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棠看了看愤怒不已的容约,又看了看面无表情的郁恪,忽然觉得这一幕有些眼熟。
然后他突然想起,容约好像对郁恪有意思。
那郁恪呢,郁恪知道了吗?
楚棠平生第一次觉得人生如戏,竟然让自己遇见了这种情况。他掩了掩唇,回头看郁恪。
郁恪从容约身上收回视线,低头看楚棠,一脸无辜,温柔而疑惑道:“哥哥知道他为何这般生气吗?”
看样子是不知道的。
楚棠头有些大:“你别说话。”
郁恪乖乖闭了嘴,眨了眨眼睛。
容约看他装作一副无害的样子就恼怒——就是因为这人隐藏得太好,又脸不红心不跳地撒谎骗他,所以他才信他不是喜欢楚棠,才让他错失了提醒楚棠远离这人的机会!
他真是气得要吐血,恨不得当场捶胸顿足。
容约指着郁恪,手指颤抖,声音也颤抖:“你、你对自己的老师做什么?”
楚棠抿抿唇,走上前,道:“容约,郁恪是不知情的。”
容约喉咙一甜,感觉自己真的要吐血了:“他不知情?!”
第100章 不生嫌隙
郁恪指腹抹了抹唇角, 笑意却遮也遮不住。
容约看着他快要笑出声的得意样子, 恼怒极了, 咬牙切齿道:“他怎么可能不知情?”
他明里暗里提醒了郁恪多少次, 不能对国师有逾越师生情谊,否则天理不容。可郁恪却明知故犯!现在还耀武扬威地在对他炫耀, 仿佛在嘲笑他不能拥有楚棠。
楚棠回头看了眼一脸无辜且置身事外的郁恪, 抿了抿唇,转过头, 道:“此事我能解释, 我不是有意要伤害你。”
容约之前肯敞开心扉和他倾诉他喜欢郁恪的心思,一定是很信任他。可他现在横刀夺爱, 实在非君子所为。
容约更不可置信了, 道:“你真的也喜欢他?”
知道自己的学生怀有这么龌龊的心思,楚棠居然、居然不感到恶心?那他呢?他算什么?
他喜欢楚棠那么久,以为楚棠喜欢女人,以为楚棠不喜欢被男人打扰,忍了那么久,除了那次的倾诉,他未曾继续纠缠过楚棠, 从来只是以礼相待, 克制着不逾矩。
现在楚棠却和皇上在一起了!叫他怎能不气恼。
听到了容约说的“也喜欢”, 楚棠默然。
晚风吹过, 将他长发拂撩过腰间, 白衣束腰, 更显得他腰肢纤细,肌肤莹润,在夜色中好像泛着白光。
楚棠微微垂着眼,长长的睫毛像两小卷帘,遮住了他那双漂亮至极的眼睛。
容约像着了魔似的,朝楚棠走了一步,却不想脚下一个踉跄。
楚棠往前一步想要接住他,郁恪却比他更快,大步越过他,一把扶住了容约,声音含着关心:“容卿小心。”
容约脸上的哀意瞬间消失了,立刻推开郁恪的手,深恶痛绝地低声道:“你故意的。”
“你在说什么?”郁恪收回手,眨眨眼,笑容无害。
郁恪高大的身影遮住了他们的表情,楚棠只隐隐约约听到他们的话,踌躇了一会儿,出声道:“陛下既不知情况,那便交给我们自己处理,好吗?”
他倒不是担心郁恪知道容约的心思后会变心,他反而是担心郁恪会让容约更伤心——这种情况下,郁恪就不要火上浇油了吧,况且他俩之后还是君臣,为免两人尴尬,郁恪还是继续不知道的为好。
两人面对面站着,不相上下的身高,气势竟也一样的骇人。
只是郁恪身后有楚棠,到底气焰足了点,却又不得不收敛着,以免楚棠发现。
晚风骤然变大,荷花池边的气氛变得剑拔弩张,圆润如盘的荷叶被风吹得几乎要翻起来了。闻着浓浓的火/药味,黎原盛他们都不敢靠近。
容约直视着郁恪,眼里还冒着一丝火气,但到底冷静了下来。
方才他是气急攻心,失去了冷静,没看清郁恪昭然若揭的心计。现在仔细想想,郁恪分明就是想让他自乱阵脚,从而破坏他和楚棠的关系。
回想起来,以往郁恪对楚棠的亲昵、信任、占有欲,钟钟蛛丝马迹,明显就是和他一样的心思!
都是男人,他怎么可能看不懂郁恪的眼神?所以疑惑常常有,也时不时问过郁恪。最后还不是因为郁恪卓越精湛的演技,他才给骗过去的。
这个年轻的帝王,比他还小,看上去又无害,可背地里设下的冷箭暗坑,让人防不胜防,实在令人毛骨悚然。若是有郁恪在这里,他只怕会中了他的计,让他和楚棠以后连朋友都没得做。
容约冷冷地看着郁恪,一字一句道:“陛下,我与楚棠两人的事,我亲自与他说。”
这句话在楚棠听来,和“要与楚棠一对一算账”没什么两样。
发丝被风吹得有些乱,拂过脸颊,有些痒。楚棠在思考怎样才能和平解决争端,抬起手,挠了挠脸。
郁恪回过身,看到楚棠眼神带着一丝茫然,较之平日的冷淡,就显得这样分外可爱,像一只落入人间的、迷路茫然的小鹿。
他不喜欢别人看到楚棠这个样子,挡住容约的视线,将楚棠耳边的发丝捋到耳后,贴心地道:“哥哥,我明白是何事了。此事不仅关乎你,更关乎我,不如试着让我自己来处理。”
容约捏着拳头,仿佛下一刻就要忍不住暴起了:“陛下不要欺人太甚!”
他不就是仗着楚棠喜欢他,才这样肆无忌惮的吗?
郁恪不为所动,诚恳地望着楚棠。
楚棠看了看他们,有些迟疑:“你可以吗?”
他怎么总觉得郁恪会把事情弄得更糟?虽然解铃还需须铃人,问题的源头在郁恪没错。
郁恪道:“我不是小孩子了,我可以的。”
楚棠正思考着,容约却一把握住他的手臂,眼里水光闪烁:“你不许走。”
纵然他面对郁恪时看上去想杀人,可楚棠看着他,莫名觉得他现在挺脆弱的,一时下不定决心,道:“容约,我们以后再谈,好吗?”
容约死死盯着他。
看着他与宋越极其相似的容貌,楚棠想起他们一直以来对自己的帮助,心里一动,拍拍他的手,放柔声音:“我还会留在郁北的,你别担心。”
他最近不接戏,能在郁北留挺长一段时间。所以容约不用担心他会跑路。
容约低头,看着楚棠的手,忽然脱力地松开了手,点头道:“好。好,你说的,我信。”
郁恪在一旁看着,竟然也没冲动地拉开容约的手,多少让楚棠相信他是真的想要好好解决这件事。楚棠临走前,对郁恪道:“你好好说话。”
容约很早之前就和他说过,说他喜欢郁恪。似乎那段时间,也是郁恪和他表白的日子。所以算起来,他们的喜欢也都一样的长久了。
真是天意弄人。
楚棠轻轻叹了口气。
郁恪笑着点头,走过来,似乎想低头亲亲他额头,楚棠皱眉,他便停止了动作,无奈道:“好,我好好说话。明天早晨要去感业寺,哥哥早些休息吧。”
两人看着楚棠离开的背影,好半晌,才一齐收回视线,望向对方。
容约面无表情道:“陛下要与臣说什么?”
他在郁恪面前,一向恪守臣子本分,礼数从未有差错,今天实在气恼得过分,什么都顾不得了,礼仪完全抛之脑后。
郁恪也不在意,他现在得意炫耀的心情大过一切,甚至还生出一丝怜悯来,皮笑肉不笑道:“不是你要与朕说什么吗?”
容约闭了闭眼,深吸口气,道:“臣记得,陛下说过,你对楚棠并无男女之情。”
“骗你的。”郁恪随手拨开杨柳丝,漫不经心道,“君王的心思,怎么可以让臣子猜透?”
容约声音冰冷:“陛下在楚棠面前,和在他背后,似乎很不一样。若楚棠知道自己从小养大的君王是这个样子,想必也不会高兴到哪儿去。”
郁恪转过头,冷冷道:“我与他情投意合,哪有你插足的份?”
“我与楚棠同僚十数年,陛下就这么自信,在楚棠心中,我和他的情分就那么微不足道?”容约反问道。
郁恪盯着他,忽然轻笑了一声:“那你看楚棠对你如何?他知道你的心思了吗?不对,他也许知道了,可你藏着掖着,他为了不伤情面,便装作不知道,不就足见他对你丝毫不上心了吗?”
这一下子就戳中了容约的软肋。
犹如被一支利箭插进心里,他顿时说不出话来。
是,他怯弱犹豫,明明早知自己的心思,却自以为为楚棠好,不敢说出口。可那些话烂在肚子里又怎么样,日思夜想又如何,纯粹是感动了自己,白白忍了那么久,活该不得楚棠喜欢。
活该被这个年轻的皇帝捷足先登。
容约脸色刷的苍白了,过了一会儿才镇定下来,哑声道:“陛下所言甚是。可陛下,他真的喜欢你吗?你几岁便跟在他身边,他为人純善心软,分不清怜爱与男女之情也是有的。”
郁恪哼道:“这就不劳容卿操心了。”
话不投机半句多,说到这儿,其实什么都不用说了。
容约道:“那臣就祝陛下与自己的老师一辈子情投意合,永远不生嫌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