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直接注视着时周的方向,这一区域的同学们不明所以,茫然地对视一眼正襟危坐,以为安达看的是他们。
时周没有回应安达的视线,他歪头向着窗外,无人发现玻璃外多了一个人。月白披风反射温润的光,怔怔看向他的目光里充满失而复得的狂喜。而玻璃的边角露出一小块玄色衣角,显然还有一个人,别人不清楚,时周却清楚那件衣服是他送的生日礼物。
时周蓦然扬起一抹笑,像清晨山谷绽放的扶桑花,惊艳了一些人的眼睛。
一直以来有个传说,听说学校的前身都是墓地,只有学生的阳刚之气才能镇住阴气。
他冷静地回过头,一笔一划在本子上写下自己的名字,思索觉得这句话挺有道理。
毕竟以现在的情况,不是他们死,就是他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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凭心而论,安达上课的水平很高。
没有装乔拿着知识卖弄,深入浅出地解释原本深奥的点,并且有机地和机甲相串联,令人受益匪浅。
帝国最顶级的精英教育教出来的人才果然不会让人失望。
按照一般逆袭文的套路,哪怕站在你面前的是你恨之入骨的仇人,你也应该屏气敛神,按捺住心中的恨,卧薪尝胆地学习下去,放宽心态沉淀自己。
但时周尚且做不到这样的涵养,他一个字都听不进去。
无字天书加上恶心人的老师,他成功进入老僧入定的贤者模式。
他讲任他讲,我走我的神。
而烦躁的另一层来源在于时清坐在他的身边。
他差点忘记了这个便宜弟弟同样挂牌在这所军校里了,似乎修的是指挥系,但是比较忙不常来。
时清获得公爵位置的原因之一,得益于他军事上的天赋颇受上层赏识,隐隐有提拔他之意。专门划拨老师授课,早早放他上战场立军功,学校对他而言实则可有可无。
教室里的其他人通通在一心三用。
耳朵听着安达的授课,余光里全是时周和时清的互动,手指在光脑上疯狂输入。
【卧槽卧槽卧槽,这学上的值了!今天究竟是什么瓜田啊,我现在就是只快乐乱窜的猹。】
【瓜田大丰收啊!安达讲的很好但是我更在乎那对兄弟到底在交流什么!】
【别的不提,三个颜霸齐聚一堂,我的心灵得到前所未有的洗礼啊。】
【时周能不能离时清远一点,不要再吸时清的血了!时清为他收拾过多少次烂摊子了!】
“哥哥都回到帝都了跟我一起回公爵府住吧。”
时清压低声音拉近彼此之间的距离,外人看来极为亲密无间的姿态。
“我住学校。”时周冷淡道。
“是吗?”时清今天转了性,没有多做纠缠,迅速岔开话题,“哥哥之前落了一个戒指,还要吗?”
时周愣住。
他以为自己不小心弄丢了,没想到原来落在公爵府里。
戒指不重要,重要的是上面镶嵌的纹路,里面藏着一小串系统的核心数据。
系统现在这么智障除了天生以外,还有一部分源于数据的缺失。当时时周被迷晕之前,当机立断把戒指抛向附近的草丛希望保全系统的存在。后来他醒了,以他的意识为温床的系统逐渐苏醒,但始终缺失了那一段关键的数据。
“警方交给我的。”时清的声音低落下来,似乎想到时周之前的那段时间的消失。
【要不要拿?我不想你跟他接触了,不然我就这么智障下去吧!】系统充满犹豫。
时周已经做出了判断:“我过几天去找你。”
【啊啊啊啊啊呜呜呜呜呜呜,周周我发誓我一定会变聪明的!】系统哀嚎,觉得时周为了它牺牲太多。
时周才不信。
“哥哥……”时清还想讲话,刚刚开口。
“好好听课。”
时周有点不耐烦了,扭过脸假装认真听课的模样以躲避时清的谈话,下意识拿着笔尖在空白的本子页面上戳出了小黑点。
时清低低的笑声响在耳边。
当你上课走神时,最怕空气突然安静,所有人用担忧却又庆幸不是自己的眼神看向你的周围,你和他们面面相觑,一片茫然,不知道他们看的到底是誰,老师有没有点你的名字。
时周一抬眼发现所有人的脑袋跟探照灯似的转向他所在之处,和前排脖子要扭断的同学似乎对上了脑电波,小声迟疑到:“选C?”
同学:……
索性不是冲着他去的,是另外两个人的对峙。
安达冰冷的声音响起,像蛇一样:“时清同学,我的课堂容不下你这尊大佛。”
时清不惧对上安达的目光,虽然坐着气势却丝毫不减。
“博士容不下求知的心吗?放心,我不来讨你的嫌,只是听说有哥哥在特地来瞧一瞧。倒是老师说你很久未去拜访,颇为伤心呢。”
短短几句话,蕴藏着信息量爆炸的内容:
安达和时清不怎么对付,时清指责安达不尊师重道,时清和时周关系不错……
大家的脑袋拼命运转进行着头脑风暴。
他们虽然家中有权有势,但不像这两个人年纪轻轻就早早接触权力的内部,尚未见识过里面的腥风血雨。
毕竟在外面,时清与安达不再纠缠,四目错开的瞬间,他们看见彼此眼底传出的信息:
养不熟的白眼狼。
狼心狗肺的下流货色。
时周根本懒得关注他们。
有病。
狗咬狗。
两个狗东西。
课堂照旧,直到时间指向下课。
“哥哥,我还会再来找你的。”时清临走前匆匆俯身,温热的气息喷洒于时周的耳侧,“或者你来找我,我会更高兴的。”
时周冷漠地推开:“脏。”
不熟,别靠我太近。
时清如沐春风的笑空白了一秒钟,眼神阴鸷,一动不动盯住时周的侧脸。
谁脏?
不过很快他迅速恢复晴天白云的和煦:“我走了,哥哥。”
时周懒懒掀了下眼皮示意自己知道了。
同学们依依不舍恨不得黏在凳子上,一步三回头,磨磨蹭蹭装作包里有什么绝世宝藏一样恨不得把头塞进包里。
当然了,耳朵和眼睛必须留在外面。
不过当事人走得毫不留恋,使得他们扼腕叹息。
一个人不会有独角戏。
时周特意等失望的同学们走光,最后一个离开教室。
边走路边回复柯克和胡恩咋咋呼呼的信息,凭着脑海中自动绘制生成的地图往宿舍走。
一步两步。
同样的,也有人一步两步地跟随着他。
时周叹了一口气,扭头转身,停在原地。
逆光处有人风姿如玉,一步一步向他走来,显露出温润的轮廓。
好久不见,兰斯。
时周竟然有闲情默默在心里打了个招呼。
时周刚来校园就发现了这条人迹罕至的楼道,虽然绕了一大圈远路但可以寻得清静。
时至黄昏,人迹罕至,也可以确定几乎不会有人经过,他们的谈话将无人知晓。
很符合兰斯做事滴水不漏的性格。
兰斯是一个谨慎又妥帖的人。
该怎么去形容呢?
书里曾经无数次描绘过兰斯为了心中的白月光所作出的疯狂,想要为这位颇具传奇色彩的太子增添一点浪漫的色彩。
但是以时周到达兰斯身边后的观察来看,兰斯有些过分小心了。甚至于如果不是看了原著,他根本不相信兰斯会做出书中那些为爱丢智商的事情。
或许有些事情从一开始就是假的也尚未可知。
但至少现在时周非常满意兰斯的这种性格,至少他不会像时清安达那样随时有变成疯狗的倾向。
所以兰斯站在他的三步之遥,一如既往露出他温柔的笑容时,时周没有吝啬地回复了一个微笑。
谁知道兰斯竟然一反常态的大步向前,一把揽过时周的肩头,抱得十分用力,指节死死扣住时周的侧腰,呼吸之间炙热的气息喷洒在耳边激起小小的疙瘩,声音嘶哑,眼眶通红:
“阿周,我就知道你不会死。”
时周回来了,完完整整地站在他的面前,和记忆中他思之若狂的少年模样一模一样,或许更加挺拔,也变得有些疏离。可是他身上清新略带皂感的清香重新萦绕在他的鼻尖,随时给予他温暖又阳光的陪伴。
只要他回来了,一切就都还来得及。
时周平复内心的错愕,皱眉使了点劲,轻而易举地推开兰斯,退回到安全距离之外。
兰斯没有防备,略显狼狈地踉跄几步,后腰撞击到铁栏杆上,骨头发出闷闷的声响,似乎伤到了。
他顾不得疼痛,慌乱地抬头:“阿周。”
时周还是那个时周,但又好像不一样了。
“阿周,回到我身边吧。”
时周愣了愣,开玩笑道:“不是找到合适的人选了吗?”
兰斯的脸色一下子苍白下来,慌乱地上前几步想要抓住时周:“你听我解释,那个人不是……”
“嗯,你说吧。”时周觉得再继续纠缠十分浪费时间,好整以暇地给了兰斯机会听他发挥完。