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到了晚上,谢璟正想拖着身子去御花园睡觉,可看了下已经被折磨的瘦骨嶙峋的人,最终叹了口气,坐到了旁边的椅子上。
“算了,你也怪可怜的,我留下来陪陪你。”
日复一日,每个晚上都要持续一个时辰的折磨,直到易轩精疲力竭晕过去,才肯罢休。
谢璟想着这么痛苦,还不如早早的就范,燕南之想鸠占鹊巢那就让他占罢了,何必受这等折磨。
又过了几个月,易轩重病,估计是意识到自己大限快到了,竟然闹着要修墓,还得修个大墓。
百官抵死相劝,他二话不说提着剑就去砍,百官闹来闹去见拗不过,也就都放弃了。
这几日,谢璟发现易轩开始自言自语,说得最多的便是这句:
“燕南之,再给我点时间,再给我点时间让我把墓修完就行了,修个墓,就修个墓……”
墓修好后,谢璟送着易轩走了进去,亲眼见他屏退百官,自己躺进了棺材里,之后就再也没有出来了。
易轩当上皇帝的第三个年头驾崩,年仅二十八,无子嗣,皇位归还给了前朝的遗孤。
燕南之给他准备的戏,他看完了……
“人类,该履行我之前说的话了。”
随着一抹声音,一团黑烟缓缓的凝聚成了一个人的样子,出现在了谢璟的眼前。
“你最后还是要了他的命。”谢璟道。
燕南之一愣,他看着棺材里没了生息的人嗤笑了一声:“我让你看着他死,可不是让你同情他的,他这种自私自利的人,连死到临头了,还不忘给自己修个墓,真是可笑。”
“他不是这样想的。”谢璟一口回绝道。
他来到了棺材边,见着面如死灰的人,嘴角竟然还挂着笑意,心里不禁感到哀伤:“他只是太贪心了,情与利他都想要。”
燕南之眉头一皱:“他为人如何,我心里有把尺子,你替他描得红吗?还是乖乖等着死吧。”
“那我有个要求,”谢璟抬眼看向了他:“我想说几句话。”
燕南之不语,谢璟便当他是答应了自顾自的说道:“你把我唤进来,让我帮助你看到易轩生前所为,我不知道你有没有认真的看,但是我看到了,他并不是你想得那样,起码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
燕南之冷笑了几声:“为了我!他都是为了他自己!他将雪依害死,装作可怜的样儿让我心生愧疚,在追杀敌军时,是他派暗卫埋伏的我,置我于死地,还有竞技场上的剑,你说这都是为了我吗?”
谢璟语塞,沉默片刻才道:“燕南之,你说得都没错,但我也希望你能容我说下去。”
燕南之蓦然收了声,墓里静了片刻,谢璟这才开口道:“雪依的死,确实是因为他的偏激,竞技场上给你带毒的剑,是他想保护你,虽然方法用的不对,但你能从那虎穴狼巢里只是带着皮肉伤出来,多亏了那把剑。”
谢璟刚说完,燕南之忙反驳道:“谁让他用这种阴险毒辣的法子的,谁让他用的?!”
“燕南之,他确确实实算不得一个正人君子,但是他独独没有想过伤害你,他让你替他成为将军,是因为他知道是皇上联合他的父亲害死了你的父亲,他知晓你无法报仇,一但透露身份,千刀万剐必不可少,他想帮你正名。”
“让你替他上战场,一来以你的武功,可以保住我军不败,二来等到军功滔天后,他可以将你给捧上去,你是易府举荐的,他父亲断不可能为了推翻你而搭上整个易府的命!”
燕南之摇头:“可他最后还是杀了我!我是被自己的兄弟给杀了!”
“那不是故意的,这本就是一招险棋,易轩本来是想在你追击敌军时,半路拦截你,可是被他父亲料想到了,等他赶过去的时候已经无能为力了。”
“那他为何不解释?!”
“因为他对你心中有愧,他一向不是个正人君子,干得事儿也不是什么好事儿,他愧疚多了,就张不开嘴反驳了。”
谢璟看向了燕南之,缓缓的走进:“你要报皇帝的仇,他知以你的状态根本不能近身,他便帮你,虽然满嘴说的都是他的一己私欲,可是并不是这样儿。”
“不,不可能,这一切都是假的!”燕南之吼了回去。
谢璟听此禁了声,眼中泛起了一抹紫光,却被他垂下的睫毛给遮掩住了。
他思腹了一下,缓缓道:“其实这座墓是修给你的,此墓是将军墓,世人只知道葬得是将军墓,是魔罗将军你的名号,而不是哪个谥号的皇帝。”
“南之,我带你回家了……”
燕南之一怔:“你是易轩……”
易轩的脸上露出了惭愧的表情:“抱歉南之……我还是太晚了……”
燕南之直摇头:“不可能,你的意识被我压制了上百年,已经微乎其微,怎么可能脱离我,入了那人类的身体?!”
易轩垂下了眼眸:“是有人帮我,他让我阻止你不要伤了谢璟。”
燕南之看着眼前的人,明明是那个人类的皮囊,偏偏被易轩喧宾夺主了去。
易轩看着谢璟的身体冒起了紫烟,那是他的灵魂,便不敢再怠慢,接着道:“我的意识已经坚持不了太久,南之,我有愧于你,残害人的事儿我都为你做了一辈子了,别再脏了你的手。”
说到这儿易轩感觉力不从心,声音开始微颤道:“终是得分别了……别害他南之……”
易轩说完,一团白烟从谢璟的体内飘到了空中。
燕南之见此急红了眼:“不,不要!你害了我这么久,是这么几句话就能解释得过去的吗?!你给我把话说清楚易轩——”
燕南之歇斯底里的吼着,可那团白烟飘到半空中,消散了。
谢璟猛地一睁眼就见燕南之红着双眼,一脸绝望的跪在地上。
蓦然,两人的视线在空中相撞。
“易轩?!”
谢璟听他这么一叫,嘴角直接抽搐了一下:“你有必要这么恨他吗?把我当成易轩,再将我杀掉?”
“你是谢璟?”燕南之喃喃道:“他真的走了……说得云里雾里的,就这么走了……”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再写个小半章,易轩与燕南之的事儿就告一段落了(?..)?
☆、第三十章
整个墓室里都是燕南之的嘀咕声,也不知道说着什么,纯粹就像是一只苍蝇,在谢璟耳边闹腾着,惹得他心烦。
“你别嘀咕了,我刚才说到哪儿了?”谢璟坐在地上,将话头丢给了燕南之。
燕南之也不答,谢璟抿抿唇道:“你不说,我就从头开始了。”
谢璟瞟了眼燕南之,生怕他等会儿听到一半就暴走,然后一气之下再将他挫骨扬灰了,那可怎么办。
谢璟清了下嗓子,尽量让声音柔和不那么偏激道:“易轩登基后,我一直都待在他的寝宫,你对他所做的事儿,我都亲眼瞧见了。”
“每晚他都会被你折磨得在地上大滚,哭声哀求你,可是燕南之,你有没有发现,他求了你那么多,唯独没有求你放过他,更没有求你原谅他,我想他也是心生愧疚的。”
谢璟说完一句,便瞅了一下燕南之的面色,见他脸色没有黑成碳,松了口气继续道:“易轩能看见你,你不觉得很奇怪吗?”
燕南之听此,终于脸上有了表情,他看向了谢璟,嘴唇颤抖着。
谢璟道:“他的那个玉佩我见过,不似常物。”
那玉佩他见着沈晟也有一个,不过不是完全一样,只能说有点相似,想到沈晟谢璟重重的叹了口气。
“有人能送他那枚玉佩,必定也有法子能除了你,可是事到如今,易轩从未想过如何对付你,连请个道长来做法的事儿都没有,你不觉得很奇怪吗?要是换作寻常人家,指不定早就在自个儿的家中贴满了符咒,然后摆着几块大蒜驱邪呢。”
说到这儿,谢璟感觉头皮发麻,抬眼一瞧便见燕南之眼神直勾勾的看着自己,吓得他立即禁了声。
“继续说。”
“啊?”
谢璟一愣,不知他这是怎么了,但还是接着道:“谁都知道一了百了的死了,总比受折磨强,更何况是这种折磨,临死前,他病入膏肓,却还是求你再给他一点时间修墓,我想着他是想让你安生,生不能在一起,死了也好同个穴。”
“不过我很好奇,”谢璟说着有些为难的看向了燕南之:“他求你给他点时间,你这么恨他应该直接要了他的命才是,可你真等着他把墓修完了你才……”
说到这儿,谢璟咬紧了唇,闭眼直接将最后一句话一口气全吼了出来:“你说你是不是对他有点意思?”
吼完后谢璟肠子都悔青了,他抱着脑袋将身体缩成了一个团。
完了,完了,这下得死的彻彻底底了,魂飞魄散后是不是连轮回都不用入了?
谢璟慌着神,蓦然听到有尖锐的东西在地上划着,那是燕南之的剑拖在地上的声音,这声音越来越近,谢璟知道自己是完了,可是剑声与脚步声在离他一臂之距时骤然一停。
燕南之迟迟没动静,谢璟不禁心生疑虑,他胆怯的抬起头,却见那本该要砍掉他头颅的剑,刺进了燕南之的胸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