伴随着窗外大雨落在他嘴唇上,溶化在齿间,徽章闪闪发光,一如划破体腔致命的刺。
  
  
第3章
  船在一个风和日丽的早上抵达横滨。
  珀西·修斯提着他所有的行李——两只手提箱,站在长长的不断移动的人群中,周围是或疲惫或兴奋的陌生面孔,他们四处张望着,裹挟着他徐徐向前。
  他远远地在队伍中看见了那个女人,那是他们最后一次看见彼此,她穿着一身素黑的衣裳,她走在队伍的前端,身边的同行者同样穿着黑色衣服,她皎洁面孔用垂纱遮掩,仅可从那层庄严的遮掩物间隐隐约约窥见尊容。
  他们远远地看见了,互相点头致意,像是全然不在意在船上共度的晚风之宴,孤独共舞,它们已经随着船的抵达,消失在海浪里。他们之间相隔了数百人的身体数十种语言,阳光将她的面容照耀成一团看不清的白雾,亦教人分辨不清面纱下的悲伤神色究竟是由于永失所爱抑或仅仅出于一瞬的遗憾,已经难以辨明了,他朝女人所在的方向招了招手,望着她入了海关。
  那个年头有许多荒谬的漫长无尽的奇特旅行,世界像是错写的纸一样被百般折叠,旅行不再是为了探索和新奇,他们在世界崩坏的碎片和残骸间穿梭横渡,已是为了暌违的离别和重逢。
  珀西站在陌生国度的土地上,望着新兴的城市和繁华街景,很快有路边揽客的的士司机上来,他听不懂日语,但想起上衣口袋里存着来时特意写上的一则地址,却犹豫了许久,没有决定。
  “带我去一个能落脚的地方吧。”
  于是他搭车在市内漫无目的地行驶,那一天的城市装扮得如同迎春的姑娘,街上的人异常多。“是开港纪念日哦。”前方的司机说,“从这一天起一切都不一样了。”
  他被放在伊势佐木町,离要去的地方有二十分钟车程,不算太远,他站在一条挤满了招牌的石径小巷前,被告知径直往前走就可以找到旅馆。
  旅馆的老板娘是一个小个子日本女性,穿和服,挽起的发髻下是一截裸露不算过分的光洁后颈,他在读来的书里认得日本人对于女性后颈的独特偏好,希望那一方肌肤如一轮弯月,肤光胜雪,铅白的颜色一路没入至衣襟尽头,鼓励情人的目光为之流连,唇齿为之逗留。
  无关情色,珀西想起那些在剧院里遇见的年轻男孩,用粉刷简单涂抹面孔掂上腮红就足够漂亮,他扮演溺亡的奥菲利亚,在舞台上用盛满的浆果汁泼洒在自己身上,洁白裙褶溅染血色一般的污痕,假发髻上滴落的甜腻汁液顺着后脊一路流下去,接着他疯疯癫癫踏入水中,破碎的月光在他紧闭的眉眼上缓慢愈合。
  他没能看完那场戏就离开,心中想着的全是另一个修斯,在战争开始的第一年,他梦见埃德加所在的潜艇被德军击沉,困在一万英尺海洋的底部,梦里他的脸如同泡涨枯萎的百合花,深陷在无人可以唤醒的睡梦里,深海鱼用尖利的牙齿噬咬他惯于亲吻的嘴唇。
  他在剧院外抱着一棵法国梧桐无法忍住呕吐,连带着肺腑也要呕出,尚未完全愈合的伤口也跟着疼起来。孟弗西斯直至中场休息方才出来找他,他从身后搂住呕吐不止的珀西的肩膀,不解地问他怎么了。
  “也许我们正在酿成大错,”珀西说,“有人正在数千英里的海上无缘无故死,我们却坐在剧院里承受伪造出来的悲剧。”
  “嘘,”孟弗西斯将他泪流不止的脸掩进大衣里,“无论发生什么,修斯们总是能找到对方。”
  那是他们之间唯一的一个亲吻,孟弗西斯将吻印在他的额头,几年后他因为身份问题不得不离开这个国家,他的吻带着威士忌以及淡淡的烟草苦涩味。
  “就当这是最后的告别,珀西,很高兴认识你。”
  “此处是旧时一带风月场所,”老板娘说,“客人可以出门尽兴,但馆内设施不周,还请不要将‘潘潘’带回来。”
  他拿了钥匙往楼上走,旅馆的老板娘在身后恭恭敬敬鞠躬,直至脚步声消失,身姿未曾变化。
  他本想在旅馆里休息片刻,洗个热水浴,再醒来已经是日落时分,他望着窗外泛红的夕阳怅惘了一会儿,最终决定还是要出门。
  暮色在他出门的时分已近深,霓虹招牌如同一条弯弯曲曲的河,他在夹缝间的小径里拾阶而上,间或路过撑纸伞的歌舞伎,她们的面孔霜一样白,偶尔有人停下来问他一些什么,只能含糊应付过去,只说自己来此为了寻找故人,目前尚在赶路云云。
  他寻了一处吃饭的地方,不出意外正是老板娘所云旧日的风俗场所,宽敞的堂口坐了近五十人,右侧的座位由一圈栅栏隔开,里面坐了几个衣着入时的年轻女孩,时不时张望栏外路过的客人。
  “感兴趣的话,一杯酒就可以请来聊聊呢。”
  他婉言谢绝了这个建议,从菜单上点了几份寿司,一杯清酒。他并未对勾栏里的潘潘们动心思,然而在此地孤身一人未免突兀惹眼,在小酌片刻之后,旁边的空座位上已然坐上一人。
  “一个人?”
  这是他今天听到的第一句母语,虽然不算纯熟,但已能令他明白。那是一个略有年纪的女人,穿着白色波点红连衣裙,珍珠纽扣沿前襟滚下一路,手上是一双蕾丝手套。
  他回应了,也明确表示自己只是来吃饭的。那人倒也不恼,只说自己叫尤梨,甚至也没问他的名字。
  “一个人吃饭很孤独啊,能聊聊天也不错。”
  珀西·修斯于是也不拒绝这样的邀约,毕竟他的确算得上是个冒失的陌生人,尤梨叫来另一杯酒,并说会一起记在自己的账上。接下来他们互相交换了一些简单的信息,比如来自哪里,曾经的生活是怎么样的,诸如此类。
  “所以你是来这里参加婚礼?”当珀西谈起自己此行的目的时,尤梨如此问到。
  他想了想自己保存在上衣口袋里的便条,又想着横竖不会再遇到这样的机会,于是将便条从口袋里拿了出来。
  “距离此地倒是不远。”潘潘用手撑着下巴,红色指甲在下颔处画了个圈。
  “我有认识的朋友,可在明天一早送你过去。”
  “可需要准备些什么?礼物?鲜花?”
  珀西表示鲜花足矣,他和新婚夫妇的关系不算近,邀请也是经由中间人发出,自己此番前来无非是想看看身前好友是否安好,与之叙旧而已。
  聊到了一定程度,新认识的日本朋友便表示他们也许可以一起出门走走,他在此地还认识一些不错的商店有很多新奇的玩意儿。珀西被一杯清酒烧得心气平柔,倒也从善如流地随着红潘潘上街。
  他们走在街上,纪念日的城市沉浸在一派灯火迷离中,伊势佐木町的宣传画报挂在建筑楼外,向世人宣传着一个新的温暖良乡。
  在一阵短暂的沉默里,珀西向潘潘打听起在此地旅居的一个外国人。他简略地给出必要描述,说了此人在何时来到日本,又在何时弥失了所有下落。
  潘潘听完描述,思忖了片刻,说的确有这么一个人。
  “此人也许还是我的一位客人。”潘潘如此说。
  “应该是跟随驻军中的一员,下船的那天还过着生日,同伴们在就近的水兵俱乐部给他唱了生日歌,这是我见过的第一个会在生日当天把自己喝得烂醉如泥的人。”
  “他有几个相好的潘潘,但鲜少能够保持长久的往来,不得不说那是个英俊小伙儿,俱乐部里至少一半的姑娘们都对他抱有好感。”
  “你说他已经结婚了?可不是在日本,至少他没和我们提及,事实上他很少向别人说起有关他自己的事。人们说他的父亲是一位艇长,在战争中牺牲,他也在这战争中,他曾告诉我们,他最长一次独自在海上漂了一个星期……”
  珀西认可了故事的一部分,含糊过另一部分,那个他最想知道的问题一直在心里打着转,他瞧着潘潘的脸,始终未能说出来。
  “总之他来到这里,日子就变的好过了很多,他是个温柔的人,从他对待潘潘们的态度上就知道,那些可都是年轻又不谙世事的女孩。撤军的时候人们都以为要和他说再见了,我们眼瞧着他收拾好了行李回到了队伍中,但是他错过了船——错过了一艘又一艘,后来我们才想到他也许是故意不想上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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