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安宁感觉麻酥酥的,全身的气力仿佛被抽走一般,女子娇美的嗓音低语:“公子终于来了,奴家等你很久了……”
郁安宁不觉间已经与铁栅栏半步之遥,眼看一位妙龄女子自黑暗中款款深情地走来,身披几乎透明的白色纱裙,曼妙身姿玲珑浮凸。
女子眉眼被暗影遮挡,只见高耸的鼻和丰润的唇,已是世间绝色。
她唇角微微上扬,一只玉蛇般的手臂从笼中伸了出来。
郁安宁距离那只手只差半寸,身后倏然响起一声轻咳,音量不大,却似激荡了脑海。
他倏然回过头,沈曜不知何时站在那里,“师弟。”声音有些嘶哑。
郁安宁忽然觉得头晕,眼前景色扭曲了一下,险些被扑面而来的腥膻之气熏吐,黑暗中,两只黄澄澄的大灯笼正吞吐着蛇信,直勾勾地盯着他。
郁安宁“哇哇”叫了两声,飞一般倒退了十来步,满头冷汗地看着沈曜,“我怎么会在这儿?”
沈曜看他如此,神色渐渐平和,语气带着两分讥讽,“白天盯着它的眼睛太久的缘故。”
郁安宁捂着胸口,“好在聚仙岛没这种吓人玩意儿。”
沈曜道:“妖兽与灵兽相比,更会惑人心智,要多加小心。”
郁安宁问:“对了,你为何会在这儿?”
“你、你、你们擅闯禁地,该当何罪?”没等沈曜回答,一个声音陡然响起,回响在石道的脚步声片刻来到眼前。
“你们怎么闯进来的?”对方不问青红皂白,噼里啪啦一顿数落,话说到一半,突然怪叫一声:“大、大哥?”
洞内灯光不甚明亮,郁安宁定睛望去,发觉前这人有些面善,忽想起他就是在崇明港栈不打不相识的余芙蓉。
沈曜静静地说:“悠游,是我带他进来的。”
余公子一回头,见沈曜缓也在后面,又叫道:“哟、哟,表哥也在?不不好意思,刚、刚才没看清。”
郁安宁翻了个白眼,暗道:“这么大个人都看不见,真有你的。”
余悠游环顾四周,苦着脸问:“表、表哥,发生什么事,看守怎么都倒了?”
“我与师弟路过,发现这里开着门,故而进来看看。”沈曜道,“看守想必被惑住心神,不过蛇妖妖力衰微,应该不会有事,不要移动他们,明天便可清醒。”
余悠游听闻,大大松了一口气,缩着脖子说:“我今天负责值、值夜。还好是表哥,不然我、我、我必得挨板子了。”
沈曜微微挑眉,“又去吃酒了?”
“嘿,表、表哥也、也知道,小弟就、就这么点儿爱好。”余悠游笑得十分心虚,低头一瞅,赶忙转移话题,“咦?表、表哥手里拿的什么东西,哪、哪家小、小姐送的吧?”
郁安宁听闻,也好奇地伸过头来。
☆、同游
沈曜将手抬起,掌心展开一幅白娟,娟上绘着群山连绵,郁安宁认出来了,这是银球里丝帕上的图样。
余悠游憨笑,“难得、难得,表、表哥有如此雅、雅兴,真、到底哪位小姐给的?”
沈曜望一眼郁安宁,问得十分开门见山:“并非什么小姐给的,偶然看到而已,你可见过此处,愚兄想去一游。”
余悠游皱着眉头瞅了一会儿,露出福至心灵的神情,“还、还真有、有点儿眼熟,容、容我想想看。”
他竟这般上心,还找人拓下图样,郁安宁偷偷看着沈曜,心底微有暖意。
“表、表哥,咱们外头聊、聊吧,这里阴森森的。”余悠游瞥见一直盯着他们的两只黄色灯笼。
沈曜道:“你公务在身,我们不多打扰,还是多加两班巡视为妥。”
“好、好的!”余悠游表情有点遗憾,看样子沈曜再不提出离开,还得跟他喝两盅才肯罢休,依依不舍把两人送到门前道,“表、表哥,等我、我想起是哪儿,一定会、会告知!”
两人并肩走在山路上,郁安宁憋了一肚子话却不知从哪里开头,安静中带着尴尬。
沈曜率先打破沉寂说:“前面拐弯,一直前行便到寝室的正门了,去吧。”
“哦……”郁安宁乖乖答应着,却没马上移步,望着他逐渐远去的背影叫道:“喂,你真是昆仑的少主吗?”
须臾,一道清朗声音从沙沙竹林间传来,“今后改口叫师兄。”算是回答了他的问题。
第二天四更刚过,晨钟鸣响,所有弟子聚在校场开始了一天的练习。
昆仑的修行分为体术和仙术两科。
体术涉及武试中的灵力运行、拳脚功夫,仙术便是文试中的文史经略、咒术等等。
得益于江希白自幼无情的“强化”,体术修炼对郁安宁来说是小儿科,他头疼的是仙术。最让他丢脸的并非交了白卷,还需要补考;而是危难之际跟着沈曜一句一句念咒语,那小子当时的表情至今难以忘怀。
清晨时分,天边泛起鱼肚白,仙徒们被分成五个小组,每个小组都由高阶的师兄带领,独立练习以后,进入对战环节。
郁安宁体术基础太过扎实,三两下就把同期四人掀翻在地,这些小伙子都是各个天界挑选选出来的佼佼者,此刻却用仰望大佬的目光注视着他:“不愧是捉住四只灵兽的奇人。”
却有一人突兀地嗤了一声:“什么四只,还不是抱大腿走后门?”声音不大不小的,刚好吸引住周围小组的注意。
“没真本事能进昆仑?”四周安静下来听下文,有人出来圆场对三白眼道:“你刚刚败在郁兄手下。”
果然是细长脸上挂着一双三白眼的家伙,撇着微厚的嘴唇,扑扑身上的尘土,站起来说:“你们问问那几只灵兽怎么回事,是他自己捉得还是抱人大腿啊?”
众人一听,疑问的目光齐齐投向郁安宁,他的面色慢慢地沉下,一言不发的样子的确有点心虚。
三白眼见他如此,甚是得意,于是变本加厉,绕着郁安宁走了两圈,上下打量道:“啧啧啧,这幅皮囊挂了彩我可担当不起,你们问问他头一天晚上跟谁睡在一块儿呢?”
大家想了想,报道的第一天的确没看见郁安宁,不由面面相觑。
三白眼在他面前站定,浮起一个满含讥讽的笑意,“昨晚宵禁回来的是不是你?再晚点儿怕是又要睡在外头了吧?”
三白眼一番话成功抹杀了郁安宁所有的实力,明里暗里都在说他是靠美色上位的小白脸,在众人审视目光下,郁安宁悠悠叹了口气,朝三白眼招了招手,“这位师兄,你先过来。”
三白眼敏感地觉察到了危险,脚底仿佛扎了根,“何、何事?”
“我行不行,再比一场不就知道了?”郁安宁手指掰得嘎啦嘎啦响,“就当我帮伯父伯母个忙,教教儿子出门在外如何管好舌头!”
“你、你……”三白眼被郁安宁噎了个半死,连着退后几步,色厉内荏道:“你敢说没抱任何人大腿?昨晚你去哪儿了?”
“昨晚他同我在一起。”清朗的嗓音穿透人群。
围观群众退向两侧,闪出一条道路。
在场的家仆恭敬齐颂道:“少主。”
作为昆仑少主,沈曜天资奇佳,修为、仙术和功法早已远超同辈,备受仙界瞩目,自然也引起不灭天的注意,他却以搜寻仙法之名婉拒不灭天的入室之邀,外出游学数十载,近日才回归本门,众人猜测是为接管昆仑做准备的。
“沈、沈曜……少主?”三白眼几乎把眼珠子瞪了出来,他听得家仆传话才来捕风捉影,故意为难郁安宁,实在没想到这条大腿居然是昆仑少主,据说这位清冷孤高,十分不好相与,怎么会看中这个娘里娘气的乡巴佬?这可怎么办?
沈曜黑着脸的样子令人心生寒意,冷冷道:“武试成绩所有仙师一致的意见,这位师弟有所质疑,可以直接向学府发问。”
“没有,一点儿都没有!”三白眼冷汗濒濒而下,“沈师兄敦促师弟们进步,咱们感谢还来不及呢。”
“师弟如此上进堪称表率。” 沈曜薄唇微抿,“昆仑正欲为找寻标榜,你们仙组成绩颇佳,资质也不错,今后我亲自带领教导。”
听到这番对话,高阶的师兄们流露出无限同情的眼神,他家少主练功不要命出了名的,在昆仑磨练个十年八年都未必能坚持得住,对新入门的仙徒无异于揠苗助长。
三白眼因出身世家才有些底气,对这位少主作风已有耳闻,露出快要哭的表情暗想:“我不被练死也会被打死吧。”嘴上却不敢不应,苦着脸躬身领命。
以沈曜的修为作风,基本需要告别那组同门了。围观群众见此情景,赶忙灰溜溜地回去练功,生怕被无辜牵连,万一这位冷面少主又想起什么,再加上一课就恶心了。
沈曜对郁安宁说:“跟我出去一趟。”
郁安宁:“什么事?”
“绢帕上的图案有线索了。”
“那我的课怎么办?”
沈曜微微挑眉,“有我在,你还怕没得炼么?”
两人从校场后花园门里走出,一华服玉冠男子迎面走来,周身散发着浓郁的脂粉香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