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璟瞧清是谁后,心里一咯噔。
我靠,怎么是易轩?!那这带鬼面的人是谁?难不成是……
鬼面人伸手将面具摘下,一张冷俊的脸庞落在了谢璟的眼中。
燕南之?!
燕南之将面具搁在了桌上,拿着已经准备好的衣服走进了屏风后面,再次出来,便已换上了宽松的衣袍,整个人都是干干净净的。
易轩也套上了沾满鲜血的铠甲:“南之,辛苦你了。”
燕南之笑了笑:“没事儿,本来按规矩,我这种叛臣之子是没资格上战场的,这样也能让我过把瘾。”
易轩低垂下睫毛,眼里闪现出愧疚的神情:“但是,你是替我挣军功。”
燕南之一愣,随即跪在了易轩的身前:“将军,我是你的暗卫,保护你是我的职责,替你上战场,便是替你挡住那些无眼的刀剑,只是尽了我的职责而已,你无需愧疚。”
易轩抿着唇,眼角带着湿润道:“南之,等我们平复了边关,我们就回京城开家画店好吗?我作画,你来卖。”
“好。”
燕南之是钦犯不宜声张,再加上又是易轩的暗卫,更不能轻易在他人面前露脸,所以他俩只是简单的聊了几句,燕南之便离开了军帐。
“军爷,你来了。”
燕南之前脚刚走,一名男子便来到了军帐中。
“将军。”郭毅一礼,视线落到了穿着盔甲的易轩身上。
“将军,侯爷飞鸽传书,说时辰到了,该当断则断了。”
易轩正认着的擦拭着手中血淋淋的剑刃,听此一顿。
“父亲的消息可真是灵通,这么快就知道我们已经逼近最后一个城池了。”
军爷又道:“侯爷还说了,他已经立了二公子为世子,由二公子承袭爵位。”
“那个半路带回家的庶子?!”
军爷见他脸色阴沉没有开口。
易轩冷笑了几声:“不愧是我父亲,把人往绝路上逼,他这是在告诉我,让我好好保住军位,否则将来一无所有,真是我的好父亲。”
军爷接着话道:“侯爷这么做是想让将军不要留有后患,还请将军酌情处理。”
易轩听此眸子一沉:“你回个信给他,说我知道了。”
“是。”
嘉绪三十二年,易轩统领的军队大胜,敌军溃败,慌乱而逃,易轩打算乘胜追击,燕南之奉命征战。
当看到燕南之领下军令时,谢璟真的想冲上去拦住他,他也的确这么做了,可惜他能做的,也仅仅是眼睁睁的看着燕南之从他的身体里穿了过去。
这一切不过都是易轩布置好的棋局,什么乘胜追击,追的根本就不是敌军,那深山里埋伏的是一大片的暗卫,是等着接了他的项上人头,替了他的位置的易家军。
所谓的兄弟之情,在权利面前不过都是垫脚石罢了……
谢璟看向了高台上坐着的人,睫毛垂下,神情完全看不清,至从下达命令后,他便就是这个样子,而帐内的气氛除了压抑便是刺骨的冷。
时间一分一秒都是难磨的,谢璟正提着心吊着胆,台上突然板凳一响,谢璟一惊。
“备马!!”
易轩拿起桌上的剑冲了出去。
军爷一愣,忙喊道:“将军!将军!!!”
谢璟也是一慌:“燕南之,你快点把我传送过去!”
谢璟喊完,没有任何人应声。
他接着道:“我知道你是燕南之,你出来,好歹回我一句话!”
脑海里突然传来了一声嗤笑:“你就这么想看我死?”
谢璟愣了一下:“你……”
野鬼笑了笑:“看吧看吧,反正看见我死的人都死了。”
谢璟还没反应过来,就已经来到了一个小山坡上,入眼便是茫茫的大火。
“这是……”
野鬼道:“看见了吗?在火中站着的就是我啊。”
谢璟焦急道:“你怎么不反抗,不逃?!你站在那里等死啊?!”
野鬼的声音却出奇冷静道:“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知道心灰意冷的感觉吗?”
谢璟这次没有再说话,心灰意冷的感觉……他知道的……
旁边传来马匹嘶吼声,斜眼一看,便见易轩从马上摔了下来,来不及好好站直身,便焦急的往山下跑去,结果又是跌跌撞撞的摔在地上,磕破了膝盖,脸上也划了一道口子。
接着马的嘶吼声响彻了整个山坡,军爷也到了。
谢璟对着野鬼道:“他,好像后悔了……”
野鬼看着这个场景,声音依旧毫无波澜:“你知道我为什么要让你通灵吗?”
谢璟一愣:“为什么?”
野鬼道:“因为我体内还有易轩的灵魂。”
谢璟颇为不可置信的看向了他:“你后来都做了什么?”
野鬼答非所问道:“其实我就是想看看这个男人对自己的抉择到底有没有一丁点的后悔。”
说完野鬼冲着谢璟一笑:“记得我先前说的话吗?凡是见过我死的人都会死,包括你。”
野鬼收起了笑脸,谢璟感觉头皮发麻,还没来得及问个明白野鬼便消失在了谢璟眼前。
“好好享受我给你安排的最后的剧情吧,人类。”
“燕南之!燕南之!!”
“谢璟!”沈晟看着突然大咯血的谢璟,慌得连忙用衣角为他擦去嘴角的血迹。
“燕南之……燕南之……”谢璟不停喃喃着。
燕南之……
沈晟目光一沉,果真他猜得没错,两个人的记忆全部附加在了谢璟一个人身上,谢璟怕是已经快到身体承受的极限了。
沈晟将谢璟紧紧的抱住,请求道:“谢璟,你可得挺住,一定要挺住,我来救你,我想办法来救你。”
沈晟看了一下手中的戒指,随即狠狠的将它攥紧,上面的尖刺刺得沈晟的手心全是血。
易轩,能不能救谢璟,就看你的了,帮我易轩,帮我阻止燕南之。
阻止他——
☆、第二十八章
那熊熊大火随风四处乱窜,肆无忌惮地吞噬着一切,火势每渐长一分,易轩的心就像刀刮似的疼。
军爷慌慌乱乱地跑到了易轩的身前,将他挡了下来:“将军!”
易轩脚步一顿。
“将军你不能去!”
易轩神色木讷地看向了眼前的人,好一会儿才蹦出一句话来:“好,你拦着,别让我跟他一起死了。”
“将军……”
“我说了!让你拦着没听到吗?!好好的给我拦着!”易轩抓紧了军爷的手臂,让其挡在自己的身前。
他知道自己这样做简直就是疯了,是他害了他,他没有理由不去死,可他还不能死……
再给我点时间,南之……
军爷被易轩的吼叫吓得一愣,等他抬眼一瞧,便见眼前之人竟然潸然泪下。
将军他竟然哭了……为了一个下人……
军爷心头一颤,偏头看向了那抹火光。
火势渐小,在夜色中只剩下周围的火把还在发亮。
“将军小心!”军爷一把扶住了快要摔在地上的某人。
易轩颇为虚弱地道:“扶我过去。”
军爷得令,示意旁边的守卫远远跟着,便扶着自家主子来到了刚才火光冲天的地方。
易轩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他一点都不嫌脏,脸直接贴在了地面上:“死了好啊燕南之,不用再被我利用,你很开心是不是,你开心了,我可就难过了。”
“不过你放心,我会让你死得其所的。”说到这儿易轩眼神一凝,缓缓的站起身来。
“军爷。”
“将军请讲。”
易轩看了眼地上的一摊白骨,移开了视线:“我需要一枚骨戒,回京之前呈上来。”
军爷听此一愣,硬着头皮答道:“是将军,我这就吩咐下去。”
那晚回去后,易轩下令即日启程,谢璟找了匹空着的马坐了上去,被人牵着马走,也省了谢璟走路的麻烦。
至从听了燕南之的一番话后,谢璟每个时辰都是提着心吊着胆的,生怕这悬在刀刃下的头,有一天给掉了下来。
“将军骨戒做好了。”
军爷捧着一红布递到了易轩的眼前,易轩勒紧缰绳,将骨戒拿起仔细的看了一下道:“谁做的?”
军爷一听,将身后的人拉到了身前:“将军问话呢。”
那人低着头道:“是小的做的。”
只见刀光一闪,刚才还说着话的人,此时已经人头落地,军师感觉脸上一人,瞳孔猛地一缩,捧着红绸的手颤了颤,没敢缩回去。
易轩将骨戒重新放到了他的手里:“替我告诉他们,这东西可比他们的命还珍贵,要糟蹋它,问问自己肯不肯舍命抵,想好了再给我呈上来。”
谢璟在后面将刚才所发生的事儿全部纳入眼中,心下不忍的叹了口气。
这易轩看来是越来越残忍了,本以为他会把燕南之的尸骸给带回去,再不济也是要入土的,哪曾想到,竟然是削骨为戒。
刚入京城,本来热闹的街市,突然静了下来,街上的人都凑在一起窃窃私语着。
易轩抚上了指上的骨戒,对着身旁的士卒道:“去问问,怎么回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