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姐的背影,慢慢消失在她眼角的余光里,再寻不见。
翻涌着的悲伤像是浪潮,一波一波疯狂地席卷着她,直至她沉入海底。
她从来没有像此刻这般柔弱可怜过,泪眼婆娑地,伸出手,怎么也抓不住师姐,就像抓不住一朵已经消散了的云彩。
阿九。
她听见有人在唤她,很温柔地呼唤着她。
可她现在谁也不想搭理。
她只想沉浸在这漫长的悲伤里,与回忆里的师姐拥抱,甚至,她想起了,她引-诱师姐的那一夜。
那声音越来越近,她竟是开始怀疑自己,莫不是已经心疼到,开始幻听起来了,怎么总觉得那人的声音,像是师姐。
不,师姐走了,师姐不要她了。
师姐更不会如此柔软地,唤她为阿九,她说了,自己只是栖梧,再也不会与她有关。
一声比一声更柔软的呼唤,阿九两个字似乎已经在她的耳畔回旋,耳后是温热的气息,浅淡的清香,是师姐独有的体香。那温润的湿热,沿着她的耳后,滑到她的眼角,轻轻地吻过她眼角的泪珠。
她扑进那人怀里,一直在哭,即使她一贯坚韧好强,这一刻,也顾不得了。师姐,师姐,师姐,她轻声呢喃着。
师姐将她揽入怀里,捧起她的脸,那一声阿九唤的,眉目温柔缱绻。只是浅浅地一笑,于她便是岁月温柔,她觉得她的心里,此刻像是要开出朵花来了一样。
她就知道,师姐肯定舍不得她的。
胸口还是疼得厉害,心脏一抽一抽地疼,但是师姐在这里,好像又没有那么疼了,她抱着师姐,一寸一寸吻过师姐的嘴角,什么都不再是问题了。
“我回头找你了”
“那就锁住你一辈子,不许走了”
忍过心口疼痛的巅峰,那份痛楚,便慢慢地削减了下来。
醒来的时候,触目所及,是一望无垠的白。这地方,她刚走出去不久,又来了,绝情教的寒冰窟。
这里,没有师姐。
只有她凄凄楚楚的,一个人。
若说梦里有多温暖,醒过来,心,就有多破碎。
这一次,醒来了,心脏也一直疼。
她趴在冰床上,从来没有的,如此放肆地,放声大哭,眼泪像是开了闸的瀑布,怎么也收敛不住。
不过是水中月,镜中花,大梦一场罢了。
师姐没有回头寻她,师姐不要她了。
啊~
一声咆哮,震得一截一截破碎的冰碴儿往下掉,她的面色又冷了下去,冷得寒彻了骨,眼神冰凉,毫无生气。
师姐不来,她可以去,师姐不要,她可以抢。总会,师姐是她的。
她从寒冰窟出来,穿过总教大殿的门前,被时樾叫了下来。
“你去哪,刚爬过来,这幅鬼样子,是想找谁?”
“下山”
“寻你那师姐?
我可是听见你梦里翻来覆去地叫她。”
“是”
“哦豁,话这么少,言简意赅的。
走也不是不可以,先给我交代清楚,你让我抓仇九干嘛,他身上到底有什么秘密?”
时樾难得收起了那副玩世不恭的脸,实话说,她嫌少有,如此正经的时候。
“他是药谷谷主的儿子,贺铸,依你的本事,应该早就查出来了吧。”
从踏出寒冰窟开始,她一张冰冷的脸,就再也没有变过,似是回到了,她刚进快穿世界的时候,那个毫无人情味的宁九尘。
“这么重要的事,便是查出来了,我也要找你确认一番。”
时樾摆开了阵势,黑色束腰长袍的下摆,无风自动,颇为潇洒张扬。她朝栖梧勾了勾手。
“打一架,过得了我这关,便允你下山。”
栖梧一声不吭,撸起袖子就是一个字,干。
两人打得尘土飞扬,你一招过来,我一招过去,比个武,阵仗大得像是要杀人一样。外家功夫,内家功夫,齐齐上阵,一个不留神,就把身后的大殿给轰塌了。
这下,该时樾心疼了。
拆解了几十余招,栖梧的手架在时樾的脖子上。
“你输了,放我走,不然,我杀了你。”
“心不疼了?”
栖梧擦了擦嘴角涌出来的血,“无所谓了”。
时樾拉开了她的手,从袖口里取出一颗药丸来,递了过去。
“那就去吧,最好还能活着回来。一粒药,不知能保你多久,多了,我可舍不得。”
栖梧接过药,拱手致谢。
“你似乎没我想的,那么坏。”
“但也不是什么好人,不是吗?”
时樾笑了,转身离开,她现在,对她那个右护法比较感兴趣,大概比,统一江湖,还要多上那么一点点的兴趣。
至于栖梧么,就看她运气了。
再过两日,江铭就要和梅芸悠完婚了,不知道她赶不赶得上。
她就是故意不说的,反正看热闹不嫌事大,要是真的太有缘分了,那她,也不是不可以放放水的。
第112章 二十、武侠篇
到底是该去九霄山, 还是落尘山呢?
栖梧一醒来,就急着下山去寻师姐, 竟是忘记问一问时樾, 她这次一躺,到底是躺了多长时间, 如今又是今夕何夕了。
甫一斟酌, 她还是去了九霄山。
大概仗着自己功夫底子好,她若有心隐匿, 也没人能发现她, 是以她便在这偌大的九霄山,一边漫无边际的寻着师姐, 一边欣赏起重叠在记忆里的风景了。
不成想,她这东逛逛, 西逛逛,始终也没见着什么人。还真是奇了怪了, 这九霄山上的人都哪去了, 最关键的是, 师姐的屋子里空荡荡的,她人去哪了?
寻不着人的栖梧,只得跑去探一探月娘的屋子了, 她若记得不错, 月娘是轻易不愿下山的。习惯性从墙头翻进月娘的院子,这样下意识不禁思考的动作,叫她心里一揪一揪的疼。养成的习惯还保留着, 可让她养成习惯的人,却早已离开了。
出人意料的是,月娘不仅在,而且是特地等在这里,等她。这让她的心突突突的跳乱了节奏,甚至右眼皮跳的厉害,总觉得要发生点不好的事呢。
她轻声宽慰自己,别怕,左右也不可能有什么大事,她都活了多久了,又不是没有见过场面的人,什么风风雨雨没有经历过。哪成想,月娘一句话,就叫她的脸色变了又变,终是沉淀成浓重的铁青,久久不曾落去。
师姐竟是出尔反尔,又应允了和江铭的婚事,而且今日,便是她风光出嫁的日子。她说九霄山怎么都寻不到人呢,原来都跑去落尘山凑热闹去了。
呵呵
还真是不巧呢,怎么就让她这个不相干的外人赶上了呢。
这不闹出点惊天动地的事来,还真是对不起人家这么不把她放在眼里了啊。
栖梧冷笑。
有那么一瞬间,她仿佛完全不受自己控制,心间像是滋生出了一只魔鬼,只想无尽的屠戮,想双手染满鲜血,反正师姐也不在意这些,不是吗?
她连自己都不在意了。
温柔乖巧扮得多了,怎么,没人知道她能有多猖狂专横了?
相干的人偿命,栖梧嘴角轻轻勾起,师姐么,打断腿,上镣铐锁起来好了,想往哪跑?
完全顾不得月娘的寻问,她火急火燎地就下山了,只身一人,风驰电掣地就奔着目的地过去了。
师姐是她的,永远都只能是她的,生生世世亦复如此。
武林两大顶级门派的掌门子女成婚,想想也能知道,在落尘山筹备的这场婚事该有多隆重。落尘山上到处都张灯结彩的,来的宾客超乎寻常得多,一个个脸上都喜气洋洋的,想着从新人身上沾点福气。到处都是欢声笑语的,热闹得很。
断了左胳膊的江川当选盟主,其他门派里,自然是有些身手不错之人,明里暗里的不符。只是现如今九霄剑派与落尘派联姻,梅鹤立虽然个不管事的主儿,此举多少也表明了九霄剑派对于江川的拥护态度。这下子,旁人便是再不服,也不敢轻易吱声发表什么想法了。
而这,便是江川打的算盘。
玩弄人心么,他也算是各中好手。
他此番大伤元气,莫说他能和梅鹤立相抗衡,只怕是,落尘派也盖不住九霄剑派的气势了。这煮熟的鸭子,怎么也不能让它飞了,武林盟主之位,必须是他的,是以他只得让人造势了。
好在梅鹤立梅芸悠父女俩,此番露出的破绽太多,根本不需要费什么脑子,就能引起舆论群而攻之。谁让这魔教的圣女,栖梧,曾拜入过九霄剑派下,化名十三呢。
且不谈她在演武场上对自己和梅鹤立动手时,截然不同的态度,就单单,梅芸悠敢冒着天下之大不违,一意孤行要护送栖梧离开这一条,就能给九霄剑派判死刑了。这九霄剑派居然还敢置之不理,不借此攻击,还真是对不起这天时地利人和了。
相信在他有意引导之下,众人定会以为,九霄剑派和魔教有所勾结,才会有此闹局。是以魔教这一出,极有可能就是想造势让梅鹤立当选盟主,然后再里应外合,一举将正道剿灭。
梅鹤立那边,他自有其他法子对付,到底是让他松了口,答应了梅芸悠和江铭的婚事。众人虽疑心梅鹤立不假,但有了他的武力值做保证,这落尘派的实力着实不容小觑,再为自己多造造声明,这武林盟主之位,果然如想象中一般,唾手可得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