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棠笑了下:“你说。”
“一个月后我要成亲了,”宋双成道,“拖了这么久,父亲都快要打死我这个不肖子了。到时候你一定要去喝喜酒……不对,你不会一个月后刚好就要走了吧?”
宋双成之前并不喜有人管着,府里有歌姬舞姬多,却未曾有正妻。现在到了那个年纪,也该做这个年纪做的事了。
楚棠道:“不会,我会去的。”
他没戴面具,肤白胜雪,五官精致,对于一个男人来说,相貌漂亮得过分。
宋双成点点头,好半晌才移开了眼睛,喝了口茶,忽然有些感慨:“时易世变,没想到都过去那么长时间了。我还记得第一次见你时,就在蔚瀛……不对,是在宫里的藏书阁里。”
楚棠第一次来到郁北,就是在蔚瀛救他们的时候。
“我记得,你说你在藏书阁见过我的画像。”楚棠端起茶杯,道。
按理说,他是在蔚瀛那次才第一次到郁北,宋双成却在之前便看到他的画像——楚棠过来前,郁北都没他这个人,怎么会有他的画像,时间节点并不对。
其实是楚棠的作为。
在接收到任务信息后,他便想到,郁北当时危机重重,内忧外患,他需要一个助力。宋家忠兴耿耿,又有威望,无疑是楚棠的首选对象。
所以他让系统篡改了宋双成的一点记忆,让他记忆里确实是存在他这个人的。为避免他真的去找有没有记忆中的那些画像,系统在藏书阁里也放了画像,既能显示记忆是真的,又能表示他楚棠与先帝有联系,在宣读遗诏时便少了一份质疑。
当时他还不会用系统的功能,放画像的事就全权交由系统去办了。
看来办得挺好。
宋双成道:“我那时以为先帝只是担心你与前国师勾结,才派人盯着你的,连一举一动都要汇报上去。没想到他连遗诏都给了你,看来是既相信你的能力,又忌惮你的能力。”
楚棠:“帝王多疑,少不得派人监视我。”
宋双成道:“不过咱们现在这个年纪轻轻的皇帝,对你可是信任有加啊。”
楚棠一笑。
第102章 冷酷无情
五月初五, 为郁北的浴兰节, 类似于现代的端午节。按照祖制规矩, 寻常人家的一家之长需领着全家老小去祠堂拜祭, 以祈求祖宗保佑。郁恪作为皇帝,是一国之君, 自然也少不得去祭拜, 为郁姓江山祈福避灾。
感业寺不止有一座寺庙,那里宫殿群落也多, 奇伟瑰丽, 很适合祭祀,最重要的是, 它离京都近。往年郁恪都会去感业寺, 不长久停留的话,来往一天便足够。
仲夏登高,顺阳在上,兰草芳华,落英缤纷。
郁恪说今年只想和楚棠去祭拜,便让其他臣子在京中的寺庙候拜,不用跟着他去了。以往也有这个先例, 臣子们不知道楚国师回来了, 只以为是皇上一个人去, 便乖乖遵从。
楚棠和宋双成聊完, 便离开了国师府。
到了皇宫时, 正好是群臣们祭拜完离宫的时辰。宽敞的宫道上, 右边是整齐的官员队伍,正宫门口走去,左边是一辆华丽的马车,不紧不慢地往里面走。
从早上开始,容约的脸色就极其不好。旁边的同僚看见了,担心地问道:“丞相身体有恙?”
容约摇头,眼下有淡淡的无情,神色沉凝。
同僚低声道:“可是出了什么事?”
郁恪昨晚便封锁了消息,没让外人知道楚棠回来,所以除了容约和宋双成,臣子们都不知道他们的国师已经回到郁北了。
容约不说话。
他站在队伍最前面,那辆马车恰好经过他身边。
纵然马车上没有任何国师府的标记,那一刻,容约还是直觉地停下了脚步,转过头去看。
车轮碌碌,马车一晃一晃的,窗帘也一晃一晃,里面的人若隐若现。
容约下意识便道:“且慢。”
他一出声,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他了,再顺着他的视线投向马车。有疑惑,有惊讶,有探寻。
旁边的侍卫环顾四周,握着刀,问道:“大人,是否有不妥?”
容约顾不上他们,只道了一句“你们继续”便离开了队伍,往马车的方向追去。
楚棠坐在马车里面,听到熟悉的声音,睁开眼,却没说话。
容约追上去后,车夫停下了马车,恭敬道:“大人有何吩咐?”
“楚……大人,”容约有些喘,对着里面,道,“你是去见陛下吗?”
里面传来一道清冷好听的嗓音:“是。容丞相有事要说吗?”
容约咬咬牙,正色道:“有,大人,下官有好多话与你说。”
楚棠沉默了一会儿。
看来容约果真是气急了,连一天都等不了,大庭广众之下也要找他算账。也是,谁叫他横刀夺爱呢。
唉。
他斟酌着道:“我现在要去感业寺,不如左相等我回来,再到府上一聚。”
容约也知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好地方,又得了楚棠的承诺,哪有说不好的道理,便点头,道:“好,我都听你的。只是,在见陛下之前,我有一句话要说与你听。”
楚棠道:“请讲。”
官员都过去了,四周没有闲杂人。
容约凛声道:“楚棠,你要仔细提防着,小心他另有图谋。作为帝王,他怎么可能对一个男人付出真心?他有许多事,你都不知道,你别被我们这个陛下迷惑了。”
楚棠没作声。
容约退了一步,自嘲道:“我知你或许已经烦我,可有些话我不得不说。我怕你以后会伤心。”
说完他便走了。
马车继续往前走。
楚棠迷惑地皱了皱眉。
难道不是应该容约厌烦他吗?容约怎么说这样的话?是郁恪和他说了什么吗?
郁恪在大殿里等他,看到楚棠,眉眼弯了弯,伸手拉他:“哥哥。”
“怎么这么迟?”郁恪屏退左右,打量着楚棠的神色,道,“是不是发生了什么?”
他就要唤人进来问,楚棠拍了拍他,摇头道:“无事。”
郁恪搂着他,亲了亲他额头,担忧道:“是不是昨晚没睡好?”
他摸了摸楚棠的脸:“今晚我陪你睡,好不好?”
楚棠笑了下,把方才容约的话挥去,道:“该出发了。”
郁恪又吻了吻他眉心,高兴道:“等等。”
他从桌上拿过那串红佛珠,往手腕上套,袖子有些长,妨碍了动作,楚棠便替他挽着衣袖,低头看郁恪一圈一圈地绕上佛珠,遮住腕上隐约的红线。
楚棠睫毛动了动:“为什么还会有这条线?”
他腰上都系着那枚养着母蛊的凤凰玉了,怎么郁恪体内的子蛊还不消停?
郁恪不在意道:“不知为何,始终有这么一条没消下去。不过倒没感觉有什么问题。”
楚棠点点头:“晚上多歇息,别伤了身体。”
“好。”
“我方才路上遇到左相,”楚棠沉吟片刻,还是说道,“你和他昨晚说了什么?”
郁恪从架子上拿下一件披风,挑了挑眉:“坦白说了。”
比容约失魂落魄的样子,郁恪看上去坦然镇定极了,似乎对自己的解决方式很有自信。
楚棠不擅长处理这种问题,见郁恪神色如常,还气定神闲,便信他了,点头道:“左相是个通情达理的人,想必能明白的。”
郁恪手臂圈着楚棠,将披风披到他身上,平静道:“他方才和哥哥说了什么?”
楚棠不疑有他,如实相告:“叫我仔细着别被你骗了。”
郁恪手指灵活地给他系带子,笑道:“我才不会骗哥哥呢。”
系好之后,他后退一步。郁恪身材高大,今天穿了朝服,明黄色龙袍,金线锦衣,显得人格外精神,露着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势。
楚棠道:“陛下英姿。”
郁恪现在比楚棠高了一截,楚棠站到他面前,仿佛他一展开双臂就能将楚棠拥入怀中,事实也是如此。他似笑非笑道:“我是不是长大了?”
“嗯。”楚棠点头。
郁恪歪了下头,又问:“长大了,是不是就更好看了?还是哥哥觉得,我小时候更好看?”
“都好看。”
郁恪忽然问道:“我听宋将军说,哥哥与先帝有过来往。是真的吗?”
楚棠一愣,随即点了点头,问道:“为什么说这个?”
“宋将军说你与先帝有来往,所以才将遗诏教给你。”郁恪道,“可哥哥并不是这里的人呀?怎么会认识他呢?”
楚棠道:“说来话长,不过……”
郁恪撇过脸:“是说来话长,还是只是因为你不想和我说?”
楚棠皱起眉。
郁恪转过头,道:“父皇为什么会将郁北交给你?”
楚棠沉默了一会儿。
他不知道郁恪看到了什么,才这样大反应。所以也不知道该如何解决。
郁恪突然就失控了,转过身,狠狠踢了一脚桌子,声音狠厉:“你是为了他而来,还是为了我?事到如今,你还要瞒我吗?书房里的画像和信件是怎么回事!”
他想了一晚上,楚棠和先帝、和宋越、和容约,和谁都似乎有过密不可分的联系。他之前一直引以为傲的师生关系,好像只是一个笑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