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几位仙法也是了得,沈曜一时间挣脱不开,眼看经脉妖力运行,黑气便要腾跃而出。
郁安宁终于在人群中寻到了他,扬起欢快的微笑,红色的双眸兀自发亮,提步向前走来。
短短功夫,四周已经围满了各门仙师,揣着一万个小心跟着他的步子。
郁安宁毫不理会,一双眼睛里只有沈曜。
“大胆魔头,光天化日之下还不束手就擒!”终于有人大吼一声,扬剑上前,包围圈也在瞬间缩小了数倍。
沈曜向前倾了倾身,几位掌门正欲发力,却见他抬眼望着天空,叹了口气,不动了……
“少、少主?”他们还没明白过来发生什么,整个望仙台攸然间抖了一抖。
如虹气晕化成铜墙铁壁,将层层围拢之人推了出去,一时间无数仙徒如掉落的石子,四处飞散,惊叫呼号响彻山野。
望仙台的仙首掌门们只觉冷气倒灌,仿佛天河泄洪流到人间,被这强大的气场压制得无法动弹,恍恍惚惚间只见一个影子虚晃几下,已来到他们中间,众人定睛望去,竟是跟在沈曜身边那位容貌极为出众的小仙徒,不由倒吸一口凉气。
郁安宁五官精致,笑起来本是纯真,只这赤红的眼睛里带着邪魅之气,与人对视怀着猛兽捕猎般赤/裸/裸的杀意。
他环视众人一遭,径直来到沈曜面前,几位掌门权衡下来还是命比较重要,早就松了手退到三尺之外。
台上安静异常,大家都屏住呼吸等待这妖邪下一步动作,毕竟以他功力,这里能活着出去几个还十分难说。
郁安宁抱着头颅,抬眸看着沈曜,忽然嘴角下压露出非常委屈的神情,语气恶狠狠地说:“你们这些人,不许说我师兄坏话!”
“……”
周遭陷入一片死寂,若非沈曜习惯常年保持冰山脸,差点没当场笑出声来。
却有一位须发纯白的门主抬手指着郁安宁,陡然惊叫:“怪不得老朽看着面善,他必是被大魔头夺舍之人,不好,魔头重现江湖,六界大祸临头啊!”
他一吼,果然对迷茫的众人起到引领作用,大家醍醐灌顶,一下子就抓住了重点。
“魔头必是修成魔功,回来复仇的!”
“沈曜竟然同魔头在一起,还朝夕相对,昆仑恐怕难逃干系!”
“没错,那昆仑蛇妖必是他们的诱饵,用来打入不灭天的工具!”
众人再次同仇敌忾,群情激愤。
郁安宁倏然转身,扫视一圈。
除了袁珏长身玉立、岿然不动,其他人几乎都下意识后退半步。
郁安宁撅着嘴道:“师兄,他们太吵,杀光算了!”
“大胆妖孽,竟敢大放厥词!”有人半躲在袁瑛身后呵斥,话音未落便觉狂风扑面,胸口仿佛被巨柱撞击,吐血三升后倒地不起。
所有人噤若寒蝉,袁珏绝美面容寒冰笼罩,广袖一扬、长风激荡,薄唇未动分毫,却是声震四海,“昆仑仙门竟出此妖孽,本座今日便掌师门之责,替六界除了祸害!”
说话间,天边泛起一片纯白,乍看去宛若云层翻卷,竟是无数白衣少年四面八方御剑而来,
一眼便知是功法纯熟、训练有素的高阶仙徒,行进途中变换队形,隐隐组成擒敌法阵。
有人谄媚笑道:“还是首座高瞻远瞩,提前下令挑选弟子、设好埋伏,不然今天真是险了。”
沈曜看着漫天的飞剑,微微蹙了蹙眉心。
郁安宁抬起头,居然打了个呵欠,“师兄,他们还嫌不够吵,怎的又叫来一堆?”
袁珏冷声道:“妖孽,让你领教一回不灭天法阵的厉害!”说罢广袖一扬,飞剑腾跃而出,灵光灼灼,闪得睁不开眼睛。
众人惊叹的同时,心中却在暗自嘀咕,“听说首座的天命剑三百年来仅现世一回,怎么今天就给拿出来了?”
☆、守护
天命一出, 万剑齐鸣,与之呼应。
天地间“嗡嗡”声连成一片。
郁安宁望向沈曜, 俊脸上写满不待见的表情。
沈曜恍然间仿佛看到了世元再现, 下意识地会心一笑。
郁安宁撅着嘴, “你还笑?”
说完自己也笑了。蓦地抬起头,纵身而上, 追着天命飞了上去。
自六界和平, 世上能达凌空飞翔修为的已寥寥无几。
众人不禁大惊失色,一时间都半张着嘴看郁安宁空中飞人,可对方目标只有天命, 追赶速度愈发加快, 身形宛如般模糊起来。
袁珏冷眼看着,嗤了一声, 却没有动作。
郁安宁握住剑柄的瞬间,天命仿佛识出并非主人,周身剧烈震动,散发出无数白炽光芒,硬生生把人弹飞。
白髯掌门目眦欲裂, 开口大叫:“同三百年前一样,天命相斥, 果然妖物!”
郁安宁咧嘴一笑,展开双臂,居然也散发出相似白光,迅速将天命包裹起来。
两团光球同样震动, 越来越近,看傻了众人,直到袁珏冷冷道:“布阵!”大家才如梦初醒,漫天白衣弟子蜂拥而至,将郁安宁团团围住。
“你们这些人呐……”郁安宁叹道,幽幽开口间四围烈风汹涌而来,刮得人睁不开眼睛,不消片刻,整个阵法被搅得七零八落。
“沈少主,看好了!”岿然不动的袁珏突然说了句话。
不知为何,沈曜心弦微动,凉意自后背缓缓地蔓延开来。
下一刻,袁珏的身影如一道白练甩向天空。
沈曜急于跟随上前,突然发现经脉中的妖力凝滞了,他眉目一凛,自责大意。
袁珏承袭不灭天清正刚烈功法,号称可以遏止妖气、邪祟不侵。因为太过在意郁安宁,他竟一时忽略身体状况,原来近期消耗太过,妖力已然不继。
沈曜迟疑的工夫,袁珏已凌空瞬移,与郁安宁相隔丈余,彼此凝望的一瞬,苍穹狂风乍起,仙徒们依照他的指示,扩大包围圈后开始迅速调整阵型。
郁安宁根本没把那些紧张兮兮的一群人放在眼里,倒是眼前这位容色严肃的,实力不容小觑,举起右臂,天命铮然一声,居然听话地飞入他的掌中,引起周遭一片哗然。
和宗主面上带着惧意连退几步,白髯老者哆哆嗦嗦地坐回椅子之上,指着天空说不出话来。
袁珏目不转睛地看着他,清隽绝伦的面容渐渐地森冷,嘴角扬起诡异的弧度,食指向上微微一挑。
天命仿佛受到感召,自上而下划了个弧,带着郁安宁的手向自己刺去。
郁安宁稍有分神,便觉一道白光骤起,直直击中小腹,腹部顿时热流涌动,整个身体仿佛被熔岩覆盖住一般。
沈曜面色骤变,沉沉吞吐三次,黑红光芒掠过眸底,身影一闪,冲上苍穹。
待众人反应过来,和掌门连忙向袁珏示警,“不好,沈曜护犊子啦!”
话音未落,玄色身影已冲到半空二人中间,呼啸的风墙中数条黑影缭乱而过。
众人皆露质疑,“这不等于昆仑当众挑战不灭天吗?”
“虽是昆仑少主,沈曜也未免自不量力!”
话音未落,玄色身影已闪进半空的二人中间,呼啸的风墙中,数道黑影交错凌乱,只见红光割裂风墙,沈曜挟着郁安宁飞身跳了出来。
诸位宗主、掌门不由心惊胆寒,只听半空一声长啸,“哪里逃,快拦住他们!”
外围的阵法立刻动作,白衣仙徒如云朵般布满天空。
两人眼看就要成为不灭天囊中之物,不想沈曜突然掉了个头,提起佩剑,向仙徒们最近最密的方向刺了过去。
阵法一侧被他杀了个措手不及,机动性差之毫厘,失之千里。
这些仙徒没有等到后援,哪里是沈曜的对手,吓得屁滚尿流,纷纷退缩。
望似严密的阵法轻易被沈曜劈出个口子,带着郁安宁一溜烟跑得无影无踪,待袁珏追出,已经无迹
可寻,背对众人看不到表情,气场却摄人心魄地森冷。
“啊呀呀,哪家徒弟如此胆小,难成大器!”白髯老者遮目远眺,见不灭天大势已去,语气里全是恨铁不成钢。
后面有人小声说:“门主,是咱们家的……”
和宗主嘀咕,“他如何知道那里是最薄弱的地方?”
白髯门主拉下老脸:“什么意思?”
和宗主:“阵法由多门弟子组成,沈曜这么快找到交汇处,眼光实在犀利。”
“原来如此。”白髯门主捋须微笑,“可昆仑也是仗着祖辈光耀,近些年快要销声匿迹了,宗主何必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
后面随从小声提醒:“不是这问题吧门主,他没解释为啥咱们子弟是最薄弱的地方……”
郁安宁恍惚间只觉得被人托着飞驰,一路飞剑嗡鸣不绝于耳,不知过了多久,眼前彻底陷入黑暗。
等他再次醒来,眼前仍然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
“莫非我……死了?”脑海中刚一个闪念,旁侧传来略带急促的呼吸声。
他下意识一动,却被带着凉意的手捏了捏掌心,熟悉的声音在耳畔道:“安宁,是我。”
“师兄……”只要他在,郁安宁就会心安,忽然觉得这般死在一处也挺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