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洁以“一来”为开头,却没了“二来”的下文,说完就闭上了嘴。
麦卡伦扫了眼如约没被销毁的智能核,他向后方舱壁一靠,抱起双臂:“二来……你也还没做好准备,对不对?有些事你自己都至今心怀芥蒂,更别说和孩子提。”
安洁没吭声,好像是忽然聋了。
麦卡伦掂量了一下自己和这位S77女士间这么多年的交情,斟字酌句地说:“恕我多嘴,我觉得……哎,好好,我不多嘴,我没啥好觉得的,别拿炮口怼我!我就是个文弱的医疗官——我们聊孩子们的感情问题怎么样?再把你的‘灭火器’叫过来……”
约莫五分钟后,顾长云牌安洁专用灭火器赶到了技术部门口,制止了一场“同僚相残”的暴行。
武力值不过关的医官自觉捡回一条“多嘴命”,挑了个远离百变武器库的位置站好,为了区域内气氛和谐,抖落起自己先前见闻的又一桩“黏糊糊往事”:“我跟你们说啊,江初今天在舰内短期动用了能力,就为了出医疗舱时不吵醒小卫睡觉……”
正在乘坐运载机返回医疗部的途中,顾江初刚给沈星沉发了条报平安短讯,让朋友若是方便的话,就通讯联络自己。
他看着信号发送出去,突觉鼻子有点痒痒,莫名其妙打了个喷嚏。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还有一更,这章是昨天没能成功完成的更新。
昨晚本想喝浓茶提神,振作码字,万万没想到体会到了人生第一次茶醉,瞬间半血成空条,被茶醉KO倒地orz
第40章
作为一个过去十数年里都活得十分符合安洁期望, 拥有一点不同于周围人的小秘密的“稍不普通人”, 顾少的肉体凡胎与寻常人相比, 那也是“稍不普通”的肉体凡胎。
他基本没生过病, 只在精神力消耗过度时才会头疼,从不因风寒感冒等而头昏脑热,体检表上是一水的数值漂亮,每回学院组织学生做集体体质测评,他都要被各类检测仪盛赞一圈个人健康管理优良。
是以, 打喷嚏对于顾江初来说, 不是件日常生活中司空见惯的小事。
“经我扫描, 你的各项身体数值均处在健康范畴内。”安静了许久的伊恩在终端里开口, “排除健康相关原因, 检索其他相近数据, 根据某条古地球时期的俗语——一骂二想三念叨——这一单个喷嚏可能是代表有谁正在骂你。”
顾江初之前昏睡时, 伊恩和他的个人终端被一并留在了医疗舱外,醒来后虽然重新戴回了终端, 但事情一桩接一桩, 他期间只简单问过两句林荷那边是否还好,就和伊恩中途没了交流, 这会听见智能助手说话, 他为那句对方不知道哪里刨出来的俗语笑了一下:“说不定就是刚收到我消息的家伙骂的, 他刚从‘晕震’里醒过来时,发现我居然没随大部队一起撤离,大概气得够呛。”
“这个推测很有道理。”伊恩先是肯定了顾江初的猜测, 然后又续接了一个“不过”。
智能助手明显另有看法。
顾江初:“你觉得除了沈小五之外,还有谁这时会在骂我?”
“也不一定是在骂。”伊恩有理有据地说,“我顺着这句俗语深入搜索了一下对应资料,发现它并不仅限于‘咒骂’这层含义,在这句俗语中也可做‘想’来解释,而若是按着‘咒骂’延伸下去,诽谤、说闲话、背后议论等,也都可作为引申意义涵盖其中。”
恰逢运载机到了临近医疗部的站台,开始稳步减速至停靠妥当,顾江初听伊恩嘚啵了一串,也没听出对方“另有看法”中的目标对象是谁,他边等运载机舱门打开边问:“所以,你是在暗示这可能是有谁正在背后说我闲话?那目标范围可能有些广。”
早在搭乘学院舰抵达演习场之前,他就已经因为主动要求与卫平戎组队而受过一轮暗中议论,后来伏击战队来袭,他拒绝抛下卫平戎返回舰内,无意间又当众表演了一回“生死关头,不离不弃”,让那个“他不怕死的看上了灾星”传闻越发像模像样。
再往后,那倒霉的“广播”和亲妈安洁的“断话”误会相伴成双,光明号上一众支援力量都可能对他和卫平戎有所误解,最后,还得再加上顾长云已经以学员家长身份联络了带队教师,称他和卫平戎已一道被安全接收,目前两人均是平安这一条……可能在背后说顾江初闲话的家伙简直遍布内外,列个长队,大概是能从光明号排到星航学院师生所在的安全区。
范围着实不能再广。
“但就像你刚刚结合当前时事,不假思索认为骂你的应该是沈先生一样。”伊恩在顾江初迈出舱门时说,“综合麦卡伦先生和你的父母正呆在一块,以及你刚被卫先生送到医疗部时发生的两桩事件,我有理由认为,这个说闲话的对象存在极大几率是麦卡伦先生。”
顾江初长腿一跨踏上站台,目的地明确地向医疗部走。
伊恩的话成功叫他想起了他还没来得及解释能力事件,一时有点头疼,然后问:“我刚到医疗部时的两桩事件?什么事?”
运载机站台距医疗部大门总共也没几步路,个高腿长的人走起来,不消两分钟就到了门口。
在这短短的一百多秒内,因为和终端一起被留在了医疗舱外,所以什么都知道的智能助手简明扼要的复述了一下顾江初错过的事,还顺便回播了麦卡伦拍摄医疗舱的现场记录。
顾江初:“……”
“你的表情非常有趣。”伊恩说,“我对比了一下自己的面部数据库,除了一言难尽、啼笑皆非以及哭笑不得这几个四字形容词外,还匹配到了一句话——‘冷静下来,总之先找时光机’。”【注】
顾江初就和还呆在技术部的安洁方才一样,仿佛是患了突发性聋哑,他僵着表情一声不吭走进医疗部大门,在那个使用中的医疗舱两米外站定,半晌,才做了个胸腔起伏不太明显的深呼吸。
“伊恩。”顾江初说。
智能助手立即应声:“我在,你说。”
顾江初低头扫了自己的终端一眼,因为对方本体不在他面前,他只好曲指敲了敲终端表面:“你今天是不是偷偷给自己本体上了电路增压器,不然怎么这么高兴,都会拿我寻开心了?”
“我必须得郑重声明,电路增压器就如局部干扰器一样,在我身上是起不到多大效用的,我也并不存在拿所属者寻开心这种功能。”伊恩声音轻松愉快的答,“但是看见你一切都好,我的确非常欣慰,并为此感到高兴。”
说到后一句话时,智能助手近乎流露出了与真人无异的真诚,顾江初微微一怔。
而还不待他继续往深想些什么,就听伊恩保持着轻松愉快又说:“作为看着你长大的对象之一,想到你或许即将迈入一个人生新阶段,开启一段过去未曾体会过的感情之旅,虽然当前资料有限,尚无法确认卫先生与你的相性指数如何,但这份设想已足够让我欣慰。”
连点苗头都还没冒出来,就被这一席话给带偏了注意力的想法登时消散了。
顾江初无言以对了半分钟,伸指一戳终端:“我真的很少主动要求你闭嘴,是吧?”
“是的。”伊恩精确捕捉到了这句话里潜藏的威胁信息,他很会审时度势地说,“暂时不要再提起这个话题,最好还能安静一会——我了解你的意思,不过在闭嘴前请容我最后说一句,卫先生醒了,时间是九十二秒之前,在我畅想你的人生新阶段的时候,”
说完,智能助手就真的闭了嘴,徒留被他临安静前还丢了颗小炸弹的顾江初原地一僵,表情一言难尽的与依旧闭合的医疗舱面面相觑。
顾江初陡然发现,他居然有点无措。
在先有两轮误会,后又被好事的长辈横插一脚,已把他俩的“恋爱”广而告之给全舰长辈的前提下,他该怎么去面对医疗舱里的这人呢?
一个误会,若是解释的不及时,间接放纵了它一拖再拖,直到都快在周围人心底成了定论,你此刻再想去解释,他人便怎么都有理由反驳。
先入为主的观点往往最为牢靠,和传说中的“第一印象定律”一样难以更改。
可如果就此放着不解释了,那当然也是不行的。
你放着个误会不解释是准备干什么?等它干脆成真?
顾江初:“……”
“成真”两个字一在心底冒出来,某种醒来时才体会过一回微妙感受便去而复返,让顾江初觉得,他可能一夜之间和卫平戎调换了下角色,自己也成了站在某扇门边的对象,正有一眼没一眼,要看不看地往里瞅。
并且在被人提醒之前,他压根就没发现这里竟是有扇门。
隐形门般的小门安安分分贴在墙上,顾江初本该越过对方往前走,结果一连串的“意外”路障似的曲折堵住前路,把他堵回了门边,他的长辈们则连门的轮廓都没让他摸清楚,就先推了条缝,还争先恐后催他:“瞧瞧!快看!”
可他这么个过去完全没考虑过感情问题,连性取向都不大清楚,还想过或许自己以后也会找个异族伴侣的家伙,他能看出个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