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下午的时间过得安然平静,没有诡异的尸体,也没有奇怪的诗歌。
一顿午餐过后,晁代成的尸体跟洼田友江的尸体一样诡异的消失了。
染过人血的磨盘也变得干干净净,还是原来的模样。
纪慕夏不知道苏杰克有没有使用那个磨盘,看他工作结束后双眼无神受惊过度的模样,有良心的没有继续追问。
玩家兢兢业业充当了半天的苦力工后,回到堂屋吃晚餐时一个个腰酸背痛的抱怨着。
而这时,家谱自动翻起书页,露出了上面的内容。
家谱有灵的状态丝毫没有掩饰,这自发的一个动作,让所有玩家被吸引过来。
这一次,没有谁念出声,只默默的看着,记住了属于自己的信息。
“纪慕夏……晒纸……”
“谢秉言……晒纸……”
纪慕夏发现,这一次,玩家的工作任务变了,他和谢秉言都变成了晒纸。
苏杰克和另一个陌生的玩家变成了捞纸。
最让人意外的是……
纪慕夏的目光落在新的一张纸上,嘴角讽刺的勾起。
“蒙博书……碾草……”
“不可能!为什么我是碾草,为什么是我!”此时,蒙博书控制不住的情绪有些失控了。
第一个死玩家的工作房就是碾草房,磨盘还砸死过人,蒙博书只要一想起自己要用那个磨盘碾草就有些难以接受。
最重要的是,所有的玩家都是两人一组,但是只有他,是独自一人。
这仿佛秃子头上的虱子,赤裸裸明晃晃。
“你看到有文字的纸别念就没事的。”苏杰克友善的提醒道。
蒙博书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你跟我一起吧,我们一起去!”
“不不不,”苏杰克头摇的拨浪鼓似的,“我不要违背门规,我不要挨板子。”
蒙博书还要再纠缠,苏杰克直接朝自己的主屋跑回去:
“时间到了,该睡觉了。”
玩家的工作变了,但是住宿的房间没有变。
苏杰克机灵跑开后,蒙博书又去纠缠其他玩家,眼看视线朝谢秉言投来,纪慕夏淡淡道:“走了,回去睡觉。”
“哦。”谢秉言乖巧的如一个二十四孝好丈夫,“都听你的,咱们回家。”
他的手搭在纪慕夏的肩膀,看起来仿佛是哥俩好,但是从背后的角度看,他又像是搂住纪慕夏的姿势。
蒙博书顿了顿,最终还是没纠缠上去,目光一转,投向了这里看起来最柔弱的孕妇……
秦椒:“……”
……
晚上,纪慕夏躺在床上,半睡半醒间,等到了零点时分的那一声倒计时后,立刻清醒了。
【啊——倒计时第八天啦——】
游戏变得越来越恶趣味了,这一次竟然不是用的稚嫩的童声,而是死者的声音。
是白天刚死的晁代成的声音,最开始那一声“啊”正是所有人听到的晁代成的最后一声遗言。
谢秉言也被唤醒,夜色里,两人对视一眼,眼神清明。
“或许,今晚能看到晁代成了……”
谢秉言话音刚落,就听到床底下传来了诡异的声音……
第十六章 长明灯
“是在念诗。”
认真听了一番床底下的声音后,纪慕夏发现了那声音到底是什么东西。
大半夜的,竟然是鬼怪在床底下念诗。
虽然床底有鬼是有点惊悚,但是这么文艺的鬼,真叫人害怕不起来。
“精神可嘉。”
似乎听到了二人的议论声,念诗的声音停了下来,换成了另外一种让人牙酸的声音。
床下吱嘎吱嘎,仿佛是指甲刮在木板上,刮得让人牙酸。
纪慕夏脑海里突然浮现出一个画面:
被人活埋在地下的人突然醒来,想要逃生却发现棺材被钉死了,在不断地用手抓棺材板,想要逃生。
他甚至能闻到手指抓破后,棺材板上沾染的血腥味。
不,不是错觉。
的确有血腥味。
谢秉言突然抱住纪慕夏往床下一滚,就在他们滚落在地的一刹那,床板猛地被一只手穿透。
那只手的位置,分明是对着纪慕夏的心口。
那只手是苍白色的,带着发黑的血迹。
而两人滚落在地,纪慕夏被谢秉言压在地上,脸朝上,正好朝着床的方向。
纪慕夏一扭头,就在床底下看到了那只手的主人。
血肉模糊的一张脸,五官已经被砸的看不出原本的形状,眼珠被挤在一起,鼻子向内凹陷,整个脑袋都变成了中心向内凹陷的残破沙袋。
“晚上好,又见面了。”
纪慕夏已经认出,这就是白天死在碾草房的晁代成。
他淡定地挥手跟他打了声招呼。
床边的桌上,当二人从床上滚落下来时,蜡烛无声无息的燃起了火苗。
室外,远处的木鱼声再次靠近,越来越清晰。
床底下的晁代成,抽出自己的手,两眼冒着诡异的红光朝外爬出来。
他的四肢关节以一种不科学的状态扭曲着,胳膊和腿的关节反向折叠踩在地上,像一只巨大的蜘蛛。
两人同时利落的爬起来,纪慕夏狠狠一脚,踹断了床外面的一根床腿。
“吱嘎”一声,本就老旧潮湿的床柱脆弱的折断,垮了一边,压在了晁代成的身上,把可怜的大蜘蛛压成了蜘蛛饼。
纪慕夏没有停止动作,又一脚,把另一边的床腿也踹断,让实心的木床半边结结实实把晁代成压住了。
这边动作的时候,窗外白灯笼已经到来,像一盏明月落在纸窗边,悄悄的掀开了一条缝隙。
室内突然有刺骨的森寒从外吹来,一瞬间的阴冷从背后传来。
这不是寒冬腊月站在雪地里的寒冷,是深更半夜在墓地遭遇鬼打墙的阴森。
谢秉言一把手术刀就飞向刚打开的窗外,刺啦一声划破了飘在窗口的白灯笼。
白灯笼内部的蜡烛见风,火苗闪了闪,熄灭了。
“梆梆梆——”
木鱼的敲击声变得急促起来,仿佛在传递什么紧急情况。
桌上的蜡烛火苗开始由白转红,纪慕夏拿起蜡烛,看着床底下挣扎出来的晁代成,抓过蜡烛扔到了床上。
火苗唰的点燃了床上的布料,燃起了巨大的火焰。
谢秉言心有灵犀,瞬间暴力拆下纸窗扔到床上一起烧掉,两人跳窗而出。
看到飘在窗外的木鱼,谢秉言顺手一起扔进房间,然后二人拔腿就跑。
“梆梆梆——”
被扔在火灾现场的木鱼敲击声越来越紧促,而纵火的凶手已经跑了。
“我们去哪?”谢秉言有点毫无头绪,先逃出来后,看到整个宅院静止不动的白灯笼仿佛被召唤,齐齐自动漂浮起来,整齐的朝着他们失火的“菊字间”飘过去。
谢秉言带着纪慕夏躲在庭院的走廊里,躲在灯笼照耀不到的黑暗里,静静地看着外面的景象。
那一盏盏白色的灯笼,恍惚间,仿佛是被看不见的人拿着,急匆匆的跑着。
又像是一个个的人头,惨白浮肿,面无表情。
“我们之前一直以为这一场游戏没有NPC,现在看来,也许不是没有,只是所有的NPC我们都看不到。”
纪慕夏看着满院子风中奔跑的白灯笼,如此说道。
“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我们去他们的祠堂。”
“这边走。”
纪慕夏以他对建筑结构的熟悉,以及白天有心的观察,熟悉的带着谢秉言朝着宅院祠堂的方向走去。
“祠堂有光。”
“会不会有人……”谢秉言其实更想问的是,会不会有鬼。
这个很明显有鬼的地方,祠堂这种供奉家族牌位的地方,更像是众鬼的大本营。
“白天可能有,晚上就不一定了。”纪慕夏扭头,俏皮地冲他眨了眨眼,“别忘了我们房间的那把火。”
玩家纵火,放完火就跑,游戏结束就走人,对他们来说,破坏场景物品不算什么,生命才是最重要的。
但是对于NPC来说,尤其是全部死在这里类似于缚地灵的NPC来说,这里的每一间房子就是他们的最后栖息之地,寄托着所有的感情,怎么舍得让火烧掉?
看那些白灯笼匆匆忙忙全部去救火就知道了。
纪慕夏甚至还大胆猜测,这里所有的鬼,依然保持着生前的秩序,就像那个保持着生前品德的纸张鬼一样。
即使对纪慕夏的威胁举动十分愤怒,也没有趁他出恭时动手脚,因为对文人来说,不雅。
晚上晁代成变成鬼来找纪慕夏,他一点都不意外。
所谓君子欺之以方,纪慕夏就是因为这样,反而知道了该如何应付。
“走吧。”
祠堂里亮着灯光,影影绰绰,昏暗的摇曳着。
两人直接从祠堂正门大摇大摆走进去。
室内当然没有任何人,至于鬼,似乎也没有。
不意外的,正对着大门的就是一排排黑色的牌位。
牌位下,是一张铺着红布的长桌,长桌上摆满了圆形的长明灯。
每一盏长明灯里的灯油都是满的,灯芯是崭新的,火苗被开门带进来的风吹得左右摇曳,但就是不熄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