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壁门派的小狼狗惦记我[重生] 完结+番外 (东家书)
喻识于鲛人一族宗祠中所见壁画内容,今夜全都由尚渊之口所证实。
肉身妄图通天之法,自然需要代价。苍海玉,这个存在于上古传说中,可使活人长生、使死人转生之物,不是没有代价的。
它一旦为人知晓,便只不过是,打开世间欲念的一扇门。
喻识想起许愫当夜之言:“所以,你打从一开始,便没有想过要留下我。”
尚渊似乎并未显露出如何的抱歉,坦然承认:“这个局,自我看到你的第一眼,便定下了。”
“鲛人于幻境中融入的散灵术,能聚拢幻境中的修为。我原本的计划是,将这些修为渡入苍海玉,全部补给愫儿,可惜,被阿岱打断了。”
这是尚渊今夜,第一次提起喻岱的名字。
传闻中他与这个师弟自幼一同长大,情同手足。喻识于云台之时,最是知道,师父是如何信任尚渊的。
尚渊只淡淡地感喟:“是我忘了,我是有徒弟之人,阿岱也是。我们都长大了,心里装下的人和事,都多了。”
喻识强忍着汹涌而来的悲痛:“师父是觉得,他对不起我。”
喻识于宗祠之中见到那幅壁画,才第一次反应过来,师父在归墟中同他说话的语气,有多与往常不同。
那是歉疚。
师父在自责,自责于当初带了年幼的喻识上山。
尚渊依旧很平静:“嗯,他觉得有愧于你。我师父当年说得不错,我这个师弟,从来对人,都是掏心掏肺地好。”
他叹了口气:“我便没有这样看人的本事与眼光,一心只栽培愫儿,末了还未成功。”
喻识稳住心绪,问出疑惑之事:“你方才说,师父打断了你的计划?”
尚渊略微扯起嘴角:“你或许只看到了幻境中苍海玉的模样。实际上,上念祖师不知自何处捧来的此等神水,真的只剩一捧了。”
“阿岱那时生生闯入金石阵,用他一身修为修补你的身体和金丹,还给你换了张脸,全都用尽了。金石阵内杀戮不止,待我再下去查探,苍海玉已然丝毫不剩。”
喻识不由一怔。
尚渊稀松平常地笑笑:“是水么,从古至今,自然都是会干涸的。或许这是天意......”
或许这是天意,来阻止人的贪欲。
喻识将他的后半句话补全,心内一下子松了下来。他在冥冥之中,感到一股庆幸,不知是为了自己,还是为了世人。
第95章 收局其三
雨声不歇,尚渊默了一会儿,才又接着道:“我原想着,愫儿有了此等修为,定然可撑起足够长的寿命,说不定,便是仙门百家之中第一个飞升之人。日后我传位给他,我们云台,千年万年,皆是众门之首了。”
喻识并非计较人选问题,只是仍不免问一句:“为什么选中许愫?”
尚渊似乎思索了一下:“一方面,是因他本就是苍海玉造出的□□,虽我未并发觉有何不同,但想来,应当还是与凡胎有所区别。再者......“
尚渊抬眼笑了笑:”人与人之间的眼缘,是说不清的。我一生收了许多徒弟,却唯独偏心他些。“
喻识闻言倒是沉默了许久,半晌方淡淡道:“尚掌门用心良苦,可知许愫心中是作何想?”
雨声绵绵,喻识却并未见到预想中的幡然醒悟或者沉默不言。
尚渊只含着深远的目光:“你不必用这个语气问我这话。你还没有过徒弟,等你收了徒弟,便知道师父是如何在弟子身上花心思的。我是愫儿的师父,一日为师,我比他的生父,也不差多少。他如何想,恐怕我比他自个儿都清楚。”
尚渊暗叹了口气:“愫儿重情重义,并没有什么挑担子的责任心。这些,我都知道。”
喻识轻声道:“他自始至终,都以为,他只是你和许慎结盟的人质。”
“他本来就是。”
尚渊毫不留情地接了一句,却又平和道,“我没有去避讳他因何来到云台,也不想去粉饰。我希望他能懂,即便如此,我也是打心底里对他好。”
“但你太过自负了。”喻识低声道,“这是阿愫心中的一根刺,你并没有帮他□□。”
尚渊第一次未答话,烛火于他苍老的面容上投下暗沉沉的光影。雨声之中,是一片无言的静默。
喻识瞧他一眼:“阿愫临死之前,就在我面前。我看得出来,你和许慎在他心里,比什么飞升什么门派,都来得重要。”
他回想起许愫眉宇间不经意流露出的歉疚,那不仅是对他,还有对自己的师父和兄长。
“他虽然背着你来找我,也自认做了正确之事。但他心中对你们,真的极为愧疚。”喻识声音低沉,“尚掌门,阿愫他,很在意他的师父。”
良久无言之后,喻识从尚渊眼眶中看出了三分湿润。
尚渊垂眸,遮住神色:“在意师父做什么?人生如白驹过隙,来去匆匆,我总有一天会死,把心思放在我身上,又有何意义?”
“生如蜉蝣,朝生暮死,若如你所言,蜉蝣之类,何必活这一遭儿?云台已传承了上千年,但谁也难保,千年万年之后,云台、仙门、道术,是否会一朝消散。你说,把心思放在亲近之人上和放在飞升大业上,哪一个又更有意义呢?”
喻识望着尚渊的眼眸:“阿愫选择了前者,因为,即便他再活上成千上万年,也再不会遇见一个和师父一模一样的人了。”
喻识顿了顿,瞧见一滴浑浊的老泪自尚渊眼眶中滑下。
他错开眼,等了许久,才听到尚渊哽咽的声音:“我明白了。你是也想说,我欠你的,永远也还不起。”
“你知道就好。”
喻识低声开口,轻飘飘地给这一桩陈年宿怨,画上一个无法弥补的尾声。
风雨潇潇,尚渊揩了揩泪水,仔细思索了片刻:“故人已去,你身边,如今还剩下一个陶颂。有关牵机散的方子,我虽不清楚,但有一味草药,或许能解此毒。”
“当真?”
喻识心内一惊,尚渊比他活得年岁久,说不定当真知晓。
尚渊皱了皱眉头:“我记得,大概是无量崖边的一......”
他话音未落,忽而自门外卷进一阵烈风。
喻识急忙闪身躲避飞来的窗棂门框、砖瓦碎石,再抬眼时,房间内的烛火已熄了大半。
喻识一急,却做不得什么了。
尚渊的生魂自环环灯烛中,一眨眼便消散在雨幕中,只留给他最后一个歉疚的笑意。
魂飞魄散,灰飞烟灭。
许愫无论轮回转生多少次,当真再也遇不到师父了。
喻识莫名涌出铺天盖地的悲怆。于这铺天盖地的骤雨中,他心内一片狼藉。
但他不得不收拾好心绪,因为茫茫雨幕中,还立着一个人。
眉眼阴鸷,神色沉肃。
喻识半身衣裳都被淋湿了,不由向着破碎的断壁残桓躲了躲,抬出一个平静的语调:“终于见面了,顾昙。”
顾昙于风雨中,滴水未沾:“你在找牵机散?”
他眉宇间萦绕着一点危险的黑气,一身黑衣,愈发衬得整个人阴沉不已。
喻识于此时,不合时宜地念起陶颂来。虽然扶风山的道袍是个素净的白色,但陶颂在山下,时常穿玄色衣裳。从中衣至外袍,清清冷冷,干干净净的,从未给过人阴邪之感。
他瞧着顾昙笑笑:“看在我们还算相识的份上,能直接给我么?”
顾昙眸色微微一沉,周遭的气息都压抑了起来。
喻识依旧挂着乖巧的笑意:“就我所知,陶颂与你无冤无仇,想必你在栖枫山下毒,也并不为了杀他。你这里都是要紧东西,直接给了我,我就不乱找乱翻了。”
喻识虽然如此说话,但终究与他保持着距离,随时打算逃走。
虽然不一定还能遛得了。
顾昙顿了顿,声音极为低沉:“你见我这么久,张口闭口却都是他?”
喻识一顿,做出甚为冤枉的样子:“你这话说的,我不就是为他来得么?再说了,便是我问你,你也不会告诉我,我不如老实......”
他话还未说完,只觉得耳边一阵风掠过,他并未来得及作出反应,忽而周身一滞。
动不了了。
顾昙凑近他耳畔,将他的肩膀捏得生疼:“你还知道‘老实’两个字如何写。这副情形,还敢故意跑出来被我逮住,都是为了那个小孩?”
顾昙距他极近,喻识不自在之余,只剩了一个念头:好快。
顾昙的修为究竟到了何种地步,喻识有些不敢去想。
他心内凝重,又觉得顾昙只反反复复地揪着陶颂问,也不知是何意。
他不太敢随意作答,只得撇过这话:“问我也得换个地方吧,天也凉了,我这副身子,真的能淋雨就病倒的。”
顾昙目光似乎缓了些,却是一个手刀打晕了喻识。
喻识一日之内,第二遭醒来之时,终于置身于一个像地牢一样的地方了。
四周都是森凉的石壁,只有身下软绵绵的。
喻识摸了一把,这地方居然有张床,还铺着棉花被子。
不伦不类的,地牢就该有个地牢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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