拔珠面上露出笑意,牢牢掐着阿罕的脖子,用着生涩的中原话:“看来,找到一个。”
阿罕面色通红,死死盯着拔珠。
圣教的灵蝶,可以叫人变幻形貌,以假乱真,他一路来化成中原人的模样暗中护着苏婉儿,就连苏婉儿也不知道,哪知竟败在银铃上。
灵蝶能掩了他的容貌,却放大了他身上圣教的气息,能瞒过苏婉儿,瞒过云行,甚至瞒过天下任何人,但瞒不过勾魂铃。
哦,还有一处地方能映出人或物的本貌,无情宗的浮陨坛。当年苏沐叫无情宗依山而建,特地造了两个地方,一处云顶台,名云生仙顶。一处浮陨坛,名浮生陨梦。一者,叫人视之如幻,遮云蔽眼是仙境,一者,叫人落在人间,撇去芸生幻梦。
既能在现世浮沉,又有通天大道,苏沐以为,两者缺一不可,需在虚虚假假中寻到真实,方才悟透了道心。所以在不开三花大会时,浮陨坛在那里,是专门给弟子静心的。
阎一平是个小山贼,平时也就抢抢别人的马,最多抢抢别人银子,甚至连抢个压寨夫人都没有过的,实在是没见过世面的乡巴佬。遇上江原,是运气不好,遇上白晚楼,叫开了眼界,再碰上云行,那是行了大运。
眼下他夹在无情宗,魔城,圣教三帮人中间,简直就是他山贼生涯的人生巅峰了。需知天下能叫人望而生畏的地方也就这三个,而这三个地方中绝顶的人也就那几个,阎一平岂非是都见了个遍,足够他吹半辈子牛皮,如果他活着。
拔珠拎着阿罕往薛灿那走。
薛灿道:“哦,你就是要他?”
“他在,她一定也在。”
拔珠将阿罕扔在那,轻易在他肩头抓出一个血洞,叫阿罕顿时一声惨叫,听的阎一平差点也叫出来,忽觉腿间一痛,竟站在那里,腿软也软不下,叫也叫不出声,而眼一瞟,却是孙玺冲他呶着嘴,示意他闭嘴。
而在场诸人忽见此变,一时惊地没有动静。
阎一平毕竟没有修为,又站的远,不过是诸多无辜人中的一个,并不惹人生疑。如云行所料,拔珠连看也未看他一眼,只道:“薛城主,借你幽冥蝶一用。”
薛灿道:“我的蝴蝶很贵的。”
“我们圣教的幻影蝶,难道你没用过吗?”拔珠道,“你用我的蝴蝶时,也没有付过珍宝。现在来分你我。”
薛灿挑挑眉,翻出一只蝴蝶来。
拔珠将它化进阿罕身体,阿罕便倒在那里不动了。这才道:“现在,告诉整个西域的人,你抓到了一个圣教的人。这样,我们的交易便完成了。”
“这倒很简单。”薛灿道,“我何止要告诉西域。”
他看着这些对他怒目而视的弟子,轻描淡写道:“还得问一下高高在上的连宗主,为何无故派这么多弟子闯我西域魔城。”
无情宗弟子已全在此地,阎一平完不成云行的嘱托,但他也不必再找人往无情宗报信了,因为有个人已经替他将这事做了个全,脚程还一定比他快。
薛灿没再看这些人,只任拔珠将阿罕如木偶一般拎走,随意道:“把他们押到牢里,分开关。再将消息放出去,就说抓了圣教的人。”
“还有,替本座在中原放个消息,再另写两封信,送到佛门道门手中,就说无情宗的弟子在此,请连宗主三日内来我魔城作客。”
弟子怒道:“薛灿!你简直卑鄙!”
“卑鄙?”薛灿像听到什么笑话,“西域向来为你们中原除之而后快,本座是魔城城主,为何不能卑鄙,你当本座是什么善人啊。”
阎一平清清楚楚听那戴着面具的薛城主道:“你说我卑鄙,那我就再告诉你们连宗主一声。三日内,若他不到,每晚一刻,我便杀一个人。”
恶名算什么,无非再添一笔。薛灿还会在乎这个?名声这种东西,好时容易叫人送命,差时反叫人惧怕。自他幼时就知道,无非是作踏脚石用的。
“把他们带走。”
“是。”
阎一平腿上被人戳个正着,直到那些人离开,他还不能动弹,只能眼睁睁看着孙玺随那些弟子离开。待腿上麻劲过去,他脚一软,不顾跌跌撞撞,滚着就跑。
江原一边找白晚楼,一边心里翻滚着先前做的梦。梦源于现实,他是不是果真见过这么一处冰棺,冰棺里有没有这么一个孩子。倘若他见过,那他怎么会忘记了,就算没有忘记,那个孩子呢?
在梦中,那孩子是睁开眼睛的。
这便说明他一定没有死。
这个人一定不是薛灿。因为江原清楚记得,他认识薛灿时,薛灿并没有这么小。他们重逢,已然都是半大的少年。
难道是因为他丢失了什么记忆。如果是从前的记忆,说不定薛灿是知道的,但江原并不想找他询问,一个人如果肯告诉你,江原就不会忘记,如果不肯告诉你,即便你问了,或许得到的答案也不准确。
何况薛灿至今说的话,是否都为真,江原已不再相信。或许金非池能叫他想起来。江原心中作好了打算,等回了无情宗,他就叫金非池看一看。
便在江原胡思乱想时,他已然感觉到水汽扑面。
江原闭着眼,听着细细的水声,心中越发笃定白晚楼在这里,他感受着水汽从何处溅来,略一歪头,便朝那处笔直走去。江原不会错认白晚楼,可他忘记一点,山壁可叫他扶,山石能让他绕开,没有任何阻碍的地方反而危险。
“晚楼!”
白晚楼睁开眼。
白晚楼在这里饮了水,又清洗了自己,但越洗越觉得内里外表都有一股灼热,如何也压不下去,便放任自己在水中泡着冥思,一不小心就忘记了还有江原。
忽听江原唤他,睁眼一看,眉头就是一蹙。江原已走到近边来,离这深潭很近。白晚楼站起身,却忽然觉得头晕目眩,一时不慎,竟然摔在水中,噗通好大一声。
得不到白晚楼的回应,却只听到重物落水的声音,江原吓了一跳,勉力睁开眼。他视物模糊,眼睛发痛,根本看不清人。只顾着看那是否是白晚楼,根本没在意脚下。
只差一步,他就要栽进潭中——
忽听一声清脆的‘小江哥哥’,但闻铃叮当响,一阵香风将他往边上一带,便有人握住他的手,轻软道:“小江哥哥,你怎么不看路。”
只有一个人会叫他小江哥哥,江原不必看也知道是那个叫苏婉儿的小姑娘,柔腕在手,江原却只想到另一截腕子。它没这么软,也没这么暖,但很有力。
他是来找白晚楼的,为什么白晚楼不在这里,却遇到了别人,江原不易察觉地蹙了眉头,并不想和这陌生女子有过多交流,但他随及听到另一个惊讶的声音。
“小江?”
江原顿了顿:“云行?”
一见到熟悉的人,江原立马道:“你看白长老是在这潭中吗?我方才叫他半日他也不回我,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云行一见,那潭中果然有一个人。待飞近一看,那确实是白晚楼,只是他紧闭着双目,仰倒在水面,似乎是晕了过去。云行一把捞起白晚楼,视线不过在白晚楼身上一掠,立时顿在那里,差点连水也没踩住。
江原半天没等来云行,不禁道:“大师兄?”
云行这才回过神,心下虽然有无数句话要纷涌出口,却都堵在嗓子眼,不知怎么办间,先脱了自己衣服将白晚楼裹了一裹,这才回到岸边。
江原虽看不见人,却精准找到了云行所在,过去从他手里接过白晚楼,一摸他额头滚烫,身上冰冷,脸色就微微变了一变。
云行看着江原:“你们怎么了?”
江原心里正满头汗,想着不知是昨晚伤到的白晚楼,还是今天伤到的白晚楼,叫他这样了还去泡水,不烧才怪,闻云行此话,只道:“说来话长。”
“我伤了眼,又认错人,掐伤了晚楼。”
掐伤是不错,那脖子上的爪子印太明显了。但是云行一脸难以言喻,而瞥见一些痕迹的苏婉儿已经口无遮拦地问了出来:“那他身上青的红的,也是你打的吗?”
没见过世面的圣女继承人像头一回认识江原一样:“我只知道中原的女人打起架来,会又咬又抓。原来你们男人也这样啊。”
江原一顿:“你,你说他身上——”
苏婉儿道:“有很多唔——”
话未说完却被云行一把捂住了嘴。
云行一脸复杂:“我看,先找个地方坐下说吧。”
作者有话要说: 苏婉儿:小江哥哥那么温柔的人怎么会咬人,一定是坏小子先动的手。
只有云行:我他妈好像懂了什么!
至于白晚楼为什么越发烧越泡水,原谅他太牛逼了,从没生过病发过烧,以为泡冷水能泡好,当然某些地方受了伤就容易发烧你们懂的【小江牛逼!
第89章 八卦本卦
在场四个人。
一个晕着,一个初经人事,一个没经历过但大概知道发生什么,还有一个是从头到脚都没出过阁的大漠花朵。除了晕着的和苏婉儿不知所以然,云行和江原一脸尴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