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少爷?”
吉尔斯失去了目标,正心情不爽,闻声便道:“闭嘴。”
他带头向来处走去,昂列跟在他身后,过往路人主动避开两人,而河水在一旁静谧流淌。繁华的市中心,仿佛远离战火的世外桃源。天空倒映在河面,白云如珍珠点缀。
昂列突然对吉尔斯道:
“莱斯少爷,对岸好像有人在跟着我们。”
吉尔斯并不是很在意地转脸看去——
苏试正站在对岸看着他,
一双眼睛比映着天光的河水更明亮。
吉尔斯顿住脚步,他亦停下脚步。
“……”
吉尔斯往前走多远,他也跟着往前走出多远。
吉尔斯扭头再看他,他也转过脸来,不多时,如微风吹开涟漪,对他露出一笑。
他的笑容就像一场凶杀,却对脚下牺牲品的尸体无知无觉。
“……”
吉尔斯不明白那种世界瞬间安静、河上的光斑都变成了金色蝴蝶的感觉是什么。他感到心中浮起一种难言的感觉,就好像有一口气被吹在老虎的皮毛上,吹散开毛绒绒的战栗。
吉尔斯看了看河面,又闷头想了想,明白了:
这小子是在挑衅他,想看他因为不能过河气急败坏吧!
他伸脚踹了一下呆立着的昂列,继续朝前走去。
昂列在一边频频回头道:“少爷,他还跟着呢。”
“嗯。”
吉尔斯淡淡地应一声,故意不转头去看。
等到前方出现香兰露桥,他倒是停下了脚步,侧身看向苏试。
苏试从怀里掏出一张纸折叠成船,然后朝吉尔斯招了招手。
他一招手,整条街的行人都停下了脚步——因为人们都疑心他在招呼自己,害怕错过什么,一瞬不瞬地望着他——倒仿佛他抬手间施了个魔法。
苏试趴到河岸边,将纸船放进河中。
为了让纸船游出去,他伸手在水面上向着纸船的方向掠了一下……仿佛抚摸过透明的皮毛,河水泛起一阵酥麻的波纹。
纸船悠然地荡漾出去。
他单肘撑在河岸边,此时抬头看向吉尔斯,歪了一下头,蜷在肩头的金发便向着一侧倾落。
在那一瞬间他的面容其实并不清晰,但就连往日见惯的香兰露河都突然变得清明秀致了,仿佛他的影子落在水中,便将几分美溶进了水里。
河流仿佛分割了两个世界,一个世界流动,一个世界静止,驻足的行人,停止的动作,使苏试对岸的世界,仿佛只是一幅被定格的什么画面。
吉尔斯回过神来一脚踹醒昂列:“追!”
但等他跑到对岸,苏试早就逃走了。
吉尔斯踢了一下昂列的脚踝,让他去捞纸船。
他拆开纸船,展开一看——只见上面画着一个大大的鬼脸。
吉尔斯面露怒色:“居然挑衅我!”
昂列:这挑衅未免……太可爱了吧。
*
苏试坐在巷子的矮墙上,秋日阳光洒在他的背部,醺醺然的暖。
他伸出双手,将拇指勾在一起,对着一片光明的地面舞动双手,便有鸽影在飞来飞去。
吉尔斯捡起巷口的纸船,明知道会生气还是打开看,然后愤怒地揉成一团,用力地扔地上。
他大跨步冲进巷子,转首四顾,敏锐的听觉亦捕捉四方,但并没有注意地上的影子,鸽影起先在他前方飞翔,而后盘落在他的脸上,在他脸畔忽闪忽闪着。
吉尔斯停下脚步,转身的瞬间一把飞刀掷出。
眼前的少年向后仰腰,吉尔斯只能看到一截白皙的下巴。
苏试腰肢如鱼尾一挺,再次在墙上坐直,俯视着吉尔斯。他的下唇被旋转的飞刀划破一点,鲜血溢出。他伸手在唇下,用指腹顺着唇线一挑,那颗血珠便涂开一抹艳色,朱砂般。
吉尔斯朝苏试走去,苏试亦从墙头一跃而下。
吉尔斯一掌撑上他背后的墙,迫视着他道:
“你想做什么?”
“想做你,”苏试一笑,“的朋友。”
“然后呢?”
吉尔斯不傻,他知道苏试在故意招他。
“再请你帮我一个忙。”
吉尔斯无声地笑了一下,神情带着轻蔑:
“你凭什么以为我会帮你?”
苏试心道:难道不是拜托过后才知道会不会被拒绝吗?
他抬手抚上吉尔斯的后颈,吉尔斯一僵硬,一动不动地看着苏试近在咫尺的脸庞。
“我还没想过凭什么……”
苏试的手指缱绻地插入他脑后的发丝,猛地揪紧一拽,将他拉低到眼前,唇对着他的耳朵道,“因为我觉得你也未必能帮得上,也许你没有我想得那么厉害。”
昂列心道:莱斯少爷性格比钢剑还耿直,愤怒就是暴揍,高兴就是撒币,激将法对他只能起反作用!
吉尔斯果然挣开苏试的手,愤怒地举拳向前砸去。
但苏试并没有避开,拳头在他面前一英寸处停下来。
他踮起脚,亲吻了硬邦邦的拳头一下:
“帮帮我吧。”
他抬眸看向吉尔斯。
眼神如露,坠入心湖。
“……”
吉尔斯感到窒息。
而他正静静地注视着他,等待着他的回应。
「帮帮我吧。」
这声音,就像一根蛀虫,蛀进了他的心里。空气瞬间静止,吉尔斯不知道自己在看什么,神魂堕入他眼底的一片蓝。
他感到头晕、心脏失去了跳动能力。
他退开一步,甩了甩右手,想要说“你这小子,还真是恶心巴拉的”,但原先消失的心跳,此刻仿佛在一瞬间倾倒在胸膛里,砰砰砰砰地在耳膜上鼓噪。
苏试略微困惑地望着他:“……”
吉尔斯觉得他瞎了,居然看到墙壁的石缝里抽出枝条,在少年白皙面庞两侧,接连绽开血红色的蔷薇花。
吉尔斯吸了口气,转身捶了两下突然坏掉的心脏。
昂列心道:莱斯少爷看起来像被什么射中了。
[1] 教会制裁的一种形式,即将某人从信徒团契中排除,剥夺他作为教会成员的权利,是神职人员和教徒所受的重大处分,受此处分者死后不能升天。
[2]穴攻的基本操作法:(比如)挖地道挖到房屋基下,用根柱子支撑着,然后放火烧柱子,柱子烧毁了,房子也跟着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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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了一句话,可以忽视
第十九章 :一起撒币
吉尔斯的钱袋鼓鼓囊囊的, 看上去沉得能把他结实的腰带拽下来。
吉尔斯很满意苏试对他钱包的打量:“走吧。”
“???”
苏试跟在吉尔斯身后,不解地道,“你昨天答应……”
吉尔斯已经站在最近的货摊前,看着苏试对货摊撇一下头道:
“你不是要我帮你吗?买吧。”
“???”
苏试更为一头雾水。
都说吃人嘴软,拿人手短, 为什么他请人帮忙, 还要拿对方的钱买买买?
苏试对吉尔斯皱眉表达自己的困惑, 但吉尔斯没有要解释的意思。苏试只好按下心中的疑惑,配合地走到货摊前。
这是一个香料摊,虽然货摊上放着一个个上了锁的木盒,但香料的气息还是很浓郁。
苏试对香料并没有什么研究, 先前他帮神庙跑腿,接触的是焚香类的香料。现下的香料闻着有薄荷、花椒相类的气息,更像是食用类的。
老板不着痕迹地打量苏试和吉尔斯二人, 脸上堆着的笑容真诚了许多。
“客人要买什么香料?我这里有胡椒,还有肉桂、肉豆蔻、高良姜……您要什么,我保准有!”
苏试对能吃的比较感兴趣:“给我看看肉桂吧。”
老板从一叠钥匙中掏出一把,打开一个小木盒,朝苏试揭开木盖。苏试忍不住失望道:
“原来是树杈啊。”
他还以为是晒干了的桂圆呢。
“这可不是普通的树杈!”
老板双目圆圆一睁,“在法国可没有肉桂树!”
苏试捻了一根肉桂枝闻了一下, 都说香不过肉桂, 闻来确实有辛锐的香气, 只是也有点尘土味, 大约是陈年旧货了。
苏试随意道:“有枝就有树, 既有树,便有许多枝。”
老板一脸“这你就不知道了吧”的表情,拿手在天上一指:“这肉桂,可是天上掉下来的。”
苏试抬眸看向老板,一双眼中流露出兴味来。
那老板就接着往下说道:
“在阿拉伯有一种巨鸟,这鸟会从遥远的地方衔来肉桂枝,在悬崖上筑巢,为了得到肉桂枝,阿拉伯人得拿大块的牛肉放在悬崖下,大鸟会抓住肉带回巢穴。这些沉重的肉块会将鸟巢压垮,肉桂就从悬崖上掉下来,阿拉伯人就可以捡到珍贵的肉桂枝了。”
“……”
苏试微微一笑,不予置评,心道:这广告文案写得不错。
肉桂买来他也不知道怎么用,不过苏试对胡椒还比较熟悉,便随口道:“我还是看看胡椒吧。”
胡椒是干硬的小颗粒,看起来像是炒爆了的小种子。
苏试记得胡椒可以加在荤菜里,而胡椒的香气中带着薄荷般的清冽,他还挺喜欢的,便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