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句话等于亲自宣判了自己的死刑,瞿清时又一次被蒙上毛巾,大量的水不间断的从自己头上浇下来。
让我死了吧,瞿清时听到耳边有丁零当啷的响声,是黑白无常来索命了吗?请把我带走吧,走了就不用受这样的苦了。我这次一定会说的,秋求你们放开我,我一定会说的。
不知过了多久,壮汉终于把毛巾掀开,再问了句:“说吗?”
瞿清时这才意识到丁零当啷的响声不是黑白无常来索命,是自己痉挛挣扎时金属搭扣撞击到床沿的声音。
他大口呼吸着空气,肺部和气管疼得如同刀割,腹部的枪伤早已在挣扎中破裂,但是和水刑的痛苦比起来根本不值一提,他声音虚弱,脸上全是水迹:“吴议员这么想要砚台……”
壮汉凑近了,仔细听瞿清时的声音。
“吴议员那么想要砚台,和他之前的目的不符,”瞿清时声音微弱到几乎没有,“他一定接受了别人的帮助,并承诺找到砚台后共享利益,新闻……新闻正好拿来炒作……拍卖……”
壮汉们交换了一下眼神,低头道:“第三次,这次再不说就加料。”下一秒,湿毛巾又蒙了上来。
这次持续的时间比前两次都长,无论瞿清时如何哀求挣扎都无法摆脱酷刑的痛苦,两分钟后,瞿清时失去了意识。
海水在耳边轰鸣,他的身体好像一下子变得很轻,还看到了母亲。
“妈?”瞿清时叫到。
母亲站在前面不远处,朝他看了一眼就往前走去。
瞿清时拔腿就追:“妈,妈!”
瞿清时不知道为什么,心中带着高兴和欣喜,他只想告诉妈妈他考上了大学,成了研究员,工资不错,还能为国争光。
他心中空落落的,好像忘记了什么,但很快就被抛到脑后,向母亲的背影追去。
母亲一路走,走到一条河旁,河上有座桥,母亲上桥过河,瞿清时一路追,正要跟着母亲过桥的时候,突然旁边出来一个人。
“回去!”
瞿清时一看:“外婆?”
外婆手里拿着笤帚,异常严肃的板着脸:“回去!赶快回去!”
瞿清时又叫了一声:“外婆!”他欣喜道,“我好久没见你了!”
为什么好久没见到外婆了?瞿清时恍恍惚惚想起来,外婆已经去世了呀。
外婆去世了,那妈妈呢?
妈妈也去世了。
瞿清时好像意识到了什么,母亲在河对岸停下了脚步,转过身等他。
“外婆,”瞿清时轻轻道,“外婆,让我走吧,我走了就不用受苦了。”
正气砚会由顾豪峰带回国内,他也不用再受酷刑之苦,国家会替他照顾好爸爸……
外婆伸出手,轻轻擦掉瞿清时脸上的水:“你受苦了孩子,但是现在还不是时候,你身上还有使命没有完成呢,”她伸出手,向瞿清时胸口一推,眼前爆发出一阵白光,耳边传来外婆的厉喝,“回去!”
水声从他耳边轰鸣而过,瞿清时睁开眼,他脸上的毛巾已经被拿走,脸上糊了一堆鼻涕和痰,有血从鼻子和眼睛里慢慢流出来,滴到白色床单上。
一个壮汉拿着针管,针头刺破皮肤,透明的药慢慢进入他的胳膊里。
瞿清时已经没力气说话,只能任由他打针。
“沙特政府在肢解沙特记者贾马尔卡舒吉的时候,特意给他打了使他不能动弹却保留痛觉的药,”壮汉挥挥手里的针管,“就是我手里这种。接下来我会在水里加入辣椒粉,瞿先生,你最好现在就说,不然我会让你加倍痛苦。”
瞿清时眼前一片血红,他耳朵里是水声阵阵轰鸣,听不见自己说了什么。
一会儿,壮汉拿了电话过来,屏幕里出现了吴议员的脸:“你要跟我说什么?”
瞿清时嘴里全是血,一张嘴就往外流,他费尽所有力气道:“车……SUV……黑色。”
吴议员凑近了听:“车?SUV?车停在哪里?砚台在车上?你们放在车里哪个地方?”
瞿清时又重复了一边:“车……”
他说完,实在撑不住,终于陷入了无边的晕厥中。
暂时解放了,他想。
作者有话要说: 为了写水刑,自己在洗澡的时候用毛巾蒙脸稍微试了下……
哎妈,半秒都不能忍。
总之别为了好奇去试,被剥夺呼吸的感觉真的想死。
第30章
瞿清时再次睁开眼的时候,入目仍是那一片雪白的墙和床被,冬日阳光洒进房间,把连日来的阴霾一扫而空。
肚子上的伤口又被重新缝合好,肺部和胃部的刺痛消失不见,床单和被子都换了干净的,之前地狱般的经历仿佛像梦一样消弭无踪。
黑人小护士沉默的进来为他换药,又沉默的出去,瞿清时连忙叫住她:“不好意思……”
他一开口才发现自己声音沙哑到几乎发不出声,喉咙仿佛被刀割过一样得痛。
黑人小护士转过身,她想必是被警告过不准与他说话,但眼里的同情和怜悯还是忍不住流露出来。
“不用,不用这样看我,”瞿清时扯起嘴角笑了笑,“我没事。”
小护士放下手里的盘子,轻声道:“我,我去帮你倒杯水。”
水刑的残酷回忆如洪水般袭来,瞿清时脸色一变,连忙阻止:“别!”他伸出手想要拉住小护士,结果床边的盘子被他不慎碰倒,丁零当啷连同盘子里的东西洒了一地,发出一阵响声。
小护士转过身,手足无措的看向他。
瞿清时意识到自己的过度反应吓到人家了,连忙道歉:“对不起。”
门外守着的壮汉敲敲门,走了进来:“怎么回事?”
小护士下意识看向病床,病人迅速缩回被子闭上眼睛,一副还未醒来的样子。
壮汉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指指病人:“他醒了?”
小护士显然很害怕这壮汉,但是最终还是摇头:“没有,我刚刚自己拿东西的时候碰倒盘子了。”
壮汉走近了看了一眼病人,又折了回来,嘱咐小护士:“他醒了就立刻跟我说。”
小护士点点头,不敢看他。壮汉又环视了一圈房间,向外走去,关上了门。
小护士松了口气,走到他身边拾起盘子,轻声道:“没事了。”
瞿清时睁开眼睛,冲她又笑了笑,他脸色苍白,笑起来像白色的画布染上了颜色,顿时鲜活了几分。
“谢谢你帮我,”瞿清时问,“你叫什么名字?”
小护士羞涩的笑了笑:“我叫艾米。”
瞿清时:“你好,艾米。我睡了几天?”
“四天。”艾米答。
四天了……瞿清时轻轻叹了口气。他们满大街的找车,即使效率再低也该找到了,到时候在车上找不到砚台,大概又是一顿刑。
艾米听到他叹气,忍不住问:“怎么了?”
瞿清时给她一个安慰的笑,也不管自己身陷囹圄:“没什么,这几天吴议员来过吗?”
艾米摇摇头:“来过,看你没醒,又走了。”
那应该是一直找不到砚台,急了。
瞿清时在受刑的时候就想明白了,一开始吴议员的想法只是单纯的恨国,只要文物不落入中国人手中,他才不管文物如何,摔了都无所谓。可是现在突然花了那么大精力跨国找砚台,想必是有人得知这是千年文物想要分杯羹,便借给吴君耀人和财力,让他把正气砚寻回来。
而那人势力比吴君耀大,他一个华人想要在政坛更进一步,当然要把这件事办好。
那顾豪峰呢?如果顾豪峰逃了,他一定会想办法去拿砚台,再找机会把他救出来,他知道自己在医院吗?知道自己在哪个房间吗?
瞿清时又试探问了一句:“这几天,有没有其他人来找过我?”
艾米一听脸色都变了。
瞿清时:“怎么了?”
艾米担忧的看了外面一眼,欲言又止了半天,目光闪烁只敢摇头。
瞿清时激动起来,脸上因为激动而染上淡淡的红色:“是不是有人来找过我?你看到什么样了吗?有没有说些什么?”
艾米一边往后退一边摆手,还看向外面:“我……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
她越是这样越说明有什么,瞿清时还想要追问,艾米迅速拿起盘子,跑了出去。
又过了一天,即使瞿清时再装得像也逃不过吴议员那帮人的眼睛,他带着人气势汹汹闯进病房:“砚台到底在哪儿!!”
阳光照耀进来,细小的微尘在阳光夏跳舞。房间仿佛被分割成两半,一半是吴议员那些人穿着黑色西装,如同秃鹰一般围住瞿清时,把房间挤得水泄不通,一半是瞿清时躺在白色病床上,穿着白色病号服,一黑一白两相碰撞,还撞了个不分上下。
他躺在病床上,闻言一笑,开口便是:“你弄死我吧。”
吴君耀一愣:“你不说?你不说我就去找那对超市父子!”
瞿清时闭上眼睛:“我自己的命都不要了,还会在意超市里那对父子?”
吴君耀掏出手机举到瞿清时眼前:“是不是这辆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