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什么?”
楚棠的手心突然一凉——也不是很凉,那东西被少年握久了,还带着一些体温。
他拿到眼前一看,是一枚精致的虹光璃玉,晶莹剔透,在月光下越发透明,上面雕刻的是一只凤凰,一摸便知价值连城,不是凡品。
“这是什么?”楚棠问道。
郁恪声音平淡道:“是小时候在街上的店铺买的,看到适合哥哥就买下了,谁知放在盒子里,久了就忘记了。哥哥不会嫌弃吧?”
“陛下的心意,一向赤诚,臣怎会嫌弃。”楚棠将玉佩放在枕边,道,“臣觐见陛下时,一定戴着,以示圣眷。”
郁恪笑了,翻了个身,道:“怎么可以只见我的时候带?哥哥去西北的时候就要带着,这玉养人,而且,常言有说,君子无故,玉不去身,哥哥带着便是。”
“臣遵命。”楚棠道。
夜色正好,郁恪借着黑暗的掩护,细细地打量楚棠的脸,眼神柔和而坚定:“千机阁虽好,但西北到底离乱久了,我命乾陵卫护送你。”
“陛下作主就好。”
安静了良久,久到两人的呼吸声仿佛都平缓了,郁恪小声道:“哥哥,我会好好当这个皇帝的。我不能总靠你,以后你该靠我。”
楚棠闭着眼,“嗯”了一声。
黑暗中,少年轮廓俊朗,无声笑了笑,仿佛下定了什么决心,他舒服自然地伸出手,握住了楚棠的手腕。
等少年的气息平稳了,楚棠微不可察地动了动手,虽然郁恪握得不紧,但怕吵醒了他,楚棠没用多大力气,便挣不开。
楚棠抿了抿唇,在心里叹了口气。
这小孩,长大了,警惕心也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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侍卫和军队整齐排列,楚棠骑在马上,容约在马下仰着头和他说话。
突然,一声通报传来:“皇上驾到!”
京都的雪已经停了,风声依旧凛冽。郁恪在城门上,银白暗纹滚边的斗篷被风吹得衣角飞扬。
他就站在城楼上,安安静静地看着楚棠。
过了片刻,楚棠登上城楼:“陛下。”
郁恪转身,瑞凤眼微微眯了下,仿佛是被风吹的,又仿佛是在打量眼前的人:“国师。”
“陛下劳碌,何必又来送臣,”楚棠道,“且城门风大,免伤龙体,陛下还是早些回去为好。”
郁恪道:“我还有话要说。”
该交代的昨晚都交代完了,该道别的昨晚也道过了,也不知郁恪还有什么要说的。
他往楚棠身后看了一眼。黎原盛捧着东西上来。是一件黑色的大氅,皮毛光亮顺滑,坠着几条银丝带。
郁恪伸手抖开,直接披到了楚棠身上:“西北风沙大,哥哥在那边要多注意身体。”
大氅一上身,四周的风霜好像都被隔绝了。楚棠道:“多谢陛下恩典。”
郁恪给他系着带子,视线扫过楚棠腰间新佩的白玉,微微一笑:“这块玉果然衬得起国师。”
系完后,他垂下手,转过头,声音稳稳的:“国师此次前去,事关西北、契蒙和七皇叔,朕免不了要多嘱咐几句。”
楚棠走到他身边,道:“陛下请讲。”
郁恪说了几句,楚棠都认真听着。说完之后,一息的沉默,郁恪突然问道:“三年后,哥哥对我有什么期望吗?”
楚棠摇头,郁恪便道:“哥哥想清楚。你说了,我一定做到。”
楚棠想了想,道:“希望陛下更成熟一点。”
就是说他现在不成熟,不稳重,根据小时候的情况,甚至还觉得他爱哭。郁恪慢慢笑了:“好。”
队伍渐渐移动,楚棠在前面领队,神色平淡。
他拉了下被风吹开一点儿的披风,脑海闪过一个片段。
酒香暖色浮动的除夕夜,少年低头,亲了一下他。
他喝得没有十杯,要说醉也只是小醉一会儿,很快就清醒过来了。
那晚撞见郁恪亲他,开始的时候他还在想,郁恪不是喜欢容约吗?为什么还要这么做?是不是喝醉了,发酒疯把他看成容约了?
可随即他又否决了这个猜测,郁恪不是不能喝酒,起码比他能喝,那天的酒不足以让他醉得认错了人。
那郁恪是为了什么?
为了好玩,还是说,他喜欢的人根本不是容约?
郁恪走后,楚棠一个人躺在榻上,睁着眼想了一会儿,想不出来,就拉了下被子,翻个身,又闭眼睡了。
……不管怎样,不管郁恪喜欢的是不是他,他都不会有所回应。
如果只是小孩子心性,贪玩地想尝试和同性的感觉,那他试也试过了,知道感觉后就不会再来一次——楚棠也不会给他这个机会再来一次。如果他确实是因为喜欢他,那冷处理也是必要的,谁年少时没有过几次冲动,小孩儿冷静下来自然会后悔,等再长大些想得就更明白了。
郁恪现在才多少岁?虽说古代的人可能早熟一点,但在楚棠心中,郁恪依然还是那个小尾巴似的跟在身后的小孩儿。怎么会有人喜欢上监护人?
他的演技数一数二的好,他要真演戏,没人能看得出他在演戏,更别说还在心慌意乱的小屁孩。
这点自信他还是有的。
一开始他提出去西北,为避免郁恪察觉,两人尴尬,郁恪拒绝时他便退让了。后来发现蔚瀛的事情一出,郁恪不会不知道问题的严重性,他也就有理由离开了。
也不是专门要避开郁恪三年。只是西北有问题,他不放心,而且他要去拍徐导的电影,行程已经安排下来了,大概要闭关一个多月,算下来,就是郁北的三年。借着去西北的当口,他可以抽身回现代,又可以让郁恪冷静冷静。
三年过去,别说一点单恋,就连浓情蜜意的相爱,都要被这漫长的时间和距离给磨光。
若郁恪知道他在躲他,那就更好了,知道他的态度,自己也该死了那条心。
……
城楼上,少年迎风而立,面容冷若冰霜,一群宫侍恭顺地站在后面。
郁恪望着逐渐远去的人和队伍,目光深邃。
他想,楚棠怎么那么心软呢,连一句“希望陛下不要缠着我”都没说,想的期望也只是关于他一个人的——他怎么可以放手?
少年眨了眨眼,回身走下了城楼。
他刚才已经给过楚棠一次逃离的机会了,以后再没有了。
第35章 白绢蒙面
这一个多月, 楚棠进组拍戏, 工作很顺利。他一向有天赋,又有经验, 天生就是吃娱乐圈这碗饭的。
这部戏说是为楚棠量身定做的也不为过, 镜头一对准, 楚棠就是另一个人, 和剧本里的主角融为了一体。徐导导戏的时候一般很严格,和楚棠共事时却非常和颜悦色。
只是今日拍完杀青戏的时候,徐导坐在椅子上,沉浸地看着监视器。一个人突然走到他耳边低声说了什么, 听完后, 徐导脸色有些不虞,夹杂着担忧和愤怒, 边起身边中气十足地破口大骂道:“这是什么狗屁, 有这样当爹的吗?”
周围人都习惯他硬朗的骂声了,不敢上来招骂,连忙低头干自己的事。副手道:“您消消气。”
走到楚棠的休息室前, 敲门。
助理听到门响,问道:“哪位?”
门开了,徐导走进去:“楚棠呢?”
“您找我什么事?”楚棠从屏风后走出来。
刚庆祝完、拍完杀青照,楚棠卸完妆,换了衣服, 简单的衬衫长裤分外清爽, 眼神清冽, 和戏里那个混乱中立的青年截然不同。
徐导打量下他的脸色,直白道:“等会儿杀青宴你不要去了,又喝不了酒,没意思。”
对于这个恩师,相识多年,楚棠还是很熟悉他的脾性的,听完后只问道:“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经纪人方尼气喘吁吁地跑了进来,扶着门,刚要说话,看到里面的人,立刻站直了身,喊了声徐导,然后看向楚棠,道:“你知道了?”
楚棠:“不知道。”
徐导气呼呼地坐下,两手抱胸,翘起了二郎腿:“你那爸,不知道哪里打听到了我们杀青宴的地方,蹲在门口,有不懂事的记者就去采访他,还直播到了网上。”
他那个酒鬼爸爸能说出什么话来,楚棠都猜测到了。他道:“打扰到大家,我很抱歉。”
徐导挥手:“你和我说这些客气话干什么。”
方尼问楚棠:“那今晚还去吗?”
楚棠想了想,道:“他人呢?”
“我们的人带走了。”方尼回道。
“既然无事,”楚棠道,“徐导,杀青宴还是照常吧。”
晚上,和徐导他们告辞后,楚棠坐车离开了片场,带了些微酒气:“他有和妈妈见过面吗?”
方尼道:“没有。阿姨在家里,他进不去。”
宋越和楚棠的住所都很安全,保密性很强,一个闲散人士越不过保安那门。
楚棠戴着墨镜,面容平静:“嗯。”
他打开手机,宋家和楚母来的电话立刻涌了进来,一一回复后,他点开了新闻软件。果不其然,有关于他父亲的事情已经爆了。
#楚棠爸爸哭诉儿子忘恩负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