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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3
七十三、
喧闹的人群在顷刻间安静了下来, 拥挤的大门口如今只有雨雪敲打在门框上的声音。
没有任何一个人说话——
在风声中,一切终于归于了平静。
从方鹬周身散发出无比压抑又冷冽的气氛,几乎要将周围的一切人与物都冻成冰块。
没有人再敢低声嚷嚷, 分不清这如同利刃的寒风究竟来自于风雪、还是来自于眼前的方鹬。
方鹬长长地呼了口气。
他看着那些欺软怕硬的所谓的“方家人”, 如今早就害怕地瑟缩在了远处, 不愿意靠近他一步。
就好像他无意中散发出了那可怕的信息素,在一片退却中只有一双温柔的手愿意触碰他。
“……”
他最终淡漠地扫视了一眼鸦雀无声的人群, 留下了自己撞得有些凹陷的车, 踏着雪白而深厚的积雪走向了大门口。
“给我滚。”
他留下了这句话后, 冷冷地关上了被雪冻得冰凉的大门。
与门外不同, 方家别墅内的人不多, 也有种过分的安静。
方逸没有妻子,除了方鹬意外也没有其他的孩子, 又因为常年在外,家里除了服侍已久的管家和几个上了年纪的阿姨外没有其他人。
方逸上一次休克进入医院的时候,因为没有人提前来把控现场,方家的别墅才会被许多不相干的人挤满。
而这一次方陆是最快得知消息的, 在得知这件事后他第一时间来到了方家,阻挡了上一次场面的发生。
方鹬在院子里的积雪中留下了有些沉重的脚印,一步步走到了门口。
别墅的门口紧闭着,只有一扇暖色的灯光悬挂在门边, 将飘洒而下的白雪都照耀成了微黄。
他有些恍然地看着那盏灯,恍若回到了多年以前——
那时候还尚为年幼的他刚来到方家,不愿意回到这个陌生而空旷的家里, 因此总是会在城区公园或是院子里发呆到很晚才会回家。
因为有很长一段营养不良的时间段,所以他有并不算轻微的夜盲。
每次回家的时候,瘦弱的双手只能依靠着窗户投射的微光而摸索着,偶尔会在安静的夜里发出几声轻微的撞击声。
而这盏灯……
就是那个时候被方逸挂上去的。
在某个他迟归的夜里,他看到了方逸站在门口摆弄着什么,后来他才知道,原来方逸亲手挂上去的是这盏带着清脆风铃声的灯,是为了让他看清楚回家的路。
而后他的夜盲症渐渐好转,这盏灯却也没有再被撤下来。
方鹬抬起头,暖黄色的灯光将寒冷的雪夜都变得有些温暖了起来。
已经时隔好久了……
如今灯里的风铃已经不会再响起了,一如那夜里挂灯的中年男人早就不再了。
“……”
方鹬低下了头,轻轻地打开了门。
别墅内有细细说的说话声,而方陆正坐在沙发中,茶几上摆满了一堆文件。
见到方鹬进门,他立刻站起身来,朝着方鹬挥了挥手里的文件:“方鹬,你来了?”
“叔叔。”
“不是说不要这么急着来吗,等明天早上天亮了再回来也可以,反正……”
方陆后面的话没有说出口,但方鹬已经心知肚明了。
反正无论什么时候来,方逸的死都已经是既定的事实了,唯一留下的或许只有遗产与方氏集团的问题而无其他了。
他垂下了眼皮,坐在了单人沙发上:“早点解决也好。”
“也是……”方陆有些疲惫地叹了口气,“你刚才回来的时候,门口的记者有说什么吗?”
“说他是在私人宴会上死的。”
“嗯……差不多。他的身体本来就已经透支得差不多了,我去看了他好几次,但不管怎么叮嘱,他虽然嘴上说‘好’,却从来没有把这当回事。”
方陆说着,手指在桌上的文件上划过,发出了窸窣的翻页声。
“他这次是在私人宴会上忽然出事的,死因和那些人说得也没有差。负荷太大,心脏骤停,就这样倒在了那些美艳而漂亮的女子身旁。”
“……”
“虽然没有让你看到最后一眼,但他看上去没有很痛苦,”方陆安慰着,“我看到他的时候……他看起来很安详。”
安详……
这种死法,怎么会安详呢?
方鹬有些嘲笑地想着,死在一群美艳的人身上,这种让人可笑而不值得同情的死法,怎么会瞑目呢。
但他又不自觉地想起几个月前的重症病房。
浑身都是管道的中年男人,在得知自己病重时露出的那抹莫名而又安详的微笑,浑浊的双眼似乎是第一次充斥着发自内心的笑意——
顺着窗外的星空,不知传达给多久的远方和多远的人。
方鹬的嘲弄渐渐变成了有些勉强的苦笑:“或许吧……”
“我说的是真的……只是可惜了,马上就是新年了,他却没能撑过一年。”
“……”
“……抱歉,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方陆叹了一声,“……刚才管家已经把留下来所有的文件给我了,我哥没有留下遗嘱。”
方鹬的手指微微一顿。
“他的父母早就去世了,也没有妻子,你是他唯一的独子。所以按照里斯顿的法律,所有的遗产都由你继承,包括方氏的公司。”
“所有……”
“是啊,所以……”方陆微微一顿,“之前我们一直进行的计划,恐怕有很大一部分已经失去了价值了。”
方鹬低着头,许久才“嗯”了一声,算是赞同了他的话。
他的目的——抗衡着这个有着“方家”名号的企业,做好一切准备来对这个颓废男人报以多年来的痛恨与回击。
如今……
全部没有了任何意义。
这个需要他动手去夺回的集团就这样落入了他的手中。
这个将他置之不理、却因为他alpha的身份才将他接回来的方逸,在他未开始报复前已经不在了。
这一切……
早就失去了意义。
过于平淡而轻松地实现了他还尚在准备中的一切。
方鹬不知道如何去迎接这些,是惊诧还是欢喜,是悲凉还是抗拒——
但这些在他的心中起起伏伏,最终化为了止水般的平静。
“那就改吧。”他低声道,“那些计划,都可以停止了。”
“我想也是……股东那里还不知道这些事情,这件事目前还在压着,但恐怕没多久就会被所有人知道了。媒体那里我会尽力压的,方鹬你……”
方陆说着,视线扫过了方鹬那低垂下的双眼,以及握紧的拳头。
他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了然地拍了拍他的背:“……去房间看看吧。管家已经整理好遗物了。”
“……”
方鹬深呼一口气,微微点头。
“我知道了。”
方逸向来都是一个随处挥霍的人,因此他留在家里的东西并不多,所谓的遗物也只有一个单薄的纸箱,里面放着一些衣服和日用品。
本放着床单与日用品的房间被收拾得干干净净,整个房间里只剩下冰冷的家具,寒冷的雪几乎要透过落地窗充斥在这空荡的房间中。
方鹬的视线在几个纸箱里扫过之后,最终定格在了空荡的桌上——
所有的东西都已经被整理完毕,却只有一个相框仍然驻守在远处没有离开。
他伸出手,轻轻将相框举了起来。
相框里放着一张年代颇为久远的相片,十年的时光已经让它泛上了老旧的黄色,却依然摆放在这精致的水晶相框之中。
老照片的上方,那时候还并未两鬓斑白的年轻男人,正有些局促地面对着镜头。
而在他的身侧,正是冷着一张脸、微微侧过头的方鹬。
这是八年前的照片了。
方鹬对此的印象已经不是很深了,但隐约记得是十年前刚到方家的时候,在别墅的大门口拍摄的照片。
那时候他对于照相相当的不甘愿,因此冷着脸侧过了头,刻意避开了镜头的聚焦。
而这也是他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与方逸的照片,而后再也没有了,没有想到这张照片……
却一直被保留至今。
十年了啊……
方鹬恍惚地想着,将手里的相框轻轻地放回了桌上。
相框的一角有些坏了,被他放回桌上后立刻向后仰去,玻璃与桌子发出了清脆的撞击声。
他立刻伸手将相框扶了起来,而在触碰到相框的背面时——
里面像是放了什么东西一样微微鼓起。
方鹬的手指有些困惑地敲击了一下相框的背面,将它翻转了过来,果然在那背面,似乎还有什么东西正夹在其中。
“……”
他伸出了手,摸到了一张薄薄的纸。
纸片随着他的动作缓慢地抽离出来,终于暴露在了空气之中。
那被掩藏在相框背后的纸片是一张更为久远的照片,不知在多少年后终于重见了天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