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惑颇似鼹鼠,两只黑溜溜的眼睛怒目圆瞪,四只短脚奋力挣扎,样子居然有点可爱。
郁安宁握着它的脊背,“这就是迷惑咱们的……妖兽?”
沈曜看见这东西,不知为何有些不大自然,修长手指把拴在它肥圆脖颈上的银球取下打开,果然又是一幅山景图,沈曜一看,不由蹙紧眉头。
郁安宁问:“师兄认得此处?”
沈曜表情复杂地说:“这个地方恐怕……”
话没说完,地惑发出吱吱嘎嘎的叫声,抬头见郁安宁与手上妖兽斗得正欢。
沈曜静静地问:“……把它带回去吧,抓住妖兽,你的学年课业算完成了一半。”
郁安宁一听,却迟疑了动作,手指在地惑脑壳上敲了敲,松手把它放了。
地惑脱离钳制,黑豆似地眼睛不明所以地看着他,样子有些畏惧。
郁安宁手指戳着它湿润的鼻子警告,“以后再不许伤人,知道吗?,不然的话……哼哼!”
地惑仿似听懂一般,轻轻点了点头,化成一道黑影灌入地洞去了。
沈曜眼底闪过轻微的诧色,“这是为何?”
“师兄不是说过它们靠尸气为生,”郁安宁耸肩,“凭它吸取的精气,顶多让人虚弱些,也死不了。”
沈曜挑了挑眉:“所以呢?”
郁安宁一脸理所当然,“把这么弱的玩意儿捉回去,有损我的清誉。”
沈曜站起身,拂去袍角并不存在的灰尘:“不存在的东西是无法损害的。”
郁安宁:“你这话啥意思?”
“容我想想。”沈曜居然促狭一笑,“字面上的意思。”
天气放晴,雷云消失,便可以御剑飞行。
沈曜的领悟力令人惊叹,许多修仙者人终生难悟的要领,他第二次便驾轻就熟,还能使出花样。
不到半日的光景,两人已回到昆仑城地界,郁安宁正在欣赏山峦起伏似的云朵,突然从云朵中忽然蹿出个人来,把他吓了一跳。
那人面相白净,三十岁上下,一身昆仑校服,长风鼓袖、飘飘欲仙,御剑近前,躬身行礼道:“少主,您可回来了,您怎么还御剑……”他看着飞剑上的郁安宁,生生把话咽了回去。
沈曜恢复往日的淡漠,平静的语气带着疏离,“杨副使,父亲有事何吩咐?”
那人敛去眉宇间的匆忙,“家主等您,有要事相商。”
沈曜面色冷峻,回头一看郁安宁,眸底却有暖意流动,“走。”
对方也瞅了瞅郁安宁,似乎面露难色,沈曜飞快侧身俯冲,瞬间将他落下了一大截。
昆仑山顶,云开雾散,郁安宁这才看清沈氏家主、昆仑宗主出行的阵仗。
御剑弟子两侧一字排开,从天空绵延到开阔空场,地面上,身穿高阶校服的仙徒组成方阵,望上去整整齐齐一大块。
一位身形魁梧、面目严肃的中年男人立在最显眼的位置,深邃的眼睛目光炯炯地注视着他们,不怒自威。
☆、世间繁华
郁安宁偷偷观察沈曜侧颜,发现这父子俩五官轮廓还挺相似。
眼看到了仙山之巅,沈曜后背倏然紧绷,飞剑也跟着摇晃起来,郁安宁下意识搂住他的腰。
沈宗主似乎发现不妥,掌心轻轻一抬,似有有张风网将他们兜住,护送着稳稳落在地面。
郁安宁暗想:“沈家主人真不错,还特意跑来迎接。”抬头时却吓了一跳。
沈曜表情阴沉得要滴出水般,还在挺很的位置就跳了下去,飞快前行一段距离,回头望向郁安宁。
郁安宁被他一瞅,这才发现所有目光都落在自己身上,只好从飞剑上下来,用腿走。
沈曜挥袖收剑,三步并两步来到老者面前,躬身行礼道:“父亲。”
沈毅锐利的眼风一扫,目光如炬,深锁浓眉沉声道:“你怎可不行通禀,擅离昆仑?”
郁安宁的角度,看到沈曜身子一僵,沉默许久才道:“孩儿知错。”
沈毅一甩衣袖,语气冷然,“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郁安宁那么粗的神经都感觉出气氛不大对头,正欲上前打个圆场,还没迈步就被人硬生生拽住,回头一看,竟是云朵里蹿出来的那位杨副使。
“家主面前哪有你说话的余地,赶紧退下!”他的手劲儿虽大,发使出七八分劲却没能拽住这个初阶仙徒,面色不由变了一变。
郁安宁无暇理会他,继续往前行,臂上忽然传来不似常人的力道,将他扯了一个趔趄。
郁安宁蹙眉说:“方才你看见了,沈曜是我的朋友。”
“跟少主做朋友你也配?真让人笑掉大牙!”男人死盯着他的脸,笑意轻蔑,语带警告:“小心点,再走你的手臂会断。”
说话间他已催动咒语,郁安宁感觉胳膊似被铁钳夹住,扭头见沈毅已带着队伍走向远处,沈曜背在身后的手指比出个“三”字。
“杨副使,宗主唤您。”有个仙徒匆匆来报。
男人甩开他的手臂,狠狠地说:“得空好好教你规矩!滚吧!”
郁安宁这会儿将注意力放到他身上,眨眼嘻嘻笑道:“我叫郁安宁,别找错了。”
“你!”对方从没遇到过这样狂放不羁的仙徒,一张脸瞬间变成猪肝色,指着他说不出话。
郁安宁拱手强调:“郁安宁。”扭头便走。
不知此行沾染了什么,接下来的几天,郁安宁仿佛撞上衰神,喝口凉水都塞牙。
当晚就莫名其妙病了一场,虽然痊愈,体力却严重下降,连正常的体术课都跟不下来,被罚得非常惨。
转眼到了第三天的傍晚,彩霞漫天,夕阳无限,郁安宁被罚从山顶蛙跳到山脚下。
要按以往,绝对是小菜一碟,如今只跳半程便已大汗淋漓像刚冲了澡一样,正奋力拼搏,一个声音从头顶传来,“哎哟喂!”
有位路人的靴子被郁安宁的汗水甩湿了,叫道:“你、你、你……”
郁安宁抬头,对方立刻转怒为喜,“大、大哥,怎么是……是你?”
郁安宁拨开贴在眼睛上的头发,“是悠游啊,干嘛来了?”
“别、别提了,最近累、累死了,昆仑还总有破、破事儿!”余悠游一脸苦恼。
郁安宁嘻嘻笑道:“忙得没空去找入画啦?”
“大哥你你又、又笑话我。俗话说,窈,窈窕淑,淑女……”
“打住。”郁安宁及时制止他念古诗,径直问:“告诉我入画住哪儿?”
余悠游一脸震惊,“大、大哥,你、你是认真的吗?你没、没告诉表哥吧……”
郁安宁拍拍他的肩膀:“就是沈曜安排的。”他那天暗示三日之期,而余悠游刚好这个时候出现。
“真的?”余悠游问。
“那当然,我会骗你?”郁安宁信誓旦旦。
余悠游颇为狐疑地看他一眼,抬头望望天空,“这、这样吧,酉时咱、咱们在山脚下汇、汇合。”
郁安宁:“好。”
“大、大哥,你宵禁回不来怎、怎么办?”余悠游关心地说道。
郁安宁:“没关系,仙师让我在这儿跳一宿。”
余悠游:……
月黑风高之夜,两个年轻人悄悄地潜出昆仑山门。
夜间道路纵横,余悠游辨识起来游刃有余。
郁安宁问:“你不是修仙之人么,怎么随意出入人世烟花柳巷?”
余悠游自黑暗中道:“大、大哥,你想想。我若不冲、冲、冲……”
郁安宁听他说话就起急,忙补充道,“冲上去抱/姑娘?”
余悠游:“……冲破心中这道魔、魔障,怎么能成、成仙?”
郁安宁居然无法反驳,沉默片刻说:“有道理。”
昆仑城中,尘世民间灯火通明、歌舞升平,一幅繁华冶艳图景展现眼前
二人转过两条巷子,粉香气扑鼻而来,楼台馆榭红袖飘招、脂粉盈街,郁安宁被这场面迷乱了眼睛。
余悠游轻车熟路地来到街头一座装饰豪奢的馆所前,径直走了进去。
郁安宁跟在后面,一抬头,差点被里面金灿灿的梁柱闪瞎了。
余悠游走到中堂,左右环顾,忽然“咦”了声,抬头有个容貌俏丽的姑娘正站在廊上,问道:“翠云,红娘子呢?”
“芙蓉君来啦?”姑娘笑趴栏杆俯视他们,往里面指了指,“喏~”
“好咧!”余悠游朝她拱拱手,提步就往里走。
郁安宁着他,忽听嘈杂声从内堂传来,远远见两人正在争执,衣着光鲜的女子紧跟在锦衣男子身后似乎想要阻拦,怎奈男子步速极快,追得十分吃力。
余悠游转眼来到廊下,与那两人刚好对上了眼。
郁安宁随之望去,年轻公子头戴碧玉冠,脚踩粉底造靴,浮云暗纹打底的锦衣上花团锦簇、姹紫嫣红,皮肤光洁、五官精致,加之身形高挑挺拔,简直是风流倜傥的最佳诠释。
男子微微一愣,随即冷笑:“哟,这不是大名鼎鼎的余少主吗?怎么不在家里打铁,余掌门肯把你放出来了?”
余悠游翻了翻眼皮,“你、你是哪位?”
对方一听,顿时炸毛,转身欲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