桌椅上到处是喷溅到的血液,其中有一张最靠近桌子的椅子,上面血液染红了椅面,已经凝固了。
墙壁上,堂屋的柱子上,也有喷溅的血点。
唯独,那本蓝色的线装书没有。
干干净净,新的一如昨日。
或许,这就是今天谁也不敢碰这本书的原因。
蒙博书来的比他们早,在纪慕夏和谢秉言过来之前,一起过来的是假孕妇秦椒和一个染着银灰色头发的女玩家,尖叫的就是她们二人。
还有一个早到的是离得最近的黑人留学生苏杰克,他惊魂未定地拍着胸口:“我的妈呀!小说救了我一命,回去我一定要多看几本!”
还好他记得小说里说不能犯夜,要遵守门规,现在听话就保住命了。
纪慕夏无语片刻,继续观察周围的人。
此时剩下的玩家相继到来,纪慕夏习惯性地默默数了一下人数。
加上自己,除去可能已经死掉的洼田友江,十七人。
这一次没有一开始就躲起来打算苟到底的玩家。
因为这一次游戏不存在竞争性,玩家之间的氛围好了许多,彼此之间会低声交流,不会像上一局那样抱团躲着交流。
蒙博书和谢秉言一边观察现场,一边研究起死者的死亡过程。
“你看,这个凳子上满是鲜血,应该是在凳子上被伤。”
谢秉言双手比划着,“然后门口这里还在挣扎,显然是想逃出去,但是被什么东西拉到后面去了。”
蒙博书:“什么东西?”
“我倾向是人。或者说,是人形的东西。”
鬼也是人形的东西。
而这场游戏里,很明显是有鬼的。
纪慕夏凝神环顾一番后,最终对着那本如今谁都不敢碰的线装书伸出了手。
他翻开书页,看似研究死者的蒙博书和谢秉言同时把视线投了过来。
纪慕夏一页页的翻着,发现其他人都没变,一直到了洼田友江的那一页。
洼田友江的名字上,被画了一个黑色的框。
这是死者的标注。
在洼田友江的名字上方,还多了一张线描的头像。
黑白色的简单线描,洼田友江表情痛苦,仿佛生前遭遇了巨大的折磨。
在他的画像下面,写着洼田友江的姓名和生卒年。
纪慕夏重新翻了一遍线装书,再看看这竖着的排版,独特的叙述方式,他突然明白这是什么了。
这不是书,这是一本家谱。
所有的玩家都被记录在这本家谱上,被它安排。
难道这本家谱就是这次的时间象征?
纪慕夏沉思着,有点想撕书。
仿佛感受到了他的心思,他手里的家谱突然散架了,变成了一页页的零散书页。
纪慕夏吓得往后一跳:“不是我弄的,你可别碰瓷啊!”
书页没有落地,轻飘飘飞出堂屋后,飞向了不同方向。
它飞的很慢,也很低,正好在玩家的头顶上方,玩家一抬头就能看到书页上的内容。
纪慕夏就看到了他头顶上的书页,是他的那一张。
再看看谢秉言,同样朝他点头,并且与他是同一个方向。
“看来我们的工作开始了。”
白天得干活了。
他们之前还在思考如何工作,不知道造纸工坊在哪里,没有NPC如何引导。现在看到了,原来NPC不是人。
纪慕夏看了看秦椒和蒙博书几人:“晚上交流一下?”
按照游戏规则,他们自然是各去各的场地,这也会导致得到的信息有限。
秦椒柔柔弱弱扶着肚子:“那是当然,我一个弱女子,还是个孕妇,就只能拜托你们了。”
谢秉言微笑,用中指推了推眼镜:“那是当然,我一定会好好照顾你的。”
秦椒眼角一跳,她知道,谢秉言这死混蛋就是在竖中指嘲讽她。
蒙博书矜持地点点头:“好。”
至于会不会做,又会说多少信息,就不敢保证了。
有了他们的先例,其他玩家连连约好一起交流,这样仿佛心里更有底气了。
当然,离开之前,得先吃早点。
纪慕夏和谢秉言仿佛心有灵犀,淡定地站在桌前取了碗筷吃饭。
……
早餐后,便是正式的工作时间。
纪慕夏和谢秉言一路跟着书页的指示,一直来到了宅院西面的小门。
小门推开后,便是宅院的后山。
而整个造纸工坊就在宅院的后山,玩家这一段路程是稍微重合的。
然后,便是分开去了不同的场地。
纪慕夏二人去的是捞纸房,有一个巨大的水池子。
按照造纸的过程,应该是先碾碎造纸需要的草,把碎草打磨成纸浆,然后放入水池搅拌后打捞摊平成一张张的纸,贴在墙壁上晾干才是手工制造的纸。
这个水池里就是造纸的纸浆。
纪慕夏和谢秉言需要做的,就是用一个巨大的方形的捞纸帘,快速的从纸浆池里过滤出薄薄的一层湿纸页,揭下来,那薄薄的一层就是纸的雏形。
二人进入房间后,引他们进门的书页自动贴在了墙壁上,安静的仿佛本来就存在于那里。
而在这张书页的旁边,贴着一份捞纸的过程图,依然是国画白描的形式,画工精细,一看就懂。
“这个游戏似乎处处不离纸……”纪慕夏摸了摸过程图,发现这张过程图还是湿的。
“是用浆糊刚贴的。”
谁贴的呢?
纪慕夏和谢秉言对视了一眼,没有再继续往下说。
“干活了。”
谢秉言撸起袖子,站在捞纸用的纸帘一边。
这个巨大的纸帘需要两个人一起操作,抬着纸帘,左右晃动,短短的十几秒纸张就在纸帘上成形了。
纸帘只比水池的内径略窄一些,快速的落下,第一次捞出的纸浆没有铺满整个纸帘,揭下来的纸是不完整的不规则形状。
一连试了十来次,两人终于捞出了一张完整的长方形纸张。
纪慕夏已经累得鼻尖上满是汗水。
“这东西好重。”
“你有没有闻到奇怪的味道?”谢秉言吸了吸鼻子,弯腰凑到纸帘上闻了闻。“还有,这个纸浆池的颜色,似乎越来越深了。”
“没闻到。”
纪慕夏也凑到纸帘上闻,却什么奇怪的味道都没有闻出来。
再看看纸浆池,还是原木色的纸浆,浑浊的似乎很正常。
“水池底下有沉淀很正常吧。”
话虽如此,纪慕夏知道,谢秉言不是无的放矢。
他的生活环境除了父母的意外一直相对安全,但谢秉言的生活从秦椒和之前的查利口中只言片语便可以得知,不亚于腥风血雨。
在危机感上,谢秉言是必然比自己敏感。
原本有些饿了的纪慕夏不敢松懈,两人对视一眼,继续捞纸,决定先工作完再去用午膳。
当纸浆一点点被捞干净,水池里的水不但没有变清澈,反而越来越浓稠。
颜色也越来越深。
从木浆色,变成了血浆的颜色。
最后一次捞纸时,纪慕夏和谢秉言突然感受到了巨大的阻力,让他们的纸帘怎么都拉不动了。
“卡住了……”
纪慕夏虽然这么问,这么科学的状况他自己都不相信。
纸浆池里的塞子突然被人拔掉,水流哗啦啦的顺着水渠流了出去。
当纸浆池里的水被清理干净,纪慕夏再次见到了洼田友江。
他也知道了,洼田友江为什么有那么大的出血量,又为什么会在室内留下满地的血手印。
水池里,洼田友江的尸体变成了两截。
他的上半截伸出手,拉住了纸帘,正对着他微笑。
他的下半截出现在谢秉言的身后,腰身血淋淋的截面一弯腰,朝谢秉言的后背撞去……
第十五章 倒计时第八天
纪慕夏没有担心的提醒谢秉言,而是狠狠抓着纸帘往后拽——
拽不动。
洼田友江的半截尸体仿佛在与他较劲,双手抓着纸帘,腰身往下的血液以一种极不科学的流动速度,快速地顺着纸帘朝纪慕夏的双手蔓延过来。
刚刚被放空的纸浆池突然浮现出大量的鲜血,粘稠的,带着熏人的血腥味。
海洋里有无数张血红色的人脸,若隐若现,表情痛苦地在尖叫着。
可以想象,如果不小心被撞入纸浆池,会面临着什么。
洼田友江嘴里不断有血液涌出,双眼发红:“一起死……我们要死一起死……”
“不了,这地方太小住不下,留给您独享吧。”
纪慕夏拽着纸帘往后拉,一人一鬼仿佛在拔河。
洼田友江已经苍白浮肿的脸上,浮现一抹阴阴的坏笑,突然一松手——
他以为,纪慕夏会因为他的突然松手而栽倒。
谁知纪慕夏正等着这一刻,在他松手之前,以更快的速度松手,并且对谢秉言大喊一声:
“蹲下!”
与此同时,谢秉言在洼田友江的下半截身子撞过来时,以最方便也是最快捷的回击方式,错开一步躲开那一撞。
然后,纸帘带着洼田友江的上半截身子朝纪慕夏的方向飞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