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壁门派的小狼狗惦记我[重生] 完结+番外 (东家书)
喻识心下简单评价一句,便听见了顾昙的声音:“醒了?”
他也来不及阖上眼装睡了,只能平静如常地笑笑:“我睡了多久了?”
顾昙走过来,喻识心内不由一紧,却被他一把捞起来,一碗药递到嘴边:“别想着打听时辰。别让我灌你。”
这药黑乎乎的,闻着又酸又苦。
喻识不由犹疑,便听得他道:“治风寒的。”
喻识不怎么信,但眼下这个情形,似乎也由不得他不喝。
他略一抬手,却发觉双手上皆扣着沉重的风雷锁,一动就哗啦啦地响。
顾昙按住他手腕:“就这样喝。”
喻识不得已,就着他的手喝了两口,硬是吐了一半出来。
他咳个不停:“太......太苦了,我不想喝了。”
顾昙盯着他看了两眼,把药放到一边。
喻识装成被呛到的样子,突然觉得,那个药,说不定真的就是什么治风寒的药。
这般想着,眼前又递来一盘糖渍山楂。顾昙拾起一颗:“吃点这个。”
喻识不由念起与陶颂吃山楂果的情形,心内起了十分的不自在。他稍稍偏过了头:“不想吃。”
顾昙未有表示,顺势喂到自己嘴里,转身去洗了洗手。
喻识趁着他背身之时,飞快地打量了一遭儿这地牢内的情形。
不算大,石壁上燃着长明灯,除了这张床,还有水盆水桶桌案。出口是通向外头的,隐隐能瞧见映在石壁上走动的人影。
应当是个大地牢的内室。
不知外头有多少人,这要是逃走,大约有些麻烦。
喻识略一沉吟,便见顾昙转过身来:“别看了,阵法满地,你跑不出去。”
喻识乖巧一笑:“没想跑。”
毕竟方子还没找着呢。
顾昙似乎猜透了他心中所想,抱胸而立:“方子我不会给你。我不会救那个小孩。”
这不是废话么。
喻识心内无奈,还以为你要跟我说什么,原来是这句不要紧的话。
给了就相当于承认流景阁知晓栖枫山内潜藏妖兽一事。尚渊已死,曲桑闭谷,流景阁无论如何都说不清楚此事。
顾昙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眼底又漫出些阴沉之色:“那个小孩有危险,你就那么着急?”
喻识对这个称呼早有不满,也并未多想,便直截了当地道:“他不是‘那个小孩’,他是我道侣。”
喻识话音方落,便察觉整个地牢内的气氛都阴森了些许。
顾昙神色幽暗不明,直直地盯着他。
第96章 收局其四
喻识打量了一遭儿顾昙的神色,思索片刻,并未想起陶颂与他究竟有何过节。
扶风与流景,似乎也并无什么恩怨。因师娘的缘故,流景与云台来往多些,素日也不曾与扶风有何牵扯。
但顾昙不大喜欢陶颂,喻识看出来了。
他含了几分试探:“我倒是不知,陶颂得罪过你?”
顾昙一言不发。
喻识想了下,轻快道:“我在你这儿,还有面子能看么?有的话,我替他向你赔个罪?”
顾昙眼神愈发阴鸷了几分。
他坐在榻边,直视着喻识双眸,默了好一会儿,才开口:“你真的喜欢他?”
这算什么问题?
喻识唯有在陶颂如此问他时,才会有一二心慌,旁人问起来,他都甚为坦荡。
他十分诚恳地点过头后,便听得顾昙低沉的声音:“我要杀了他。”
喻识心下一惊,面上却没有什么表露。他问得十分随意:“为什么?”
顾昙抬眸:“你为什么喜欢他?”
喻识有些不明白,为什么一直要抓着陶颂问?
他与顾昙之间,分明还存着许多事,譬如许愫,譬如尚渊,譬如一路暗中监视谋划,譬如,顾昙何时开始修魔道。
喻识试着扯开话题:“这个原因,对你来说很重要吗?”
顾昙带有几分逼迫地凝视着他,默了一会儿,忽而挑眉笑了笑,目光令人不寒而栗:“不重要。反正我要除掉他,也不是为这个。”
他好整以暇地瞧着喻识:“你想知道什么,我都可以告诉你。你走不了的,也别废旁的心思了。”
喻识瞧着顾昙的眼神,猜不出来他想做什么。他从前与顾昙来往并不多,大约,也就是比许愫多点的样子。
顾昙喊喻识的师娘叫姑姑,年幼时,二人还时常相见。后来,除魔之战结束,流景阁伤亡惨重,益发衰落。云台却人才济济,又出了喻识这样风华绝代的人物。
顾老阁主眉宇间的哀叹越发明显,日复一日,便也不常来云台走动了。
喻识的印象中,顾昙是个极稳重之人。不同于许愫的温和,顾昙的性格,于沉默中藏着几分坚韧。他行事刚毅,随着年龄大些,话却越来越少,心思也愈发深。
喻识捉摸不透他,又并非时时能相见。年复一年,不过平日有事书信一二,年节庆典见上一面。
顾昙还常常不怎么理他,也不多说话。
流景好歹也是数一数二的门户,顾昙究竟何时入了魔道,喻识竟丝毫不知。
疑惑愤恨之余,也不免惋惜。
喻识收拾起心绪,就势笑笑:“好。顾阁主想必忙得很,我们也许久,没有坐下来说过话了。”
顾昙似乎怔了下,转而不动声色地扣紧了风雷锁:“你知道什么才能问。”
“问到不该问的怎么办?”喻识歪头笑笑,“杀了我么?”
“我不会杀你。”顾昙眯起眼睛,“杀你,没有用处。”
喻识并不信这话,但也懒得纠缠于此。
他稀松平常地发问:“杀陶颂,是因为他是扶风选的继任?”
顾昙垂眸笑笑:“各大仙门都占着位置,不动摇他们根基,流景阁何时才能有一席之地?”
“许愫也是,宋持也是你做的?”喻识语气平静。
顾昙避过许愫,只道:“青江内里盘根错节,除掉崔淩,倒不如杀了宋持,更为直接。只不过——”
他顿了顿,笑得意味深长:“我不过暗中推了一把渝州疫情,宋持究竟如何死的,恐怕青江要好好查查自己人。”
“你想青江大乱,但小看了崔少城主吧。”
喻识想起空阔大殿中的崔淩,裹着素衣的少年,身形格外单薄。
顾昙再次笑笑,却并没有接这个话。
喻识暗暗放在心上,难道是,还有对青江的后招?
这是问不出来的。他又提起方才的话头:“你搅得仙门大乱,就是为了,让流景有机会冒头?”
长明灯的火光,在顾昙面容上投下深深的阴影。他的双眸于昏暗的灯影下,并没有显得明亮,而是愈发幽深了几分。
他语气间有几分理所当然:“我是流景的阁主,重振门派,是我应该做的。”
他声音又低了些:“这也是父亲的遗愿。”
“你修魔道,也是顾老阁主的意愿?”
喻识望着他,却从他的眸中,读出深深的不屑与可笑。
“喻识,你幼时被魔修的噬婴术所伤,噬婴术有一引物,仙门百家寻了许多年。”顾昙目光幽暗,“你知道是什么吗?”
喻识隐隐猜到了答案,然听他说出口,心内仍是一震。
“是苍海玉,就是上念真人所著《天机卷》中的苍海玉。”
顾昙露出几分狞笑:“你说,你们剑修奉为师祖的上念真人,真的没有修过魔道么?他真的毫不知情,真的只用苍海玉渡过修为,真的没有试过,直接以魔修之道炼化恶灵凶煞,以苍海玉之力渡入己身,增长修为么?”
他逼问连连,喻识只极力稳住一腔震惊。
顾昙挂着笑意瞧了他两眼,复开口:“所谓正道,也不过是世人清高自诩,或是,先祖用以哄骗后世之称。”
地牢中一时静默异常,半晌之后,喻识方沉声开口:“但《天机卷》,是部残卷。”
顾昙略微一笑:“那又如何?你是想说上念真人幡然悔悟,撕毁魔道邪术么?既已沾过血,何必如此惺惺作态,他活了那样久,没有重写的功夫?”
喻识抬眸:“顾昙,师祖想警示后人的或许是,既然悔悟,改过自新,还来得及。”
他对上顾昙的眼眸:“做是做过了,师祖无意遮掩。但亡羊补牢,也许为时不晚。”
这话让四下一静。
顾昙狠狠地盯着他,胸膛起伏,眼眸中溢出几分怒火。他拳头握起,面容上只扯出一个狰狞的笑意。
这笑容落在喻识眼中,竟然有几分悲伤的意味。
他似乎怒极,沉默了许久方开口,话语间都有几分咬牙切齿:“喻识,你不懂。像你这样的人,永远都不会懂。”
喻识与他自幼相识,心下不由悲痛,但惋惜之意更甚,又兼些许愤恨。
他淡淡开口:“不懂什么?不懂流景阁一朝衰落万人践踏?不懂顾老阁主去后你孤助无援?还是不懂旁的什么?”
喻识略动了动,风雷锁发出沉重的碰撞声。
他直视顾昙眼眸:“顾昙,我懂。我活过来之后,除了血海深仇,一无所有。但我知道,只要活着,总会有法子。而有些事,踏错一步,就是万劫不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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