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璨并不喜欢他,没有缘故的讨厌,自然也没有误会可言。
也许“吉尔斯”的记忆对他来说,只是一份尴尬。那个纯粹的“吉尔斯”,毕竟已经不在了。
吉尔斯想给他擦眼泪,这才发现自己的手斑紫而丑陋,他下意识地想要缩回手,被苏试抓住了手腕。
苏试望着他道:
“你有什么……”
“遗愿”两个字在他口中拐了个弯,“想做的事情,是我可以立刻满足你的吗?”
他忧郁又纯洁的眼睛,
就像是爱情的明镜,
倒映着他的一颗红心。
吉尔突然想起那天的梦,想做的事情……
他想与他亲吻。
吉尔斯的耳廓溢出红晕,不过发绀的肌肤很好的掩饰住这一点。
吉尔抽回害羞起来的手,将被子往上拉了拉。
苏试用眼波打量他几眼,隔着被子,双手交叠在他胸前,趴上前去,轻笑起来:
“你想女人了?”
吉尔斯一眨不眨地盯着他。
苏试的倒影在他瞳眸中歪了歪脑袋。
可是觉得自己快死了,可以任性地要求一下,也许是不再担心被看穿心思,会叫以后的相处变得尴尬,耿直boy吉尔斯看着苏试道:
“我想接吻。”
“……”苏试怔了一下。
但吉尔斯无缘无故膨胀的勇气就像皮球,在膨胀到极致时突然“砰”的一声爆掉了。
“我是说……我还没有跟女孩儿接过吻,我想试试接吻是什么感觉……”
他的视线有些游移起来,好像苏试的脸是障碍物,需要被绕过似的。
苏试看了看窗外一片漆黑的夜幕,犹疑几秒,还是站起来道:
“我去找找看。”
吉尔斯见他要走,急了,撅着脖子道:“我要超级超级好看的!”
“……”
苏试劝道,“……其实关上灯亲起来都一样。”
吉尔斯紧盯着他道:“就要好看的。”
“……”
苏试有些苦恼的捋了下刘海——如果是白天的话还可以尝试一下,但是晚上的话……也许只有季女了吧。
但他也不可能什么都不做就放弃:
“我试试。”
他转身欲走:“找个好看的。”
这不是适得其反了么!
吉尔斯急得脑门冒汗,但他总不能说“我想和你亲嘴”吧?万一没亲到嘴,还被当成变态,就太不划算了!
“……我不要!”
吉尔急中生智,“我不想把病传染给她们!”
他急切地看着苏试。
苏试停顿思索一会儿:
“那我再想想办法。”
吉尔:“……”
眼看着苏试的背影离开了房间,吉尔斯丧气地倒回床上。
苏试其实心中是有人选的,他的病人当中有不少痊愈的年轻女孩,得过黑死病的似乎会对这种病产生免疫力,如果给予适当的条件,应该会有人答应。看在吉尔斯病危的份上,应该也不会使人觉得太过冒犯。
不过苏试刚转出房门没走几步,就听见一阵紧密得几乎透不过气的咳嗽声。
他抓着扶手的手不禁紧了紧。
即使他能找到女孩子,吉尔斯也未必能撑到那时候……肌肤高度发绀,是病危的症状。
听到走下楼梯的脚步声,吉尔斯有些失落。
还突然觉得很冷。
他不禁拉起小被子,把自己裹更紧一点。
苏试不在眼前,吉尔斯就感到那股生病的难受劲又上来了,他又头痛又恶心,他也不想接吻了。
一想到苏试要拉个女孩过来给他亲……他越想越感觉难受,觉得自己病得更严重了,不仅头痛,还胸痛起来,心里又有一股莫名的委屈。
就在他胡思乱想的时候,苏试又走进了房间,一屁股坐到床边,清咳了一声:
“反正关上灯吻起来都一样,要不你将就一下我?”
他转脸看向吉尔斯,金发被编成辫子垂在肩后侧,色泽像镀了一层暗沉的金。原本淡绯的唇,此刻在那雪般清白的脸上,草莓的血那样红欲滴。
吉尔斯瞪圆眼睛,好像整个人被雷劈了一下,炸毛虎似的,完全吓傻的样子。
“……”
并不是女装大佬的苏试也觉得自己这样子可能挺惊悚的。
虽然苏试作为直男,对女性的审美水准上佳,帮他打扮的茜茜(旅店老板娘女儿)也说这样好看,但作为一个男人看自己这样,总归觉得哪里都别扭,首先“不自然”一点,就应该能让“美色”大打折扣。
苏试凑近吉尔斯,单手撑在他身侧,俯视着他,不太确定地道:
“……我还行吧?”
“要不凑合凑合?”
吉尔斯木木地道:“还行,马马虎虎……”
苏试暗中松了口气,又微微一笑,恢复他悠闲的轻快。
他的面容,仍带着对情浴一无所知的清隽,与那妖冶鲜丽的唇色并不相称。
但也因此对比强烈,更显得那唇脂色泽是,
清净的美艳。勾人心魄的颜色。
使他那与世无争的美之中,燃起冲天的烽火。惹你冲锋陷阵,飞蛾扑火。
就像在花蜜罐子里扑了一跤的蜜蜂,或者在濡湿的花朵上滑了一脚的蝴蝶一样……吉尔感到此时此刻,比身处舞厅,更像是梦境。
他却突然胆怯起来。
想到自己现在又丑又脏“真该照照镜子”的那种样子,他大大的身体蜷缩起来,扭开脸,气馁地道:
“还是算了。”
吉尔斯本身对自己的长相并没有“自知之明”,作为直男糙汉,他本就不是很在意自己长什么样,又加上从小就没什么女人缘,就更对自己的长相没什么兴趣了。
吉尔斯不傻,凑到他身边的女人,不是季女就是贵妇,人家看上的不过是他的金钱或者肉体罢了。
正经的女孩儿都不喜欢他。
小的时候,他看到亲戚小女孩趴在池塘边,用手兜蝌蚪的样子很可爱,于是就走过去把她的头摁进水里。
……与女孩子之间亲密的互动,就只剩下这一点寒酸的记忆了。
虽然他不自卑,但在那种方面,应该……不讨人喜欢吧。
吉尔斯失落地将脸埋向枕头。
苏试伸出双手搂住他的脸,迫使他正视自己,然后低下头将唇贴在吉尔的唇上。
吉尔斯呆愣的瞬间,下意识地伸出舌头舔了一下。
“……等等……”
苏试立刻避开了——
他想起来这种古代唇膏是用辰砂勾调的,里面含有水银,颜色越红越毒。
他抬起袖子就要擦:“这个口红有毒……”
话还没说完,便被一双发着高热却强有力的臂膀在颈背后搂紧,吉尔斯的唇如饥似渴地贴上来,他的喉结有力地耸动,热烈得仿佛要从他的胸中吸出什么。
苏试口中的津液向他涌去,唇脂的芬芳在齿间融化……
苏试微微一僵,随即放松身体,他身体的重量便沉甸甸地压在了吉尔斯的胸膛上。
……
蜡烛静静地滴下眼泪。
这一吻,比黑死病,更令吉尔奄奄一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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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夜,是一只肝秃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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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璨没有那么多毛doge
吉尔斯毕竟法国人,应该有点毛对叭doge
第四十七章 :一眼
被苏试亲了一嘴, 吉尔整夜整天地躲在被子里偷乐, 乐着乐着就把病给乐好了。
当然了,黑死病虽然病发很快,恢复起来还是需要时间的。不过吉尔病症明显减轻了, 第二天晚饭还多吃了小半碗。
好些天前, 脓男死了, 陋巷中的尸体也不知被谁收殓了。
人们就越发地相信:少女是神的使者。对少女不敬,就要受到神罚。
但不管人们多么相信苏试是来到人间的天使, 吉尔斯都是不信的。
天使会飞走。
至于他奇迹般的病愈, 吉尔相信这一切都是爱情的力量。
瘟所的病人只剩下了一个。
他和原先两个病人一样, 都是不知被谁丢弃在瘟所门口的, 他们被发现时已经病得太重。通过苏试的连夜看顾,其中两个已经痊愈离开,然而眼前的病人,病情却无法阻止地一再恶化。
最终,苏试不得不为他请来祭司院的祭司,聆听他的临终忏悔。
病人名叫马塞尔, 几乎病得无力说话, 祭司在一旁为他做临终祈祷, 他的双眼却牢牢地盯着不远处的苏试。
“逃走!”他的眼睛这样在说, “是祭司院特意将快死的病人搬到瘟所门口的!”
但他受到胁迫, 又在一旁祭司的监视下心生畏惧, 痛苦地紧闭双唇, 保持着有罪的缄默。
他听到自己剧烈的喘息, 知道死神搭在颈项上的冰冷双手,已经开始不断紧箍。他向前伸出手去,那在棕黄中透出黑紫色手,让一旁的祭司下意识地往一旁避开,露出不远处的苏试。
“……请原谅我……”
马塞尔抓住苏试的手。
在他手中的那只手,纤细、优美而洁白,曾无比柔和地为他拭去那一身令他的父母、妻子和女儿都嫌恶、厌憎的脓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