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怪,这个宅院的人都不在了,为什么长明灯还在?”谢秉言疑惑道,“谁给续的灯油?”
纪慕夏没有说话,在长桌下看到了竹篮,还有竹篮里的香和黄纸。
纪慕夏的手在空中顿了顿,没有碰黄纸,只拿了香。
他恭敬地取出三支香先递给谢秉言,然后自己也取了三支香,用长明灯的烛火点燃后,先鞠躬三次,再把香插在了牌位前的香炉里。
香炉里同样有三支香,刚被点燃,静静地燃烧着。
纪慕夏把自己的三支香插进香炉时,手指轻轻摸了摸香灰,是冷的。
谢秉言有样学样地鞠躬,插香。
既然知道了鬼怪是真实存在的,他更会表示自己的尊敬和礼貌。
九支香香雾缭绕,在室内烧出一缕缕白色的香烟。
如梦如幻,有点不真实。
谢秉言盯着长桌上的长明灯,双手蠢蠢欲动。
“你说,长明灯会不会代表着时间?代表这里的鬼怪的时间?”
如果是这样,停止时间就是熄灭长明灯,他们马上就可以游戏通关了。
“不是。”纪慕夏正看着被香雾半遮半掩的牌位,细细看着上面的人名。
“这一局通关的时间或许跟纸有关。这里到处都有纸,纸……”
“谁!”
谢秉言突然一扭头,手术刀犀利的甩向门口,“砰!”的一声扎在了木质的门框上。
黑暗里没有人现身,也没有脚步声,不知道偷窥的到底是人是鬼。
“应该是玩家。”谢秉言皱眉,鬼是不需要躲藏的,他们本就看不到。
“我们先离开这里。”
这次的玩家人数太多,足足十八人,死了一个洼田友江一个晁代成后,还有十六人。
玩家太多,有些性情就完全没法短期看出来。
纪慕夏没有否认,点点头一起离开。
“我们去堂屋。”
“洼田友江不是……”
谢秉言不明白,第一晚洼田友江独自待在堂屋死的那般凄惨,怎么纪慕夏还要去堂屋。
“没事的,相信我。”
谢秉言没有再质疑,左右两人在一起,要死也是一起死,要活那就一起抗争。
只是离开祠堂时,谢秉言警惕地环顾观察了一番,在门口发现了一串沾着泥土留下的脚印。
看那尺寸,看那间距,分明是男子,还是比较高的男子。
谢秉言眉眼深了深,大概已经猜到了是谁。
他没有多语,只默默在纪慕夏身后警惕,跟着他一起去了堂屋……
……
等到二人的背影彻底走远,黑暗中一个银发的高大男子走了出来。
蒙博书喃喃低语:“多亏了你们放的那把火,火势那么大,正好给了我机会。”
“长明灯,时间?”
蒙博书走了进来,走到长桌前,垂眸看着密密麻麻的长明灯。
身为汉学家,他自然是了解长明灯的意义。
“你们不确定,我来赌一把。”
左右也是死,与其凄惨的死在碾草房里,还不如在这里赌一把。
如果赌赢了,时间停止,他就可以立刻通关。
蒙博书直接对着一盏长明灯吹了过去。
火苗摇了摇,但是并没有熄灭。
蒙博书深呼吸一口气,更加用力的吹。
长明灯依然没有熄灭,蒙博书反而兴奋起来。
越是不普通,越有可能是时间。
蒙博书直接拿起一盏长明灯,把灯油全部倒在地上。
果然,灯芯里的火光肉眼可见的微弱了下去。
只待灯芯上残留的最后一点灯油烧光就要熄灭。
蒙博书看了看长桌上的几百盏长明灯,再看看上面阴森森的牌位,做了一个自以为聪明的决定。
如果全部吹熄灭,或者恶意破坏,可能会被鬼怪抓住迁怒,如果是不小心导致灯油变少,让它自然熄灭呢?
恰好,蒙博书一低头看到了竹篮里的黄纸。
蒙博书知道,这种黄纸是用来祭祀而不是书写,他放心的把黄纸撕成两半,再折叠起来,每一盏长明灯里放一些。
黄纸会把灯油慢慢吸收,然后灯芯碰到黄纸,迅速的爆出一瞬间的热烈火苗。
等到黄纸烧完,灯油也没了。
他人为的加快了长明灯燃烧的速度。
蒙博书把所有长明灯里放满黄纸时,最先放的那些已经绽放出一朵朵热烈的火花,烧的只剩一些黑色的灰烬。
而这时,黑漆漆的牌位震荡了起来。
蒙博书放下最后一张纸,转身就跑。
等到这里的所有纸张烧完,他或许已经可以顺利回到现实了。
蒙博书计划的很美好,一出门也朝着堂屋的方向跑,等待着就算是那些鬼怪反应过来,来追杀报复,也能拖着谢秉言和纪慕夏一起扛。
但是他觉得很奇怪,明明堂屋就在眼前,为什么一直跑不到。
蒙博书累的背上额头上满是汗水,他忍不住伸手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却发现手指间的额触感有些黏糊糊的?
蒙博书低头一看,惨白的灯光下,他的手是血红色的。
粘稠的血液还在从上往下滴在他的手上,仿佛下雨一般。
等等,哪里来的灯光?
蒙博书突然浑身发凉。
他战战兢兢抬头,看到了一根巨大的灯芯,就在他的头顶上,燃烧着惨白的火苗……
天亮之后,纪慕夏长长地打了一个呵欠,从太师椅上醒来。
趴在桌子上睡了一夜,纪慕夏浑身酸痛。
而旁边的谢秉言警戒了一晚上,直接没睡。
“趁还没分配任务,我们去祠堂看看。”纪慕夏说话的时候,目光看向桌上的那本线装书。
它静悄悄地,没有翻页也没有飞翔,仿佛真的只是一本普通的书。
纪慕夏就当它是不反对他的自由行动了。
虽然,他很清楚,因为昨晚的纵火,今天二人面对的杀机定然更大。
“嗯。”谢秉言也有此意,“我大概能猜到是谁。”
“应该是蒙博书。”
等到了祠堂,敞开着的大门,两人还在门外就看到了背对着自己的那个背影,那人有一头醒目的银发。
走进祠堂,看清楚细节后,纪慕夏深呼吸一口。
这样的场景,他只在墓葬里见过。
蒙博书跪在祠堂的牌位前,头顶上有一根灯芯。
灯芯深入蒙博书的身体,他的尸体就是灯油。
蒙博书,被做成了一盏长明灯。
第十七章 晒纸
“看来不是。”
谢秉言绕过蒙博书,看向桌上的长明灯。
到了白天,跟熄灭的白灯笼一样,长明灯也熄灭了。
谢秉言走近观察,看到几乎每一盏长明灯里都多了一些东西,小小的灯盏里,残留了一些黑色的纸屑残渣。
再低头看看长桌下的竹篮,里面的黄纸少了一大半,稍微动脑思考一下,谢秉言便知道了这纸屑是哪里来的了。
“突然有点感谢他了。”
纪慕夏没有说话,他的视线再次落到了牌位上。
到了白天,原本写满名字的黑色牌位变得空空荡荡,只有最边缘的牌位上有名字。
洼田友江,晁代成,蒙博书。
三个牌位上都是死去的玩家的名字。
纪慕夏默默数了数,不多不少,刚好十八个牌位。
十八个牌位都是为玩家准备的吗?
纪慕夏回忆着,昨晚上牌位上应该是原本宅院主人的名字,他挨个记过,是姓“徐”的一家人,但是牌位分明不止十八人。
或许,夜晚的牌位代表的是NPC的,白天的牌位代表的是玩家的。
“什么情况?”
秦椒挺着肚子,从祠堂外走了进来,跟她一起进来的还有与她一起住在桃字间的女玩家玛莎。
谢秉言不意外她能找到,只抬头看了她的假肚子一眼,似笑非笑道:“有人替我们以身试险,排除了一个选项。”
秦椒瞥了一眼变成长明灯的蒙博书,嘴角一撇:“我就知道这蠢货要死,昨晚还威胁我让我陪他一起去碾草房,被我揍了一顿。”
“难怪他不肯放过最后的希望,大概是没想到连看起来最弱的孕妇都能把他打成狗。”谢秉言恍悟。
他是觉得奇怪,他跟纪慕夏离开正堂时,蒙博书明明在到处找同伴,怎么晚上那么决绝的去冒险。
原来是找同伴失败了,逼上了绝路。
“他也找了我,但我蝉联了三届拳击冠军,看在他年纪大的份上没打脸。”秦椒的同伴,那位黑色卷发长相只算的上清秀的女孩玛莎说道。
在场的其他三人同时默了默。
玛莎穿的普普通通的宽松运动衫,长袖长裤,看不出身材。长相普通,性格也不出众,名字也很常见,谁能想到她的身手那般厉害。
“注定要死。”纪慕夏从蒙博书身边再次路过时,低头看了看他的双手。
普普通通的中年男人的手,带着白种人特有的发达毛发,毛茸茸的像熊爪。
但是,没有血迹。
这是第一个死后没有看到任何血迹的玩家。
纪慕夏记住这一幕:“走吧,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