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这样从未出过大差错,或者说到现在为止镇定编写着剧本的人,突然有了计划外的状况,而且这个状况归根结底是信息不全面,也就是执行小组的责任。
为什么没有更全面的调查清楚工作人员的情况,为什么这么重要的信息会漏掉,在这种情况下派人来这里出了任何问题全部都是执行小组的责任。
道森知道他的身份,但执行小组并不知晓道森的存在。如果道森有所图谋,谢九在这种信息完全不对等的情况下只能任人宰割。Neil的具体情报不详细是情有可原,可没有关于道森的信息提示,这就等于执行小组的失责。
他随便揪出一条理由就可以把执行小组执行员们的嘴巴堵得死死的,甚至完全可以用这条理由借机罢工。
“你早就知道了?”
不愧是江彦,反应够快。
谢九勾起嘴角道“老哥,关键不是我知不知道,而是你们工作有没有做到位。在目标资料缺失的时候我来了本来就等于是当鱼肉来的。行,拗不过你们我只能来呗。可现在出这岔子。对了,还有之前内鬼那件事。”
“……我信不过你们。”
那边沉默了一会。跟聪明人聊天的好处就是彼此能迅速明白对方的意图,江彦直截了当问道。
“你有什么要求?”
谢九也不再打马虎眼,他懒洋洋的伸了个懒腰,把烟屁股在地上摁灭。
“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现在任务终于有点起色。这摊子进展到现在,我就算强丢给你们也没法接。”
谢九拍了拍衣服下摆的草屑。
“只有一个请求。这次任务完后,你走你的阳光道,我过我的独木桥。我就一群众,玩命的事儿我干不顺溜。你们执行小组我是惹不起,但我也有想干的事。其实干什么都行,就是不想拯救世界。无论他们是反社会人格还是变态杀手,想骑车上街买辣翅还是想把全人类沉海沟……都跟我没关系。”
“你想干的事是什么?”
没出现想象中暴跳如雷的场面,江彦甚至还问了个偏到马六甲海峡的问题。
“炸金花吧,手痒痒了。”
***
挂断通讯后,谢九慢吞吞的朝篮球场那边走去,心里满是狐疑。
他倒是没料到谈判会是这个么个结果。说白了,这个差错可大可小。往大了说是组里失职不负责往小了说却是巨量信息中可以容忍的遗漏。全凭谢九一张嘴。
他本意是想卖个人情给执行小组,以防日后情况有变。借题发挥尥蹶子不干根本就是欲擒故纵的手段。
——人在完不成第一个要求的情况下总会对第二个格外宽容。
谢九压根就没想过自己能从执行小组里退出。他看过那份秘密名单,使用过称得上是黑科技的‘学习装置’,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全知道了。没准这辈子都要给执行小组当劳工。毕竟他和执行小组这种巨型机关比起来,就像是顽童之于装载实弹的空中炮艇。
但江彦居然同意了他的要求。
仿佛彻底推翻了什么似得,江彦在这件事上和之前铁板防守态度截然不同,谢九还特意问了句你一个人来决定也可以吗,那边怎么说的。
“没有问题。”
斩钉截铁的态度如刀剑入鞘般笃定。
谢九顿时哑口无言。
能离开这烂摊子当然值得高兴,回去以后应该先把胖子那厮拎出来揍一顿,再开着局里送的那辆捷豹欢天喜地出去撒野。但谢九心中总像被石块坠着,他甚至连咧开嘴笑一笑的想法都没有。
江彦后来还嘱咐了他一些关于道森的资料,没什么值得特别注意的地方,谢九含糊的应了。
回去的路上他蹙紧眉头。
如果说江彦意料之外的回答是远方尚不明晰的阴影,那现在的状况则是确确实实的威胁。
他被人盯上了。
那是充满杀意的窥伺……
——没有遮掩完完全□□露着的充满杀意的视线、有东西如捕食的秃鹫一样紧跟着他。
第15章 淋湿小狗狗
从Neil那儿出来已经过了足足一周。
即使这几天谢九一副半死不活,绷带上还渗着血的惨样,也没有人试图上来挑衅找茬。众人像是被下了禁令,在他这儿全都乖且无害。
食堂里上一秒斗殴叫嚣着的人们见他过来会马上噤声自动让道。谢九过去后,后面人又了然闪烁着交换眼神。
谢九开始没在意,他倒是愿意清净一点。可在放风时候他周围也最干净,就像被隔离的病菌一样。其他犯人都躲得远远地,宁愿挤在一起也不靠近这边。
跨越种族彼此仇视的野兽们居然在他这儿得到了大和解。
Neil就跟在他周围圈了片栅栏围起来的小空间似得。“这是我的狗”大概那地方外面的告示板是这么写的。一开始所有人都会绕道而行,可狗在外待久不回笼,有些人心里难免有想法,最后也不难想象那只狗被众人踩烂栅栏围攻的场面。
谢九知道自己不‘主动’回Neil身边肯定会出点麻烦。但没想到来的这么快,从昨天晚上开始那股充满杀意的视线便如影随形紧黏在他背后。
——解决问题的最好时刻永远是现在此刻。
谢九闲庭漫步似得穿过中央的球场。后脑都是文身的精瘦男人正跳起扣篮,还有几个人坐在还是半成品的木椅上聊天。谢九不动声色的走进了房间旁的锅炉房。
越临近厂房便越能听见电动机承轴的噪音……
谢九看过这里的平面图。地面平整没有台阶,只要不开灯就永远昏暗,巨大锅炉如巨兽般怒吼着,管道在上方蛇形连接,水从里面汩汩流过。
因为工作时间也会派人来这里巡查,所以门口的铁链并不曾锁实。
站定以后,谢九转身屏息屈膝,把自己藏在巨大设备的阴影后面,这里弥漫着浓烈而燥热的潮气。他紧盯门口的细缝等待着。
如果想要有所动作,这里是最佳的场所。
显然对方也是这么想的。
不消一会,那扇铁门便被轻轻推开了,老旧的门芯发出不堪重负的噪音。
那几个印第安人!巴迪的手下。
领头的那个俨然是之前谢九看见的拿着东西塞进袖子的人。他们极为熟稔的样子,一进来没见着谢九,也不互相沟通,直接四个人分成三波沿着锅炉室的边沿摸索而来。行动如同老练的猎人,动作毫不拖泥带水。
‘阿帕奇族人是最骁勇的狩猎手,单凭脚印就能推断出人的性别与年龄,甚至能推断出猎物下一步的行踪。需小心应对。’
谢九脑海里划过江彦之前说的话。放逐之地的阿帕奇族人自成一派,人数虽少却无人敢惹,但他们本身也沉默如磐石,极少惹事。巴迪身为统领,居然也没怎么使用过他们。
为什么巴迪会用这一支人来对付自己……自己跟身为Neil半个副手的巴迪无冤无仇。平时根本不接触,不遇见的人难道要什么仇,难道这个地方也算半个巴迪的资产,自己昨天多吃了几碗肉被惦记上了?
谢九把自己的呼吸调整到最弱,眼睛甚至没有再向那边看一眼,空气紧绷而潮湿。知晓对方是阿帕奇族后,即使是注视都可能被对方发现。能拖延一会是一会,谢九凭声音感受着大致的距离。
猎人们逐步靠近谢九藏身的末端锅炉,几个人沿着三条道直接把所有出口堵死。轻不可闻的脚步声把猎物围拢在角落。
谢九借着气阀的噪音站起了身,最近的人离他大概还有五步的距离,因为这里呈斜角的架式构造,那人还不能马上看见他。
谢九在心里倒数着。
3……
2……
1……
那人扑了空,他迅速转过头,却只能看见来时的道上空无一物,与此同时他的同伴也来到了面前。四人交汇,唯独找不见谢九的踪迹。
领头的矮个男人飞快的说了句土语,三人中的一个立刻从袖口中把什么东西递给了他。矮个男人表情变化了,那东西像是他身体的延伸一样自然,那是无比熟悉且亲切……像是见到熟人的表情。
他们周身的气势也微妙的发生了变化。就在接住那东西的刹那,他们之间紧密的联系与持有武器后自傲的威势如潮气一样充溢着整个空间。此刻四人面色轻松,如同稳操胜券。
……简直如同狩猎。
而此时的谢九正用两只手臂把自己悬吊在水管上,完全隐藏在了管道的阴影中。他顺应着水流淌的节奏呼吸,感觉似乎有些微的火星使背部颤栗起来,可以说是热血沸腾。
前三个月的训练宛若炼狱。每天上午做高强度的耐力练习,游泳和长跑是必修。下午则和格斗机进行战术演练。在晚上睡觉时,不间断的巨量格斗技巧和视频画面则顺着学习装置传输而来,在谢九脑中反复循环演练。
有学习装置加成,无论是合气道还是古武格斗术他都信手拈来。三个月的准备时间里,执行小组的那帮执行员硬是把会两手不入流花活的谢九生生塑造成了个人形格斗机,
——他缺少的只是实战经验。
因为任务的特殊保密性,空有一身技巧和体能却只能和格斗机对战。而在放逐之地,Neil那个变态暂且不表。迄今为止还没有能被称为‘敌人’的东西自找上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