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样说倒是也不错!”皇帝煞有介事地点点头,“朕到底是她父皇,同她一个孩子计较传出去反让人笑话。过一会儿你就去水牢那里传旨放了她。”
“是。”陈公公没有再多问一句到底是放一个人还是放两个人,要依着皇上的心思,恐怕都想要了那芸宛的命。但他宁愿揣着明白装糊涂,毕竟公主那里是个不肯让半分的,若是只放公主一个,公主定不会离开水牢,到时候事情办不好皇上怪罪下来可全是自己的责任。不问就省了这些麻烦,便是日后皇上追究起来,也不过是讨一顿骂的事。
不多时,陈公公便带了皇上的口谕来到水牢这边。
黄监司一见到他便眼前一亮,总算把人给盼来了:“陈公公可算是来了!”
公主身娇体贵,若是在水牢有个什么闪失,那就是他黄一德的过错。还是早些送走这尊大佛才好。
“皇上说了,殿下也没犯什么大错,这两日也受够了教训,着让放了殿下。”陈公公一眼瞧出了他的心思,也不揭穿,只把此行的目的说了出来。
“微臣遵旨,微臣这就去将殿下请出来。”黄一德又问,“不知那位芸宛姑娘要不要一并请出来。”
“送来的时候是一对,现在请回去的当然也得是两个人!”
第31章 人累了就会认输
已过了两日, 楚慧也冷静下来, 想到了许多事。这一次到底是她太冲动了,公然与父皇作对, 不过她也不后悔就是了,她不可能让芸宛一个人来这水牢, 她很清楚芸宛独自被关在水牢之中掉一层皮都是轻的, 不会像现在这样安然无恙。
不过现在还不到同父皇撕破脸皮的时候, 他是天下之主,生杀予夺, 真正得罪了他绝对没有好下场。尤其是……尤其是楚慧心中明白, 他对自己的疼爱并没有那么深。所以现在楚慧要做的就是给皇帝一个台阶下。
“殿下可是要回自己宫中!”陈公公忍不住问了一句,他本意是想劝说公主先去御书房看看皇上认个错什么的, 可想到公主的脾气, 又怕弄巧成拙。
楚慧没有直接回他,反而问:“父皇现在可在御书房中?”
陈公公一愣, 反应过来之后又连忙点头:“在的在的,殿下可是要先去看皇上?”
“自然要去。”楚慧说了一声,又回转过身子, 轻声细语地嘱咐起芸宛来,“芸宛, 你自己先回去,回去后让紫玉熬一碗姜汤来喝下去,水牢地处阴寒,你身子骨又弱, 别回头得了风寒。”
“可是公主——”芸宛拉着她的袖子不愿放手,“可最终还是一点一点松开,只说了这样几句话,“公主,是我的错就是我的错,若皇上再有责罚,也应该我一个人承担。我不想再牵累公主。”
“想什么呢?”楚慧忍不住敲了敲她的头,“难怪你这两日心事重重的,原来在想这些有的没的,你放心吧,我们两个有福同享有难同当,真要受罚不会落下你的。况且父皇既然放我们出来了,那必然是原谅我们了,是吧陈公公?”楚慧的眼光再度落到陈公公身上。
“自然是,皇上已经查明,公主一夜未归事出有因。”陈公公忙说。
“是吗?父皇既然已经查清楚了,那倒省得我多费唇舌解释。”楚慧面上神色未变,可藏在衣袖下的拳头却不由得攥紧了几分,父皇果真已经派人调查自己了,他若有心要查,莫成禄的事只怕瞒不下去了。不过知道了也没什么,总归他的事情瞒不了多久,楚慧正好可以趁这个机会将其举荐给皇帝。
……
御书房。
皇帝本来在批阅奏章,可总不能静下心来,一盏茶的功夫他已经抬头数次,每次都是看看门口又垂下头去。
这样的动作重复了不知多少次,外头终于有了点儿动静。
“吱呀——”一声门被轻轻推开,陈公公先走了进来,声音里带了些笑意,“皇上,殿下来了。”
皇帝的脸上先是一喜,紧接着又恢复了以往的刻板,轻咳两声才说:“既然来了,那宣她进来吧!”
“父皇真是好狠的心啊,刚关了儿臣两日,现在还对儿臣如此冷淡。”皇帝话音儿刚落,楚慧的话就响了起来。
“……”皇帝被楚慧噎了一下,顿了顿才接着说,“是朕非得要关你的吗?还不是你非得上赶着跟别人同甘共苦吗?”
“那还不是父皇不分青红皂白就指责儿臣的错?”脸色可以骗人,情绪却不会,楚慧能感觉到皇帝已经没有那么生气了,说话也就没那么束手束脚。
“你看看,这倒是怪起朕来了!”皇帝气得吹胡子瞪眼的,“朕何时说过怪你的?又何时指责过你?”皇帝觉得自己真心冤枉。
楚慧的理由却很充足,而且直接将芸宛摘了出去:“宫里内外谁人不知芸宛与我同进同出,那日儿臣夜不归宿也是芸宛听从于儿臣的命令,父皇直接罚了她岂不是打了儿臣的脸,日后儿臣在宫中如何见人?”她知道父皇对芸宛心有芥蒂,不愿让自己过于看重她,所以在父皇面前她还得装作并不那么在乎芸宛。
“这么说,你只是为了自己的面子?”皇帝半信半疑地问。
“当然如此,而且儿臣那日出去可不是因为贪玩,而是听闻京城里有位教书先生,文章作得极好,才去见了见。”楚慧装作并不知道父皇去查了自己,“父皇你猜一猜,那位文章作得极好的先生是谁?”
“怎么,朕还认得这位先生不成?”皇上来了几分兴趣,他知道这位先生的存在,却不知到底是谁。
“他就是父皇亲自点的探花郎莫成禄,父皇可还有印象?”
“莫成禄?你这么一说,朕倒是有些印象,他如今是不是还在翰林院做编修?怎么又去学堂教书了?”皇帝记起了几分,第一时间想到的不是爱才,而是追究责任。
楚慧嗔怪道:“父皇,怎么您还打算治莫先生的罪不成?儿臣可读过莫先生的文章,他是有真才实学的人,父皇应当重用才是。”
“……你说得也有几分道理,不过为官之道可不是只靠一手好文章的,朕会派人去考察考察这个莫成禄,若他真如你所言的这般有真才实学,朕定会重用他。”皇上这话一出口,也算是给了莫成禄一个机会。
楚慧相信以莫成禄的本事,一定能够把握住这次机会。看来得找个机会同莫成禄说一声,在他高升之前怎么也要想把方士尧拉下马才是。
“慧儿,你在笑什么?”皇帝看楚慧许久不说话,抬头看她一眼才发现她不知在笑什么,笑得出了神。
楚慧被这一声惊得回了神,却很快找到了一个借口:“儿臣在想我立下了这么大一个功劳,父皇是不是该奖赏我一番?”
皇帝轻轻点了点她的眉尖,笑着骂她:“朕拢共就那么一个私库,你还成天惦记着,你说说吧,这次又看中什么了?”
“看中看中,自然要先看过才能中啊!”楚慧这话说得理直气壮,“反正那个宝库儿臣也不是第一次进去了!”
“行了,朕就依了你。陈福——”皇帝朝陈公公喊了一声,“你带慧儿去一趟朕的私库,她看中了什么直接带走便是。”
“多谢父皇!”楚慧脸上带着显而易见的惊喜。
只是当楚慧转身之后,脸上的笑容消失了个一干二净。眸中再也不似在皇帝面前的时候那样澄澈,而是换成了深沉。东西并非是她想要,却是不得不要,她知道父皇这一次关了她,必定会给她补偿,唯有这样才能让父皇问心无愧。可父皇好面子,定然不好意思将这话摆在明面上,楚慧还是要给他一个台阶下,这样才皆大欢喜不是吗?
看啊,人人都羡慕楚慧这个公主受尽父皇宠爱,可她并不觉得自己如何幸运,也不会再次被这假象迷失了双眼。身在皇室之中,哪儿有什么真正的父女情深,不过是想方设法上演这出父女情深的戏码,既感动了自己、也欺骗了他人罢了。
……
楚慧回到自己宫中的时候,手中捧着一个乌木方盒。这是她在皇帝私库中随手指的一个东西,至今还未打开,也不知道里头是什么。
芸宛和紫玉一道迎了上来,楚慧却将手中的木盒抛到了紫玉手中:“这是父皇赏我的,你放下吧!”说着,她用空出来的手牵住了芸宛。
芸宛看她的样子就知道安全过关了,识趣地没有再提皇上和御书房的事,反而牵着她的手走进了小厨房,指着那碗热气腾腾的姜汤说:“公主,这是我亲手为你熬的。”
楚慧不疑有他,端起来直接喝了一口,没想到差点儿吐出来:“怎么这么苦?”
“因为我在里边放了开心草啊。”芸宛有些得意地说,“被平白关了两日,一定要用开心草来去去晦气!”
楚慧看着她得意的小表情,忍不住笑了,开心草不是别的,正是黄莲。这还是上一次她戏弄芸宛,哄骗她喝下黄莲之后狡辩出来的说辞,没想到这么快报应就到了自己身上。
不过黄莲虽苦,却是芸宛亲手熬的,楚慧捏着鼻子一口气喝了下去。喝完才说:“你又从哪儿弄来了开心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