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这样还远远不够,并不能真正的解决问题。
邙明看到上方阵法的变动,也稍稍停顿了一下,他依然记得那一次悬棺大阵运行时,是从贝凡身上压榨吸取力量。只是这一次贝凡看起来很轻松,他的身体在向纯灵之体转变,身上的灵气几乎用之不竭,他此时更是主动将力量与阵中流通,对下面的种种动乱进行压制。
王华见状不妙,居然主动求死,将自己的生魂投入旁边的黑团中,她生前沾染太多怨气,那不详的扭曲空间吸取了打量的力量,顿时变得更加壮大。
它擦过棺材一角,居然将那棺材都融了,里面的厉鬼失去桎梏,狰狞地从棺中跑出,可是刚跑了一半,就被黑球吸进去,一只千年厉鬼,居然就这样成了这团球雾的养料。
场面开始失控,邙明依然牢牢占据着阵眼棺材的位置。他身上散发的鬼气将整个地底阵法互通,他几乎是发自本能的就知道如何跳转棺材,掐断所有棺材的拴着鱼骨的锁链,远离中间那一团扭曲空间。
棺材在邙明的助力下挣脱地底的锁链,一台台拔地而起,向远离这团黑雾的方向飞去。
暂时得到了控制的扭曲空间停止了生长,却将所有碰到的光与影全部吸入,碾碎融化,可是有模模糊糊动人性,在暗影中慢慢成形。
那一刻邙明心中生起对于强者和危险的直觉感应,他调开附近的阴煞之气,不再给它任何滋补养料。
贝凡只觉得身上越来越热了,邙明看到与他相连的能量通道,想将贝凡从中剥离,却发现如今自己的形态,根本没有办法融进去。
邙明的手掌在碰到贝凡时被灼烧,这是守阵在克制阴物的表现,已经将他认作了敌人,邙明皱紧了眉头,只得另寻他路。
无人驻守的百棺中央,是整个下方锁煞阵的窍要所在。邙明进入棺材中,双手按住下面的棺板,感受下面的阴力流动。
地底煞气溢出,许多厉鬼即将冲破桎梏,尤其是那些刚刚被邙明震飞了玄铁链条的棺材,很快就要破棺而出。而阵眼缺了压阵的厉鬼,如一滩活水被大石堵塞,需要把相同等级的厉鬼关进来,才能让整个锁煞阵重新运作。
他只是下意识的看向了贝凡。
贝凡一手抓着海胆,一手抓着棒棒糖,一副时刻准备出击的模样。那棒棒糖是邙明的玉笔,他使用多年得心应手的法器,只是之前因为他曾经试图启动,已经将之污染成黑色。
他虽然想不起当年自己与贝凡生前的具体过往,但是重新获得母亲誊写的那半本秘书,他大概也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古滇族人最擅长的便是通鬼之术,而最有灵气的血脉传人,这一生有一次可以阴阳转换的机会,以自己为献祭,使一个至重之人死尽而生,生而复死,这是他祖先的不传之秘,在遥远的过去,曾经曾经招人觊觎,几招来灭族之祸。
而验证了这古老秘术确实在贝凡身上生效的王华,只用一张镇鬼符,便将邙明鬼气打出来,而当初因为某种原因被迫中止后的生死转换法术,也再一次继续运转。
贝凡的灵力更强盛了,他从来不是水鬼,他是获得了邙明灵力的灵体,所以才可以自由转换身形,想变人变人,想变鱼变鱼,若是他真的有心思,说不定真的能变成鸟上天。
但邙明想,自己在这阴暗的湖底,大概是见不到了吧。
大阵倾覆在即,在经年累月的削弱下,脆弱的平衡已经经不起第二次考验。上面悬棺之中贝凡的位置常年缺席,又因为他入阵时并非完全的玄门修行者,是被人抬进来的毁阵的,更是造成了阵法不稳。
而下面空出来的阵眼,需要厉鬼压阵,才能让地底的锁煞阵重新运转,以最初设计的路线去消散阴煞。
看见邙明许久不动作也不说话,贝凡便用尾巴拍了拍他的脸,只是他们再次相遇的那一次不同,他的尾翼柔软,传递着亲昵的意味,而不是能把人脑袋打掉的力度,也没有伤害邙明的意图。
邙明脸上焦了一点,但是痊愈的很迅速,他轻轻躲开贝凡的鱼尾巴:“你先上去,剩下的我来。”
“你怎么来?”贝凡完全没有上当,他自己的身上散发出来的气息,都是曾经熟悉的、只属于邙明的灵气,这些力量在通往上面的悬棺,与上面的阵法浑然一体。
贝凡鼻尖冒了汗,不知道是热的,还是此时在这样的环境里受到了压力,他认真的说,“你再等等,上面悬棺里的人在苏醒,我看看还有多少人可以调动,大家一起把这东西打回棺材里。”
邙明却提起了一个不相关的问题:“你不是想知道,自己生前是谁吗?”
第70章
他们重逢之时, 贝凡就曾经说过不记得自己是谁, 若是能确定自己的身份,他也愿意去找找自己在这个世界上曾经留下过的痕迹。@无限好文:尽在格格党
但若找不到, 那也就算了。迷懵天然并不一定是坏事,想起一切或许并不会改变现实, 可能还会失去现在拥有的简单纯粹。
贝凡没有强求, 顺势而为就好, 在邙明身边活得无虑无忧。若是有一天能想起来自然好, 但若是想不起来也没什么损失。他一向很想得开。
但此时的邙明,却提问的如此不合时宜。
可以吞噬同化一切的黑暗漩涡, 满地即将破棺而出的厉鬼环伺, 这一切如同一个个随时会爆-炸的定时炸-弹, 就在他们不远的地方虎视眈眈。
看着面前邙明的神色有些微妙的不对劲,所以贝凡没有立刻回答,反而是伸出爪子抓住了面前的人:“你不太对劲, 我不会自己上去,除非你和我说明白。”
邙明却避而不答, 语气却显得比往日克制,甚至有些淡漠:“你的名字是赢礼。如果以后你想起了生前之事, 记得去找赢伯父、赢伯母,他们一直很想念你。”
邙明身上散发着与厉鬼如出一辙的黑气,尽管他极力控制, 依然如漏气的气球一般, 从身周源源不绝的散发出来。
他无论如何忍耐, 都没有办法止住身体外溢的鬼气,在四散弥漫的阴气中,他想到许久之前拍过的照片,在自己失去的那段记忆里,曾经亲手打给赢礼的那个玉佩。
他依然没有对于这段往事的确切记忆,但是在他读完母亲亲手誊写的那半卷书卷后,已经能大约确定自己会遗忘与贝凡相关的记忆的原因了。
玉佩上的图案,显示那玉佩上施了术法,还是古滇族的不传之秘——修行者可以将生魂分离,在千万里外亦可支援相护,他便在这亲手打出的玉佩上封了他的一魂,送给生前的贝凡护身。
这种秘法对自己损害极大,除非是至亲至重之人,否则不会有人心甘情愿将自己的生命送出。
可无论当年他是以何种心情、何种缘由送出的那一段玉佩,他都不会预料到刚刚送出去不久,贝凡便遭了难,而玉佩上的秘术居然这么早就被迫启动。
而因为被封在玉佩里的这一魂就在贝凡身上,所以在贝凡出事后,邙明能以此为锚点,在远距离外进行秘法献祭,他以自己的修行和生命,将一个本该离世的人强行带回世间,逆转阴阳伦理的惩罚后果,本该是他代替贝凡堕入鬼道……只是这中间不知道出了什么问题,一场顺理成章的生死交换,在这一环卡住了。
贝凡一直却没有魂魄消散,即使受过难以想象的致命攻击,即使曾被关在这样锁魂阵里,他依然顽强的存在下来。这多亏了玉佩上秘术的那一魂护住了贝凡被打散的魂体,慢慢以魂为引,将破碎的魂魄粘回原样。
只是邙明自己的魂魄就此失去掉重要的一部分,开启而被中止的术法终究是留下了印记,魂魄不全则会出现记忆缺失,冥冥之中因果牵扯,他便因此失去了所有与赢礼相关的记忆。
在施用秘术后,丢了一魂的邙明本该变成神志丧失、变成痴痴傻傻的模样,但血脉优势却在这个时候意外的显现出来。死尽生来,古滇巫族最强大的术法,便是在施术者失去肉身成为鬼后,才能发挥完全的效用,他身为血脉中的力量苏醒,以鬼气补足生气,他几乎做到了以假乱真,在失去一魂后竟像就像完全没有受到过任何影响,一切与常人无二。
若是说进入这种新状态后出现过什么蛛丝马迹,便是他在施用亡灵术法时力量大增,且身体需要更长的时间才能将体内阴煞之气排出,但这个现象有多种解释,邙明一直未曾察觉最根本的原因,直到他自己成为了被驱鬼的对象,被贴上了一张镇鬼符后,才第一次如此明明白白的露出端倪。
王华承认了贝凡的离世是她一手作为,可若是仔细分析,就知道这话的误导和隐瞒。如果近二十年前的邙明还不能保护自己,那么在成年后的他已经有足够的力量,保护自己和自己所爱之人,免受来自于不怀好意者的伤害。
换句话说,实际上动手杀人的不是她,若是她动手,贝凡佩戴着邙明的一魂,即使邙明远在千里之外,也必然护得住他。
所以没护住贝凡的唯一解释,便是下手之人并非王华,而是比王华力量强上不知道少倍,即使是邙明真身对上,也是不绝对不能掉以轻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