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及这里,白骄也迅速吃完饭,丢下碗就向肖涟捉螃蟹的江岸旁走过去。
肖涟是在浅滩间砸冰摸螃蟹的。螃蟹确实喜欢这种环境,按理说他没选错地方。只是现在封江,一点点砸冰摸蟹多麻烦。
这不,他也光着脚挽起袖子站在冷水里摸好一会儿了,一只螃蟹也没摸到。
这种方法得让他摸到什么时候?他要与侯府管事搭上话,收获太少可做不到。他又有多少时间?
白骄穿得暖和,并不想弄湿自己,就站在岸边大声问:“你就准备这么捉螃蟹?”
肖涟头也不抬地回:“螃蟹总在这种地方出没,这不是上次你教我的?那一月我摸到不少螃蟹。你别急,等会儿我摸完螃蟹就给你再炸点小黄鱼。”
想起肖涟炸的鱼,白骄不由得咂咂嘴。不过,正因为肖涟还要炸小黄鱼,才不能让他继续这样磨蹭。
“今时不同往日,你若仍按那法子,我明天也吃不到鱼。你先随我回画舫,我再教你一招。”
肖涟直起身看他,却见白骄小小的身子正朝画舫倾向岸边的宽木板走去。
眼下仍下着雪,木板上虚铺一层薄雪,正是最滑的时候。
肖涟有些担心他人小脚小的,会站不稳摔下木板,连忙几步走到岸边,拎起鞋子就朝白骄追去。
木板上,肖涟紧跟小白骄走,一边并拢脚趾扎向木板不叫自己滑倒,一边张开双臂想护着他。
白骄走得稳稳的,见状瞟他一眼,也没理他。短短几步路而已,他白骄可是白老大,怎么可能摔到水里去。
二人很快来到画舫上。
肖涟见小白骄站在靠船尾的船舷边,不由出声提醒:“白骄你别太靠边,小心落水。”
“没事,你过来,看那里。”
肖涟把鞋就地丢在旁边的甲板上,来到白骄身边,朝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
白骄所指正是画舫白日里所破开的冰面。
眼下气温很低,那破开的长通道已经又被一层新结的冰面封住,只是新冰还很薄,中间甚至不太承担得起雪层的重量,露出黑洞洞的江面。
“靠船的地方也属浅岸,你在这可轻松破开大片冰面。今日才彻底封江,螃蟹还没来得及冬眠,会自觉往裸露水面的地方去。你根本用不着赤脚下江。现在螃蟹爬得正慢,你就在船上,用平常捞鱼的带棍网兜一捞就能捞到。不信你按我说的做。”
肖涟看看小白骄有些得意洋洋的样子,心中不免惊叹他见多识广。不过再一想,自己又被他三四岁的模样给蛊惑了。白骄可是白沙江的无冕之王,是神通广大的修仙者,来不得半分被轻看。
“谢谢你,外面还下着雪,天冷,你赶紧进舱房去。我这就按你的方法去捞螃蟹。”肖涟笑着把小白骄轻轻推到就近的舱房檐下,而后就有样学样捉起螃蟹来。
不愧是白老大教的因地制宜的法子。肖涟按着这个法子去捉蟹,几乎网网不落空,没一会儿就捉了满满一桶螃蟹,而且还有意外的惊喜。
片刻间,被破开的江面上就聚拢来密密麻麻的大小鱼。一条条张着鱼嘴挤到冰面上,像是嗷嗷待哺的雏鸟。
这么多年,肖涟从未对大鱼如此唾手可得。
但他并未贪婪地一网打尽,只选了两条少刺的大鱼捞上来,预备给白骄做炸鱼块。
连捕上的螃蟹都被他择取一番,将母蟹和小点的螃蟹放生了。
兴许是即将寿尽,肖涟不愿意再过多杀生,哪怕是对鱼蟹。
现在他只需借着螃蟹搭上忠宁侯府,捕鱼卖钱对他来说,不仅不重要,更是浪费他仅有时间的无用功。
新方法捕蟹速度很快,肖涟统共花半个时辰就已收获满满两桶螃蟹,随后就收了摊。
这时天色刚擦黑,江面上徐徐吹起江风,夹杂着雪花,直吹得人骨寒。
白骄在檐下抱臂而立,一直关注着他这里,见状催道:“该炸小黄鱼了。”
肖涟满载而归,心里也被一股暖流撑得满满涨涨。
他将螃蟹拎到白骄身边,而后伸出双臂,注意着不让脏手碰到白骄,小心翼翼地抱抱那软软的小身体。
“谢谢你一直以来的帮助,白骄。”
白骄小脸腾地涨红起来,他“啪”地打掉肖涟的胳膊,逃也似的走出包围圈,“说话就说话,干什么动手动脚。还没跟你算账呢,你今天趁我睡着可没少把我抱来抱去。”
肖涟无奈笑笑:“带你去陈老大夫那儿,让他帮忙看顾你,不是怕你睡着会被别人抱走吗?你睡着,双手不使力,我也没办法背着你去。”
白骄听了这话,顿时气得瞪大眼睛:“笑话,我可是白老大,哪怕是睡着也睁眼,有哪个吃了熊心豹子胆敢把我偷走?”
“是是是,你是哪怕睡着也睁眼的白老大,没有被我摔了还没摔醒。”肖涟一边点头哈腰,一边微微使力把白骄往回推,“你身体还需要恢复,也看那么久了,赶紧进舱房暖和暖和,我这就给你炸大黄鱼去。”
白骄身不由己地往前走着,却使劲扭头看着他,嚷着:“把我摔了?怎么摔的?为什么摔?看我睡着了趁机使坏?你还干了什么坏事?”
“嗯,我什么坏事都干了。你进屋休息会儿,炸好鱼块我给你端过来。”肖涟一边嗯嗯啊啊地附和他,一边把他推进舱房内,顺手关上舱门。
第34章
炸鱼块一事肖涟驾轻就熟,自然花费不了太多时间。可等肖涟收拾好一切,端着炸好的鱼来到白骄舱房时,却发现他已闭眼睡下。
白骄蜷着小小的身子睡在被窝里,看起来只有一团小小的鼓包。
明天一定要买些炭回来,没有买炭火就是不方便,屋子里冷冷清清的。
估计是觉得冷,过大的冬衣被白骄搭在了被子上。
这冬衣是成套买的,外面的衣服大,想必内里的衣服也不会合身。
贴身衣物如果不合适,穿着就不舒服,会让人觉得空空荡荡总兜风。
肖涟把鱼块放在白骄床头桌子上,为他掖了掖被子,之后去母亲住过的房间又拿来一床被子为他盖上,吹熄烛火后,才拿着白骄未穿过的新冬衣,转身回到自己的舱房。
月上中天,外面仍簌簌下着雪,时不时传来一声树枝被雪压断的声音。
江边,画舫中间的舱房中,一盏烛火摇曳着,明明灭灭,映照出仍在忙碌着的人影。
肖涟揉揉眼睛,放下手中衣物,走到装螃蟹的木桶边仔细检查一番,见那些螃蟹仍好端端地在木桶里你夹我我夹你的,才放下心。
接着他又挑了挑暗下去的烛芯,将火拨得更旺些,就转身坐回去,继续飞针走线。
得更快点,不管是帮白骄改制衣物,还是多捉些螃蟹,都得再快些。
留给自己的时间不多了。
次日,白骄一醒过来就发现新买的冬衣发生了什么变化。
他摇摇头,但还是把柔软的小衣穿在身上。
真别说,凡间衣物虽不似法衣一般能大能小贴合身形,意外也很暖和。
肖涟端着温水进来时,看见的就是小白骄穿着新衣,新奇地甩甩胳膊甩甩腿的小模样。尤其白骄这身冬衣上还缀有毛茸茸的白领子,衬得他宛如年画上的小金童。
肖涟的心顿时就好似被什么撞了一下。
真好看啊,要是他也能再活几年,也会有个这样可爱的娃娃吧。
想什么呢?
肖涟甩甩头,把脑中不合时宜的思绪驱走,接着就把那盆温水送到白骄面前。
白骄伸出一双小手,让肖涟为他揙袖子,很是坦然。这家伙,一直都是金贵有人伺候的主。
肖涟笑笑,任劳任怨地帮他揙好袖子,顺便捉住那双小手帮他洗手。
可惜洗脸这件事小白老大不让别人代劳。
二人用过饭,收拾停当画舫的一应事务之后,就出发了。
雪已停,地上的雪几乎能埋住小白骄半个小腿肚。
肖涟背着一个小包袱,又用扁担担着那两桶螃蟹,在后面踩着小白骄的脚印。本意是能时时看着小白骄,在他要跌倒的时候好及时扶住。
可在又一次放下扁担把小白骄从隐藏的雪窝中捞出来后,肖涟变得哭笑不得,只好道:“我走前面吧,你沿着我的脚印走。”
小白骄脸有些红,可能是冻得,他固执地抬头迎向肖涟的脸,非要对方接受他的观点:“我跟你说,这是特殊情况。”
“嗯,我知道。”是接连发生两三次的特殊情况。
肖涟眼看着小白骄被捋顺了毛,心满意足地让到一边等着自己先走。
他顺手担起扁担,小步走着,脸上噙起笑:“等会儿看见陈老大夫,你能不能表现得像个三四岁的小孩子?你要像你平常那样,太成熟的话,可能会把老爷子给吓过去。”
身后传来轻轻悄悄的脚步声,还有一声清脆的童声:“我知道,这天这么冷,你要再说,我还回画舫去。”
“可千万别,人家要是把你抱走了,我哭都没地方哭。不说就是了。”
“你再说人家把我抱走的事,我现在就让你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